极致对称狂 第16章 Chapter 16

Chapter 16

南宫北花了十天时间，设计了一顶极为特殊的公主皇冠，放在特别制作的粉色城堡珠宝盒内，并叫来了那位年轻爸爸，亲手把成品交给了他。

年轻爸爸感激涕零，捧着珠宝盒连声道谢，他打开一看，却大惊失色，“北设！你……这是什么？”

“这是茶树花，象征彼岸的幸福。”南宫北平静地说，字字带着他的血泪。

“可是，可它……为什么不对称？”

庄琪琪和万安安听到这句话，吓呆了，就像听到太阳今天没有升起，那么惊恐，伸头往珠宝盒里看。

冠身是银色的，镂空全都呈现大小不一的爱心状，每一颗爱心的边缘都伸出长短不一的银色触须，触须上顶着细粒的淡白珍珠。

冠顶有三个小尖顶，左右两个立着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花苞，花苞不一样大小，周围点缀着一圈白欧泊，泛着独特的五彩斑斓的光。

最耀眼的当属冠框中央的装饰——一朵绽放的白色茶树花，花瓣开得很大，以唯美的螺旋姿态，一片大过一片，像是孩童逐渐展露，越来越灿烂的笑脸。

茶树花的下方有两根翠绿的枝叶，是由沙弗莱绿宝石制作的，通透晶莹。

但枝叶一根高，一根低。

…………

庄琪琪和万安安面面相觑，它不仅完全不对称，跟南宫北以前的作品比起来，甚至有一些凌乱、绚丽和过于活泼。

研究过南宫北珠宝的人，若是见到这个作品，一定会以为这是被冒名顶替了，这位年轻爸爸也一样，他首先怀疑，“这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这是我送给孩子的——”

话音未落，年轻爸爸将边角锋利的珠宝盒直接往南宫北的方向一扔，还大发雷霆：“我这么信任你，将囡囡最喜欢的东西交给你设计，你却……你就是个骗子！”

“——北哥！”庄琪琪和万安安惊叫道。

珠宝盒擦过南宫北的脸，尖利的痛划在了南宫北的心上，他的目光写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与失落。

闻声赶来的柳浪捡起地上已经变形的城堡珠宝盒，城堡的门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像是一个刚加上去的红色门把手，极其刺目。

她打开珠宝盒一看，皇冠的样子更让她心里一痛。

“南宫北！你这个王八蛋！”年轻爸爸不依不饶地嘶吼道，南宫沉直接将他拖出了展厅。

南宫北擦了擦脸上的血痕，脸色阴沉，什么也没说，转身往工作室走，背后传来越来越远的难听咒骂和哭嚎，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万安安反应过来，对待顾客不能这样暴力，还会影响南宫北的名声，他立刻追出展厅，制止南宫沉。

庄琪琪习惯性地想去安抚南宫北，给他处理伤口，她着急地喊：“北哥！千万不要划伤自己！”

她真的害怕南宫北会用什么利器刮花另一边脸，好让两道伤口看起来对称。

一个人抬手拦住了她，是柳浪。

“琪琪，我去。你去安抚客户。”

庄琪琪虽然急，但对柳浪是完全放心的，便转身跑出展厅，找万安安去了。

柳浪抱着珠宝盒走进工作室，关上了门。

地上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油画的碎片、框架和光彩夺目的珠宝原料。

若是不考虑这是暴怒南宫北的杰作，这时的地毯还蛮绚丽多姿的，如有群星闪耀，像极了阿拉伯的萨法维王朝时期的狩猎地毯。

柳浪朝墙下的南宫北望去，只见他捧着孔雀石挂钟，扬起手想往地上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毕竟这是老头子送的。

柳浪叹了口气，把珠宝盒放在桌上，将挂钟夺到怀里，往墙上一挂，又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拿出药箱，给伤口消毒。

“北哥，你冷静点。”

“我还不够冷静？换做以前的我，那个男人根本不可能完整地离开。”南宫北气得浑身颤抖，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使用过身体暴力，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柳浪轻柔地给他抹消炎药，痛楚消失了不少，他稍微平静了一点。

处理完伤口，柳浪把南宫北的头贴近怀里，像母亲抱孩子一样安抚道，“北哥，别都憋在心里，你有想说的吗？我愿意听。”

她知道，南宫北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一件作品。

“长这么大，没人这样对我。”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柳浪的心疼起来，手在他的背上有节奏地轻拍着。

南宫北第一次提起过去。

“我从小就有强迫症，从记事起，我就爱发脾气，他们以为我是被宠坏了。但我心里知道，我生病了，只要看到两边不一样的东西就浑身不舒服，甚至抓狂，到后来发展为说话，说单字我就受不了。你知道吗？那些人说话永远只会说一个‘好’字，从来不说‘不好’。除了我妈妈——”

南宫北说到这里顿住了，柳浪也不催促，在她印象里，这是南宫北第一次提到妈妈这个词。

“妈妈身体不好，长期卧床，但每天都会花两三个小时给我讲故事，陪我聊天，让我不至于走极端。在我十六岁时，她还是离开了，其实我们全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的强迫症终于达到了巅峰，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癫狂，所有医生束手无策。

那种感觉太痛苦了，我真的很想死。”

在南宫北心里，一个家，只有爸妈都在，才是对称的，妈妈走了，他连爸爸也不肯喊了，家也待不住了，多次选择离家出走。

可他根本没地方可去，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对称的地方，茫茫雪山大概是最安全的，他带着帐篷在雪山流浪了一次又一次，甚至学会了滑雪和识别雪崩来临的前兆，写个这方面的论文都没问题。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了那片枯树林和连理枝，他知道那将是他最后的归宿。

老头子找回他后，原本只做生意的南宫家族，开始涉足城市规划领域，保证这座城市的中心只能是这座街心公园，并计划在街心公园的中心建造一座设计宫殿。

这一举动惹来了很多非议，老头子就疯狂地做慈善，并给所有有非议的市民发钱，送礼物，解决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困难。

渐渐地，所有人都被老头子爱子的心打动了，就全体投票通过了，他们就当做这座公园的宫殿建筑是一处别样的风景。

何况南宫北的才华确实令人瞩目，设计的对称珠宝享誉全球，珠宝装点了这座城市，让它也熠熠生辉。

“北哥，你这么久……从来没回过家？”

南宫北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几滴泪痕，很快被他顺手擦掉，回家只会增加他和家人之间的不愉快。

“老头子时常来看我，可我、我却要戴着眼罩见他，见自己的父亲，呵呵，我就是个……怪物。”

他抽泣了几声，柳浪轻拍着他的背。

“北哥，其实你很幸福，你有一个为你建造童话世界的爸爸，他拼了命地保护你。我知道你十分痛苦，我也知道你尽力了。”

山茶花皇冠是南宫北做出的最大努力，他将过往的荣誉和名声全部押上，他想改变，他想回家，他想喊出这声“爸爸。”

另外，这个皇冠绝对还有其它寓意，是针对那个往生的小女孩，但南宫北累得不想说，也许是彻底地失望了。

吐露完心事的他，躺在柳浪的大腿上睡着了。

因为这个作品，他最近休息得很不好，他一直在想，怎么让彼岸的小女孩接收到她爸爸对她的爱呢？

山茶花代表纯真无邪，每一朵花只能开一次，虽然短暂，但却为这个世界绽放过无尽的美丽，留下了余香，它代表小女儿。

枝叶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就象征着父亲和女儿。

这很难理解吗？难不成放紫杉？！

真是蠢货。

南宫北在梦里咒骂起来。

这是他的第一个不对称作品，完全是一把刀尖悬荡在心脏上，忍痛去做的，却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

南宫北又在梦里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犹如当年妈妈去世那般。

·

南宫北是被嘈杂的说话声吵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嘴里第一句话就是：“谁他妈跟公鸡打鸣一样，吵死了我C——”

他用手捂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猛地坐起来，薅了薅头顶的黑色头发，“不行！我要改掉说脏话的毛病，浪浪不喜欢听。”

南宫北掀开身上的毯子，发现工作室已经被收拾好，孔雀石挂钟好好地在那里，油画少了四幅，我之前砸了这么多吗？

我靠！真他妈的手欠，砸的还不是自己的？

南宫北反省着，生气砸东西是最不好的发泄方式，真他妈血亏啊！

“南宫——”

窗外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南宫北听到很多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眼罩都没带，就走出了工作室。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身影强行拦住了：“不要出去。”

南宫北瞥了一眼冷静的南宫沉，也没坚持往外走，手指抬了抬：“外面在搞什么？”

南宫沉刚要回答，庄琪琪跑了过来，“上午那个混蛋，把你设计不对称皇冠的事告诉了媒体，北哥，你别出来，赶紧进去。”

南宫北比庄琪琪高了一个头，庄琪琪根本挡不住他的视线。

他远眺了一眼，透过展厅的透明玻璃，看到很多拿着相机的人在栅栏外，推推搡搡地，镜头还不停地咔嚓、咔嚓，冒着白光。

一排保镖围在这些记者前面，因为栅栏外是公共用地，保镖不敢强来，只能拦在外面，不让进来。

这些人真是胆子大。

南宫北皱着眉头问：“浪浪在哪？”

听到“浪浪”这个称呼，庄琪琪有一秒钟的失神，但很快指了指栅栏门口，“她去发声明了。”

南宫北一惊，拔腿就往外面走，南宫沉都拉不住，庄琪琪只能追在身后：

“北哥，戴眼罩啊！”

南宫北充耳不闻，那道被人群推挤的瘦弱身影，在他黑得发亮的瞳孔里越发清晰起来。

紫杉种在墓地里，通常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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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