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霁虽说得随意,但字字句句都带着胁迫之意。
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本就难辨其利弊,他听雨楼因为情报一事已是各路宵小的眼中钉刺,闻风而动,祸及千里,风则云已不敢去想这件事被人知晓的后果。
他握掌成拳,神情夹杂着一丝倔强:“可否换个条件?”
慕子霁一拂衣襟,转身挑了张凳子坐下,再沏了一杯茶喂了一口,态度随意:“想必风公子也知道我的喜好吧,你们听雨楼这般通天能耐,你来找我之前就没想过我会提出这个条件吗?”
风则云眉间又是一皱。
关于这个条件,他还真没有想过。
慕子霁虽说是江湖中有名的浪荡子,但喜好的多是些精致的皮相,风则云自认为自己的长相绝不会入得他的眼。
更遑论,风则云会来找他就如同昨日慕子霁掉下欢愉楼那般,慌不择路。
抛开写意山庄和听雨楼的双重身份不谈,一如传言那般,现在仅存的双儿几乎都出自忘忧境。
忘忧境一方世外桃源之地之所以能与江湖上的其他三个名字并列而立,一来是因为忘忧境神秘莫测,二来则是因为相传忘忧境里的人与昌意国的国脉息息相关。
七十年前,江湖中风雨飘摇如同一盘散沙,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彼时一位不知何处出现的少年,手握秘宝,聚流民与庙堂之下,而后推翻了前朝建立了昌意国。
少年登位那天一袭红衣嫁与一位男子,并奉其男子为鹤灵君,世人才知,那少年竟是名女子。
女子不坐高位,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偏见。但彼时她已不是女子,而是万民敬仰的英雄,民意顺之,这高位亦是坐得。
其后第三年,女帝诞下了一名男婴,封为太子,自己却因长年征战,身体亏损,后又因为殚精竭虑,积劳成疾,在小皇子十岁时一病不起,不足七日便薨逝。
当初很多人都是因为民意难平才勉为其难让一女子继位,那根深蒂固的偏见使得一朝臣子多数都未有真心,如今女帝刚薨,便有人对这至高无上的权力虎视眈眈。
偏巧前朝余孽又在此时搅弄风云,众人挟持小皇子逼迫鹤灵君交出传国玉玺,鹤灵君孤掌难鸣,不幸被擒。
严刑拷打间,却发现一个惊天秘密。世人才知这世上原来竟还有双儿这样不男不女之人。
更有甚者,居然叫嚣着鹤灵君是天降灾星,女帝的突然薨逝便是灾祸降临的最好证明,并扬言与鹤灵君一脉相同之人皆是祸端。
那些乱臣贼子,除了打着清除灾祸这个名头对鹤灵君百般折辱外,还开始四处搜寻无辜的双儿,然后驱其供人娱乐、亵玩、肆意屠杀,并对其尸体处以火烈之刑。
如此态势在民不聊生的动荡之下,一时间风头无两,流言以层层叠叠之式迅速传遍江湖,刚建立起来的国家转眼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后幸得女帝留下的暗卫冒死救下了小皇子与鹤灵君,几人带着传国玉玺于黑夜中失了踪迹。
其后过了十年,江湖上的有志之士集结,于雪夜厮杀乱军首级。
当初获救的小皇子携丢失的传国玉玺归位,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前朝余孽,遂颁布了禁捕令。
然,谣言却依旧不止。
故小皇子在继位的第二年颁布一纸诏书,传位于前朝战将苍云息,随即昭告天下:昌盛明意,满目疮痍,尸山血海,万民何辜?不能忘忧,且是天意,今日种种,来日且去。既是云鹤,端是祥瑞,既是祥瑞,且看鹤鸣。鹤鸣招致祸端,鹤党再难存世。今生且去,世人皆安。
昭告一出,字字句句,无不悲戚。
至此,这场人为的祸事才算彻底平息。
新帝苍云息,遵其意愿加封其为鹤贤王,而后鹤贤王于三年后,隐于一地。
就算如今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当初留下的那些痕迹还是震慑着战战兢兢地的双儿。风则云更是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不能被人发现身份。
他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慕子霁,强忍着压下了心中的愤然,沉声道:“彼此各退一步,将此事定个期限。”
慕子霁思索片刻,爽快道:“三个月,如何?”
风则云不言。
“怎么?不满意?”
三个月已经很通情达理了,以往那些红颜知己蓝颜知己他都能喜爱个一年半载呢。
只是这个人如此清冷,定是没有什么趣味的。
但是嘛,玩个鲜倒是不错的。
慕子霁想到此处一双眼睛不免又搭在那方腰肢上细瞧,眼神中充满了邪欲。
风则云暗暗扣着手心,吐出自己的条件:“可以,但,凡事都需征得我的同意。”
慕子霁不赞同道:“风公子,这情到浓时共赴巫山乃人之常情,你的这个条件是不是不太地道了些?”
“有何不地道?总归你也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况且我们并没有情。”
“风公子这般说可就让我伤心了,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都做了这一夜的夫妻了,情难却得很呐。”
慕子霁一把折扇摇得哗哗响,风则云下意识地就去抽挂在腰上的匕首。
慕子霁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怂道:“哎哎哎,有话好好说,不兴你这样动兵器的啊。”
风则云声色俱厉道:“慕公子并未有与人好好说的意愿。”
慕子霁正了正脸色,说道:“有的有的,我现在就很有意愿。”
风则云冷眼看去,品不出喜怒:“意愿何为?”
慕子霁眼明手快地捏了杯茶压上风则云的手,勾唇轻笑:“强取豪夺固然不错,但,两厢情愿更有一番风味呢。你说是吧?风公子。”
风则云嫌恶地垂下了眼。
用这件事跟这个人理论就没有指望能占上风,真后悔昨日醒来时没能手起刀落断了那劣根。
风则云一把将其推开,冷声道:“别动手动脚。”
慕子霁满嘴痞气:“娘子这是害羞了吗?”
风则云权当听不见,留下一句“这三个月都会在欢愉楼”后,一甩衣袖,夺门而出。
慕子霁摇着折扇故意大笑几声,随即跨出门喊着要送风则云出府。
风则云听着那欠揍的声音,脚下生风似的霎时便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处。
这两天都在提心吊胆地担忧此事,如今心头总算是能落下了。胸口陡然放松后,身上那些异样的感觉也随之而来。风则云牵了牵衣角,心中更是对慕子霁恨从中来。
他本来不喜饮酒,但好友相约,推脱不下,加之这几日身体不佳,醉酒后浑身乏力,偏偏又在起身找人换茶水时撞上了那个浪荡子。
欢愉楼本身就是烟花之地,每个房间的都是乱七八糟的客人,那般情况下他怎么好意思出声引来更多人瞧见。
谁知道慕子霁竟那般无耻,借着药效蛮横地折腾了他一晚上还不够,早上还用了那下三滥的招数逃走。
风则云想到此处又是愤极,该死的登徒子。
慕子霁却是怕极。别看他刚刚一把扇子玩得手到擒来,其实心中吓得直哆嗦。
这听雨楼与其他几个名字并称四大显赫之一,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擅于收集情报而已,还因为他们楼里的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就连风则云那都是叫得上名的后起之秀。
要不是因为他们那几条楼训,他一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风流纨绔,保不齐在哪个巷子里就暴尸荒野了。
所以慕子霁昨日醒来看到风则云的时候,那是真吓呆了。奈何自己的物件儿还在人家身上,并且有逐渐燎原之势,还没等他撤出,风则云就悠悠转醒了。
慕子霁被那双带着温存过后的冷眼一扫,身下之物竟然作死的又壮大了几分,气得风则云当场就捏了他的脖子,威胁道:“说吧,想怎么死?”
可惜风则云声音嘶哑,并未有任何威慑力,两人贴合的状态还偏偏激起了慕子霁晨起的口腹之欲。
慕子霁心大眼也大,捉着风则云又是一番造作,临到了了还以牙还牙地调戏说:“自然是风流快活死。”
风则云气急,碍于不能暴露身份,加之身上又着实酸酸无力,待慕子霁逞凶之后,才颤颤巍巍地下床挑起匕首欲断其劣根。
慕子霁却早已抓起衣物翻身下了床,看着风则云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脸色,又是一阵调戏,“小娘子初沾雨露还这般生龙活虎,属实不得了,只是这般动气可要不得,莫要气坏了身子。”
风则云听着话语中的羞辱,越发愤恨,抖着冷脸就要下手。
怎料慕子霁又接下了一句:“只是没想到堂堂听雨楼的楼主居然是双儿,这真是江湖的一件大事呢。”
风则云咯噔一下,手上稍顿,慕子霁眼明手快地翻窗跑了,还因为腿软摔了个狗啃泥,脸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创伤便是这样留下的,活像那些个偷情偷到主人家的小别佬。
慕子霁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越想越后怕,生怕走着走着人就没了,连忙奔进了一家成衣铺子里换了身行头,租了艘画舫享受最后的人生。
典型的做贼时心不小,事后贼心更小。如今羽化成仙一般地把生命暂时保住了,忙喊人准备了水来,好好享受享受这沐浴的水温,压压惊。
只不过想到那般清冷高雅,如谪仙一般人儿却被他逼得几欲对他手起刀落,倒是叫慕子霁好生兴奋。
本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露水姻缘,但怎奈竟遇上个世间仅有的主儿。
只是这三个月该如何待之才好呢?
前夜因为药物的关系,体感是被放大的,他竟然阴差阳错地体会了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极乐滋味。
慕子霁想到那些致命的快感,喉口又是一甜,不得不说,风则云的味道真是回味无穷。
江湖传言,写意山庄少主性子高冷,为人规训,一把八寸的双刃匕首使得神秘莫测,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却被他压在身下肆意逞凶妄为,慕子霁胸口顿时又多出几分激荡来。
他从浴桶中起身,摘干净身上的水渍,披上衣衫后出了厢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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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贼心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