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臣服 第71章 二鸟

村里示警的锣声响起，家家户户拿起武器奔出门。

夜行刺客还没摸到金簪她们的房门就被围追堵截，四散逃去。

安乐村再次连夜召开大会。

金簪和禹瑜作为事件主人，现场旁听，适时表达歉意和负疚。

禹瑜的发言充满自责和担忧。她为自己给村民带来麻烦而难过。当年禹季探出这片山谷，也是希望妻子、女儿能安乐生活。

世事难料，李云起北伐一战失利，许多随军家属离散，各有不同遭遇。余下此地还有片宁静，自此也不再太平。

金簪利用禹瑜的这份情感，引起大家对她的同情和宽容，继而一致争对月影刺客。

翌日，柏舟回来，没有碰上北平安，反倒跟去的人被月影探子劫走。

“他们说，若是要村里人平安，将村中的几位姑娘交出去。不然，他们就杀了李二宝他们。”

金簪心道时机已至，上前道：“我们不能再被动，请给我些熟悉山里的人，我们反杀他们。”

“说得轻巧，那些人武功这么高，你若能打赢，何至于逃到我们村里来？”有人驳斥道。

柏舟道：“李老，我信簪儿姑娘。她打得过柏大，力气不小。”

随同李二宝的小弟也道：“簪儿姑娘在边关待过，杀过摩尔戎人。”

柏大在人群里嚷嚷道：“听她吹呢。咱们就让她去，将李二宝等人换出来。”他身后的几个村民各有响应。

金簪睨柏大一眼，吓得这家伙缩头进人群。

她朝李老道：“村长，我不需要太多人，只要一名熟悉地形就行。这次事件因我们而起，李二宝又是仗义之辈，我们不能让他出事。”

禹瑜想起金簪的厉害，站出来道：“李老，是啊，让簪儿姐姐去试试吧。这都怪我，若是二宝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李老宽慰禹瑜两句，最终同意金簪的提议，将柏舟和村中几人给她差遣。

金簪有了人后，第一件事就是抓住柏大派出去报信的小弟。

柏舟等人也因此知道，原来他的行踪暴露是村中有内贼，而抓住得这人又供出柏大。

金簪怕柏大这种混不吝的不认通敌罪，得要人赃并获才能让他哑口无言。

她劝服柏舟等人，尾随在柏大身后寻找刺客在山中的据点。

果然，柏大见小弟不回，亲自出村，摸去刺客的巢穴。

银花先行探路，回来道：“柏大进山洞，我在后方天顶口看到人被关在里面。柏大在同那些人交涉，我猜一会刺客会布置陷阱。我可以从后方的天顶口下去救人，得有人在前面将刺客引走。”

金簪赞了银花一声，依着地形，让柏舟等人在她身后备箭，朝银花道：“他们要抓我，我来引开他们，你就带人去救李二宝。”

“好。姐姐当心。”银花说完往旁边溜去。

她是十分信任金簪的本事。

金簪同柏舟打个手势，提枪进入月影刺客的地盘。

刺客发现她，瞬间将人围住。这批人与先前季商的赶尽杀绝不同。

对方道：“姑娘同我们回去，主君说可以既往不咎。”

“嗤，他在西南称霸一时，真以为自己是霸主。他问过我手里的枪吗？”金簪横枪直扫，对方只守不攻。

几个回合下来，金簪有意道，“怎么？先前赶尽杀绝，现在又来欲擒故纵？”

刺客中看似首领的人道：“季商是季闲将军的人，领二小姐的命来杀姑娘。如今，主君掌权，只想同姑娘谈谈。”

“谈？”金簪横枪一扫，直接将此人震退三步。

“姑娘就不想知道印玺现在何处吗？”刺客首领切入要害道。

金簪眯眸，背手就一个手势。后方，柏舟的人射出冷箭，直中废话颇多的刺客首领的手臂。

刺客首领有些恼怒，令下属提洞中人质威慑金簪。

他压着脾气道：“印玺已进月罗府，姑娘若是愿意，主君愿以江山为聘，娶姑娘为后，印玺则为皇后印，举双手奉上。”

“哈哈哈……他敢将‘兵儒天下’四字做皇后印？哼，不怕天下儒士对他口诛笔伐，当真是潇洒得前无古人。

他已知真相，还敢利用金香做幌子，蒙骗天下人，竟想两女一夫。义子做久了，一朝膨胀想登天？美得他。”

金簪杀敌从不废话，但为消息和拖延时间，硬是跟刺客拉扯一通。而且，她专刺刺客的伤臂，将人逼至山坡口。

银花带人将李二宝等人救出来，还顺道抓住柏大。

刺客首领这才明白金簪拖拖拉拉的战斗是在拖延时间。

他见大势已去，带余下的人跳坡而逃，临去道：“姑娘，主上说了，姑娘的承偌未兑现，他不会放弃。”

金簪旋枪去追，使眼色让银花拦住柏舟等人。

无人处时，刺客也已不见，她召唤盘旋的南雁，得到江北行如发出的消息。

“行如和日冕已经进驻东都，周边山匪或招安或围剿，已有形势。而我这边，国玺落入月罗府，与月罗一战在所难免。若是我就这样无功而返，这主子当得也太没脸，必须拿下安乐村，再尽快返回江北。”

金簪将安乐村这边的消息塞入雁足，令行如劝服北平安。

若有北平安和禹瑜联合说服安乐村的人，说不定可以开展移民计划。

若是北平安不肯，金簪也有办法让安乐村全部迁移向北。总之，安乐村决不能再有第二个李云起。

**

安乐村的乱石滩上，柏大和小弟两人依着村中法令被双双捆扔在地。

村人群情激奋，拿石头、臭鸡蛋、烂叶一下下地砸他们。

回来的金簪问围观的银花：“这是怎么回事？”

银花小声道：“说是传统。以前李将军处罚叛徒、贪官，就是让百姓用石头砸，直至砸死。若是有人敢提刀，也能用刀将他们结果。只是，大家已经久不见血，不敢上。

这被砸而死的办法……啧，怪难看。”

金簪无言。

柏大通风报信，李二宝、柏舟等人反抗，终是死了一个村里人。这些村民不敢一人担上杀人的罪名，就集体扔石头，砸死算大家。

她朝旁边握石头却不砸的李二宝道：“阿石兄弟他……”

李二宝咬牙，将手中的石头握得更紧些。

“若不是柏大通风报信，阿石就不会死。”他看向横在面前的短/枪，愣愣地看向金簪。

“他们是必死无疑吗？”金簪反问。

李二宝瞬间懂她的意思，一把握住短/枪，踏步上前。

村人不再扔石头，静静地看向场中的李二宝。

有人高喊：“二宝，杀了他。以后你就是咱们村的大将军。”

“对啊，二宝，杀了叛徒。李将军在时，有人向贪官告发我们，大家都是看李将军手起刀落，杀了这些人。”

“对，二宝，对于叛徒不能手软。你上，我们就听你的。”

“这柏大平日横惯了，对村里女子毛手毛脚，不怀好意，早就该处置。”

“不错，这次他还害死阿石兄弟，杀了他。”

……

李二宝提着短/枪，死死地看着拉起唇角的柏大。

被砸得迷迷糊糊的柏大睁双血眸，残喘着厉声道：“李二宝，动手吧。今日老子不死，来日就杀光你们所有人。

啊……”

李二宝的枪尖直接刺进柏大的心口，又猛地拔出来，溅了自己一脸的血。

旁边柏大的小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见到这场面，晕死过去，终因失血过多而亡。

李二宝杀了人，试图靠深呼吸来稳住颤抖的手。

柏舟听了金簪的耳语，跑上去将李二宝握枪的手直插向天。

静默的村民突然爆发轰鸣的呐喊声。

金簪看向涌上去环抱李二宝的村人，明白一件事：退隐此处不是安乐村人真正的选择。他们生来就是一群抗争、等待热血的人。李云起聚集起来的人，本就是一群不服命运平淡的人。

此次事件过后，李二宝像是觉醒了起义军的血脉，拉柏舟等人召集村里的劳力青年男女入伍，邀请金簪加入娘子军队伍。

李二宝朝金簪道：“你和我一起，我们组建一支军队。不管怎么样，守护好我们的村落总不会有错。不管是西南的霸主，还是学海的东暹王，想要我们的安乐村就得问过我们手里的力量。咱们有力量，就能真正保护好自己。”

金簪没有拒绝，这正是她所要的形势。

这场谋划里，她从现在开始有点佩服李二宝。

金簪拉银花和禹瑜一起，带着有想法的村中女子同男子们一起操练。这是金簪第一次参与既像样却又不是特别正规的操练队伍，而且依照周律给队伍制定军法，区别于村律。

因军法严明，起初有人受不了早起晨练，各个说家里有活要做。

金簪想着这些人本就是民兵，怎么可能不管家里的活呢？

遂而，她按伍、十、百给大家编组，以组助力村民干农活。民兵干完后农活再回山上操练。

这样安排后，大家干农活的积极性和速度都有提高，有更多的时间集训。

队伍拉山试跑两天，问题就出来，兵和伍长、十夫长和百夫长，各有矛盾。

解决矛盾得最好办法就是武力臣服加上软枣蜜糖。

金簪邀请李二宝一起训练。

她一人干掉李二宝队里的男子，将队伍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群情激奋，同袍同队的战友情谊因团战也出来了。

男女两队再无人不服武力、智谋并重的金簪。

义军队伍越来越热闹，村里观望的人也加进来。农活有人帮忙，闲散的人有更多自由的时间来集训。

二十天后，金簪提议：“我们操练了一段时间，不如下山练练。”

“怎么练？”李二宝道。

柏舟兴奋道：“日前下山采买，听说东暹王的军队要攻打海辰道府。不少人往洛川江上逃，组成一支反抗军。我们下水怎么样？”

“打谁呢？”李二宝摸头道，“这弄不好，大家都来打我们。”

金簪的迷妹叫李翠萍。

李翠萍喊道：“怕什么呀，咱们有簪儿姐。”

李二宝等人看向金簪。

金簪的眸色微深，笑道：“不一定要南下打，我们也可以西进。而且，我们可以试探摸摸别人的须。若是虎，咱们就退；若是兔，咬一口，试一下咱们的底。”

“哈哈哈……说得好像我们是猎犬一样。”李二宝说完，拍下嘴。

哪有自己骂自己是狗得嘞。然而，大家都大笑起来。

计划既定。

金簪派柏舟等人上洛川江探查。大家准备干一次。

李老按李二宝的意思，调集老幼村民赶制统一的朱红色战袍。

至于甲胄，李老给李二宝指一处地儿。

金簪和李二宝带人寻到当初李云起起义的山头，按李老的提示，真就挖出三百件裹身铠甲。这些铠甲不标准，但是能保护身体的重要部位。此外，还有数箱大刀。

这属实是起义军准备的后路，兴许还是北安阳的手笔。

李云起后来失利，也是前期太顺。人一旦起势过猛，就容易自满而后自大，这才是李云起失败的真正原因。

不过，李云起的前期筹备很完善，这些留下的甲胄、武器就是最好的证明。数量不多，但是青萍微末，总有乘风起浪时。

兵甲粮草皆有。

金簪带人出安乐村，摸到曾经的起义军过江的渡口。

义军派人连日勘探洛川江两岸地形。江北面是一片芦苇荡，最好藏人。

金簪建议用小舟在江上巡逻，成为此段江水之主。

这样，不管是西南军东进，还是东暹王西进、北上，义军都能探到消息。

然而，这是极其危险的事。为何海辰道府打得如此激烈，正是因为海辰是三地交汇口，北上海宁道府，西进卧秋等地，南下武阳、南旋诸地……义军若是占据洛川江上口地段，正是被北军、南军、西军包围之所。而这就是金簪要的危险。

义军只有陷入危机，才能被有心人救下。不过，金簪时间有限，循循善诱之法不适合此处，她打算来把猛火。

明面上，金簪对李二宝等人道：“我们占据这里，既能探得北边和上游的动向，也能防范下游。你们认为如何？”

一群萌新小白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纷纷赞她是“胡裴再世、凤栖上身”。

胡裴乃是轩辕仙姬时期的大宰辅，算无遗策，驱除摩尔人入天阙山，在民间十分有名。凤栖则是轩辕伯姬的大宰辅兼大司马，治国有术、领军有方，也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金簪微笑着收下这些赞颂，越发觉得自己越来越心硬，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她默默道：不管如何，终究要留有一线，保存一个统御的底线。一个王朝的建立，最终是落在千万人身上。

为加深大家对她的信任感，金簪领队查到洛川江上游藏在胜争府和卧秋山里的水匪寨。

这群水匪颇有头脑，偶尔抢劫北地的九乌山路，惯常劫掠江上行商货船。

金簪被季闲派出的人马追逐时逃往洛川江，见过这群水匪劫掠南下的商船。

如今，她正好拿这些人练手。

水寨名：五鬼，有五个首领，各个都有本事。在洛川江上占有凶恶之名。

柏舟的人探查五鬼寨回来，金簪琢磨这些情报，心道：一定打得不过五鬼寨，但是，这场战得打赢。这样，西南北上的两条道就可以尽数在握。季飞扬一旦有动作，不论是走英雄大道还是沿洛川江南下北上，东都就能掌握消息，得以把握战机。

思索长远的金簪令银花给江北传信，令日冕派人守在江岸。

若是义军不行，江北军马趁机帮忙剿匪。

三日后，义军开战。

此战打得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李二宝虽杀过人，但是，一上战场就被人命累累的五鬼寨的战斗气势吓住。金簪一人提枪杀上去，后方的义军还有些懵，愣在那不知道要上还是退。

五鬼寨是老手，趁机放箭射杀义军。

义军有人倒下，大家见金簪握枪杀数人才反应过来。他们鼓起勇气高喊“杀啊”，一拥而上，个个不怕死地冲杀向前。

义军见人就砍，好多人是闭着眼睛砍。砍中算赚，砍不死对方被反杀算命。

金簪一人挑五鬼寨几个好手，打残三当家，也差点被乱箭射杀。她见一时攻不下，示意护在后方的翠萍发出响箭，柏舟按金簪的安排吹号喊退。

五鬼寨的人当机立断，直接追击义军。这帮新兵蛋子，不趁机杀了他们岂不是毁了五鬼寨的名声，“杀啊……”

金簪边退边打，至山坳的埋伏口，义军退到江岸，逃上小舟。

然而，他们上了舟才看到旁边靠过来的大船，各个都懵了。

震天的喊杀声从南岸两侧响起，装备整齐的正规军杀上五鬼寨。五鬼寨的人懵了，回逃中因是上坡跌倒不少，继而被杀。

义军的人不见五鬼寨追来，还出现正规军，江上又有正规军大船……他们瞧着两头，手里的刀掉在脚背上，痛得呼啦嘶痛。有人为捡掉进江的刀而跳江，旁人不明所以，一时好多人跟着跳江逃生。

大船上的行如一甩拂尘，朝清儒道：“射无镞箭矢，拦住他们。再撒网，捞起来，不能让他们逃了或淹死。”

清儒颔首，挥手令大船上的士兵按行如先生说得照做。

义军里的人见跳水行不通，下水的人有得被捞，有得爬回小舟。

无人领导得他们都呆在舟上，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别说小兵，就连李二宝和柏舟都站在小舟上懵看围拢过来的五艘大船，无言地胆战心惊。

有人指向大船上的旗子，喊道：“这是什么旗号，一根棍和两翅膀，鸟旗？”

有人回：“屁啊，中间是枪，一把短/枪，像簪儿首领得……那把……枪。”

李二宝用过轩辕枪，被人提醒，认出旗上的短/枪。

他纳闷道：“簪儿姑娘是他们军的逃兵吧？不能让他们见到簪儿姑娘，听说逃兵必死。”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是有首领，而首领……金簪好像在断后……他们开始寻找金簪，没找到人就想回岸上帮忙。

但是，江岸上已有正规军把手，上去就意味杀。

这些人都看向李二宝，等他下决定。

彼时的金簪已经杀个回马枪，同清岩、袁纲汇合，杀入五鬼寨。

五鬼寨的大首领听到外头的喜讯，正安排庆功宴，却被正规军杀进寨。他都不明白，好好得乘胜追击，怎么就成入埋伏？

别说小匪徒懵，大当家都没想到这茬。

清岩、袁纲带兵杀入五鬼寨，俘获几位当家。叫嚣凶狠得直接被斩，包括当家首领。寨子里余下的人投降的投降，不服得全杀。

金簪看着利落的清岩和袁纲，总算长出口气，带新兵和老兵是不同的概念和体验。不过，此战过后，李二宝等人再训练几次也能成长起来。

袁纲朝金簪拜道：“主上放心，行如先生亲自领军，绝不让你的鱼儿溜出网。”

金簪莞尔道：“数月不见，袁纲也会说笑话了。”此言一出，几位将领纷纷大笑。

洛川江上，行如甩下拂尘，又朝清儒道：“上下两船横行，给他们让道上岸。”

清儒笑道：“江北还是江南？”

“若是敢上南岸，他们早就去了，可惜没练出来。我按主上的意思，给他们的地点都选好，已经遣人去造屋规整。”行如满是笑意道，“他们的家人若要赎人，就拿粮草来换，或者举家迁移。”

“前日青云带兵离开东都就是这事？”清儒笑道。

行如应道：“嗯。东山府和恒川府两地有一县府，名为：江平县。当年因此地不给轩辕月辉行军，被屠一县。如今，这些起义军的后人过去正好。那地方距东都府七十里，为我军后方，地方足够安全，地势平坦，可为后援。”

行如的军令下达后，远处山头燃起的响箭。

她笑道：“五鬼寨已灭。咱们正式接主上……不，陛下回都。”

清儒望向天空燃起的烟火，默默地笑开。

近三月不见，不知她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