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臣服 第48章 婉儿

“《轩辕诀》在武学方向有两道：一为巧，二为力。力道……不提也罢。我想将‘巧’道，也就是枪/术传授于你。

轩辕枪/术配合轩辕枪，从普通长/枪的**招术演出三十六招，因轩辕枪/身的变化，可长可短，短时用为刀、剑、刺，再演五十二式。

但我研究过枪/术，总得来说：千招要会，一招要好。”

金簪向认真听的东方川道，“这一招就是回马枪。枪术中考验演技、观察力，乃至战时心术。”

东方川好奇道：“将马拉回来，再杀敌人吗？”

金簪抚摸东方川的脑门，猛得用力扒拉她的头发。

“啊……好疼疼……你干嘛拉我头发？”

“疼啊。你来打我啊。”金簪放开她，一步后退。

生气的东方川已经当真，提着小木棍劈向金簪。

金簪侧身一躲，向前逃去，待得东方川追来，长棍绕腰一旋，转身直刺小丫头的脑门。

“哦哦……”东方川吓得刹也刹不住，棍子往脸颊处擦过，吓得小心肝儿噗噗直跳。

“这就是回马枪。书上说，在马上作战时，人、马、枪三者合一，方能奏效。”金簪摸在东方川纠结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怪招人疼。”

“我我我……懂了。”东方川的双眸绽光，热情道，“再来。这次我能挡住你的枪。”

“回马枪是偷袭、反败为胜的招数。敌人一旦知道你会用此招，难以奏效。所以，你在用此招前，先要迷惑敌人，令他得意忘形，继而失策。”金簪点拨道。

“我……懂了。所以，此招要会装、引导敌人以为我要逃。”东方川明白道。

金簪赞句聪明，收枪后道：“你再练习一遍我教你的几招。时辰差不多，按约定，我们得赶在城门下钥前出城，以免拖累他们。”

“嗯。”东方川耍几棍子，简单的横枪拦挡，换手扎刺。

金簪将院内的东西收好后背上竹篓。

她朝舍不得丢下棍子的东方川道：“无妨，拿着它一起走吧。”

“嗯。夫人……我们还回来吗？”

东方川知道这是爹爹买的宅子。爹爹去救人，一旦出问题，他们会退回这座宅子。事后，宅子会暴露。爹爹多年攒的钱银也会一无所有。

“当然。我们只是暂时离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地，我们必将回来。”

金簪摸下她的脑袋，带她上街，顺不多的行人向城门流去。

出城也要被胜城的守卫盘查，但比进城时宽松。

金簪选在这个时间出城，正是因为城防守卫会在这时倒班换防。

值班得这队精疲体乏，急于归营休息，交班得那队刚来交接换岗，常有疏忽错处。

金簪拉东方川行动，如寻常的城外农户般日落急归。

在旁人眼里，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带一个爱干净的小姑娘回乡下农家。

值班的守卫随意翻找篓子，摸到包肉干，顺两片塞进嘴里咀嚼。

另外，他们找出两套崭新的布衣，细瞧两人的脸：普通农家人进城采换食材、衣物。

金簪和东方川被问两句后顺利出城。

同时，大将军田宁和孙裴带兵到达城门口。

田宁看向换防队伍的交接过程，朝利城司马示意。司马大人高声道：“近日有宵小入城，欲刺杀君上。奉田将军令，城防各营严锁四方城门，无令者不得进出。”

田宁，五十多岁的老将，随轩辕月辉征战过南蜀、东都等地，立下过赫赫战功，乃是胜争军队的支柱。

只是，这根柱子在轩辕日照上台后有些动摇。

田宁朝旁边的孙裴道：“孙大人，按您的说法，女帝已经混入城。现在起，封锁四方城门，加强行宫防卫，必能拿下营救楚甲子的女帝。”

孙裴拱手道：“多谢田将军肯信我。利城司马已寻得女帝踪迹，女帝不在周边县府，必是来此救人。她必定入城。

接下来，我们寻画像索人，定有所得。

如今，君上宿醉不醒，我也是没办法，求到田将军这。多谢多谢。”

司徒张仲匆匆赶来，朝田宁喊道：“我说老田啊，你这是搞啥子？你锁城门，明日不得翻天啊。我司徒衙门要被百姓围堵的。咋整啊？你负责啊。”

孙裴不敢言，退到田宁的后方。

田宁哼笑：“张大人，本将若能将亡国女帝逮住，敬献给君上。君上不表彰、重用于我？”

“你你你……我不知君上会不会赏你，但是，明日百姓定会说你。你一把年纪闯这种不知轻重的祸。我不给你背这锅啊。走，我们见君上讨个旨。

不然，我作为君上亲封的大司徒，绝不允许你的兵在无令下影响胜城百姓的生活。我也绝不同意你下令锁城。”

张仲义正严词说完，见田宁转脸不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他软了神色，改成一副替他着想的语气：“老田啊，你这样会引起民怨，不是小事。多年同僚，我劝你一句。以你现在的情况啊，还是……不要冒风险，何必将赌注压在……变节无义的人上。”

田宁属于老将，忠于月辉君，曾不给还是少君的轩辕日照面子。

如今日照君上台，田宁不被重用，反倒被仇长庆等小将踩在脚下。

田宁急了啊，这才一有风吹草动就巴巴地上赶立功。

金簪立在城外官道，城门在她的眼前缓缓地关上。她拉东方川的手沿官道向南走去。

【张停云算得不错，寻策无方的孙裴果会找田宁相助。如今，田宁封锁四方城门，张停云的救人行动难上加难。此局中最大得利益者该是季氏。】

“夫人，我们去哪？”东方川有些担忧。

金簪看向远处驶来的马车：“江城子来了。”

论起行动的周全性，凌云确实比金簪更脚踏实地。

但是，金簪比凌云能布局，更能出奇招诡计。

何秋刀跳下马车，向金簪颔首，送两人上车。

江城子在车厢里见过金簪，问清头儿的后续安排。

他颔首道：“既然这样，我和秋刀先送夫人去最近的螺黛县。不过，利城司马的府兵有一小队人去县城，还是有安全顾虑。”

“山野中可能藏人？”金簪道，“若是入城危险，不如留宿山野安全。”

“这也是个法子。”

江城子在脑海里将退路过一遍，“胜城外二十五里处有浅溪道，上游有一木宅，乃是山中猎户留宿的地方。

我给头儿他们留马匹和干粮。若是你们也去那……头儿身后有追兵的话，恐怕大家在一起跑不快，反被人一锅端。”

金簪细细地思考番，认同道：“我们待在你选的地方往南十里。既做缓冲，又能前后呼应。”

江城子不明白她能呼应什么，不过是个法子，比螺黛县府安全。

他朝驾车的何秋刀说了声，朝金簪道：“联络点前十里有一处庄子。此前来回跑时，我见主人家被利城兵询问过，瞧着颇为和善。我们去借宿一晚，一来避祸、二来融于民，便于掩藏身份。”

金簪觉得此法可行，比在野外安全。

江城子又道：此前我同庄户人家唠嗑过两句，求他们收留一夜，问题不大。”

【此后，即使城中不顺，也殃及不到两弱女子，更不会成为头儿他们的拖累。】

金簪默认此法。江城子办这种事得心应手，必不会差。

江城子想起在老虎沟探到的情况，扯唇角道：“夫人真是好算计。落秋山里有赤铁矿不假，但是开采难度极大。沟深似悬崖，攀上极难。

东方先生带夫人翻过那地方，真是不易。另外，我不信轩辕日照祖上三代在此经营，会没有发现落秋山里的赤铁矿。”

“我观察过巡防守卫所执的枪/戟，尖头磨损严重。”金簪微笑，惊艳江城子的眸光。“我还瞧见田宁所带的步兵，用得是北方冷杉制成的杆矛。北来之客，喜用北方之材。”

“说明什么？”江城子不解道。

“若是你的头儿在，以他锻器的目光，必能懂此话。

朝廷每隔五年会重新编撰地理志。上一次的记载我没看过，但是上上一次中有记载，西南诸地真正含矿量丰富得是南瞻道府，夹在荷卿道府和月罗道府中间，相靠南蜀道府。

若我猜得不错，季氏已经拿下南瞻道府，才会令日照的人马看起来如此寒碜。”

金簪道完陷入沉思。

【轩辕日照身边虎狼环伺，以季飞扬身后人的心计，西南这片地方是真要便宜季氏。】

江城子没有亲见胜城的守兵，但是见过利城的地方司马军队。

若说装备方面，确实不如慕容锤带的兵。

这时候，他觉出金簪虽是亡国女帝，但并非没有真才实学。

真正令周朝灭亡不是一个女帝，而是这个时代日益做大的道府府兵，以及京都日渐衰弱的兵力。地方府兵反克京都军备，致使大周朝廷管不住地方，遭来祸乱。

马车到达无名庄外，金簪为不引人怀疑，亲自带东方川敲开山庄门。

她向管事拱手见礼，如寻常青年般大方言明来意。

管事见她虽是农人装扮，但举止有礼、说话条理清晰，也愿意为她问一声主人。

片刻后，他出来告知金簪。

“家主感怜你兄妹二人，同意两位夜宿，这边请。”管家带金簪两人入宅，边道，“山庄简陋，屋宇不多，偏院还有厢房尚能住人。我已派人前去收拾。”

“多谢。”金簪客套几句，又拿东方川年小体弱做番借口。

管事将人领到偏院，听仆役奔来相报。

“山伯，庄外来一辆马车，也是来借宿。两位姑娘，穿着打扮像是月罗那边的女子。”

山伯管家朝金簪道：“今日个也怪，往日一月不见人来访。今日莫不是应那句：有凤来林。两位请自便，我先去前面处理番。”

金簪掬礼送他，见人走远，拉东方川进门休息。

房屋确实简陋，一榻一桌一斗柜，再无别物，胜在被褥俱全，也无尘味。

她将肉干递给捏棍子挽花的东方川，敛神道：“川丫头，别练了，吃了肉干后早些休息。”

“嗯。”东方川十分听话，咀嚼肉干，靠在床头上思索枪术。

她是一个十分会钻的孩子。

金簪踏出房门，依稀听到前庄传来争吵声。她嘱咐川丫头一句，寻出门来到拱门口。

一名身穿菱纱的女子亭立在灯火下，面容皎皎，身段风流，应是富贵家养出来的女子。尤其那身菱纱，在灯火下宛若流萤，乃是月罗府特有的雪纱。

她身旁呱唧呱唧的女子一身红裙，手执一把剑，毫不客气得将剑柄顶在山伯的胸口。

“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懂？我家小姐乃是月罗府郡守大人的掌上明珠，季少将军的未婚妻。季少将军乃是胜城周鼎大将军的兄弟。

怎么，这样都不给我家小姐一间上方？住什么简陋的偏院，埋汰人呢。”

山伯也有气，直言道：“山庄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大的地儿。如今只剩偏院一间房……”

长剑出鞘，架上山伯的颈项。

旁人吓得往后一缩。金簪心思百转，握拳上前，沉声道：“慢着。”

执剑女子扫一眼平平无奇的青年，又转向心气不平的山伯，傲气道：“怎么，你唤打手出来以为本姑娘会怕？我可是月罗府女军校尉鸿雁。”

“原来是月罗府的女将军，适才听闻姑娘提起季少将军，某今日还在城中耳闻一二。”金簪直击红心，引得一直不出声的女子转眸望来。

“哦，你见过我们家姑爷，他怎样？”鸿雁兴奋地喊了声，瞥眼大小姐季婉儿微亮的眸光，正面色后握剑的手更稳了。

金簪踏步立在山伯和鸿雁中间，唬得女子诧异后退。

“你做什么，不怕死吗？”鸿雁将剑身一转，落在金簪的颈项。

山伯要替金簪分说句，瞥见闻声出来的廊下主人，忙躬身行礼。

金簪朝鸿雁笑道：“自然是怕的。不过，姑娘是月罗府的人，而月罗府在南面抗摩尔人举大义之旗，岂是乱杀无辜百姓之人？姑娘是女中豪杰。”

鸿雁抿唇含笑，嘀咕句：“算你有见识。”

季婉儿拍在鸿雁的手臂，示意她退下。她朝金簪婉婉道：“……公子见过季少将军？”声音轻柔，是一位温柔娇俏的女子。

金簪的目光细细地扫过季婉儿，微笑道：“是。听说他和君上拼酒，醉得不省人事，而且我出城时听守卫说，利城送不少美丽少女入宫。现下，行宫中应该是热闹非凡。”

她瞧清季婉儿眸中的忧虑、面上的急色，转眸寻山伯，人正和一位眼熟之人站在廊下。

金簪的目光一时间挪不开，定定地望向灯火下的白发男人。

鸿雁追季婉儿出门，嚷嚷道：“大小姐，你干嘛去啊？不住啦。”

季婉儿跺脚，又气又委屈：“不住了。我们连夜进城。那家伙这般风流，说不定……说不定……”

语罢，她带鸿雁出门上车，连夜奔赴胜城城门。

下人们有眼色得将门一关。山伯上前向金簪言谢，金簪定定地看向白发男人转身离去。

【轩辕紫琴……他竟然在这！】

晚间，金簪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起身出院。

她来到庄园中院，紫琴君立在亭内，石桌上一壶两盏，在等什么人。

金簪迟疑再三，还是走上前。

轩辕紫琴轻呵一声，转身道：“簪儿，别来无恙。”

“一觉九年，梦醒国殇。这一切，叔祖出力不少。”金簪讥讽句，坐在石桌前，倒一杯酒。

她极少喝酒，在陌生之地得见熟人，理应谨慎。但是，面对这样的紫琴君，她能敬一杯。

“叔祖，请。”

轩辕紫琴落座后，与她一碰杯盏，一饮而尽。他看着洗去浮灰的金簪面容，苦笑道：“你可恨我？让你穿那样的舞服上登令楼。”

“不。因叔祖的金缕玉衣，我过把刺杀奸臣的瘾，也圆了梵阆当年之愿。”

金簪大方笑道，“世人都以为风子鸾重病而亡，却是我遣南叶在他伤口下虫卵。虫卵无毒，沾血入肌，被他血肉蕴养，从而生毒腐体。”

轩辕紫琴在诧异后微笑，颔首道：“难怪，他死得如此突然，却也死在最好时候，不必面对慕容涛的大军。

慕容涛南下，楚甲子横空出世，令我周朝延寿数年。”

金簪惭愧一笑：“楚甲子，我以血书引他入宫，诚请他相助于我。国势颓倾，若无忠心重臣，难以回天。”

“你将大周延续十年。终归，枉然。”轩辕紫琴又饮一杯，叹道，“何人帮你救楚甲子？”

“义士。”金簪含笑道，“叔祖于我一起离开吗？你姓轩辕。”

紫琴君苦笑声，仰首天幕，云却月明似有希望。

然而，远处乌云已来，又会将明月遮掩。

他平静道：“簪儿，我试过恨君，试过救国，被追杀洛川江岸，怀抱皇子金骧，意欲跳河自尽。一朝历生死，终是明白：天下大势如滚滚江河，个人之力犹如独木，终会随江水沉浮，难扭转乾坤。”

金簪点头，与他并排而立。

“叔祖说得不错，在秋山崖顶，面对慕容涛时我亦有此感。

本以为是死局，却逢生机。自小阳山一路西行再南下，遇见雪狼国的南照王伊兰天雪、慕容锤等人，我也方才明白：天下大势确如叔祖所言，滚滚长河不尽返，个人之力犹如江上扁舟，不过随波逐流一人尔。

平生所历，集而自审。有人欲除我而后快，有人对我桀骜不服，又有人欲将我送入囚牢。

我终是懂一个道理：天下不是皇室的天下，不是轩辕氏为所欲为之地。天下是天下人也。天子富有四海，以四海为家，不必惦念失去的两京。”

“此言，何解？”轩辕紫琴疑惑道。

“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势所掀之浪，皆可为我所用。

轩辕金簪既已入海，怎能不乘浪而行。”金簪向轩辕紫琴拱手，行礼道，“请叔祖助我。”

轩辕紫琴面露欣慰，想起与她的藏龙山一行。

这个女孩久居深宫，并未忘记当初立下的誓言。他想答应她，低首白发如丝，心死哀绝。

“簪儿，叔祖……帮不了你。但是，叔祖可以为你引荐一人。她，也是你常入龙腾殿想见之人。”

金簪的明眸豁然睁大，心中久不能平静。

轩辕紫琴了然道：“我身为大宗伯，常入金宫祭祀，耳闻你常常以见先皇为名入龙腾殿。你真正想见不是轩辕夏，而是她吧。”

金簪仰面，呐呐道：“她……在哪？”

“随我来。”轩辕紫琴取下亭上灯笼，领她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