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过,风则云少时很是调皮,琦玉娘子为了磨他的性子,便逼着他同雪尽他们一起学习琴棋书画,美其名曰:陶冶心性。
可风则云调皮捣蛋惯了,哪里能习惯这些。琦玉娘子每日规定好的那三个时辰的练习时间,硬是被他磨磨蹭蹭地浪费了一个时辰。可就是那每日两个时辰的练习,他的琴技却是几个孩子当中最好的,书画也是中上水平,只有棋技略逊一些。
不过相较于一般人,却也是实力非凡,出类拔萃之辈了。
只是听雨楼本身低调,写意山庄在世人眼中又只是一个打铁的莽夫之家,那些个风雅的爱好,传言也不好提及,这些事情,便只有同门中人知晓了。
大抵是因为雪尽和知春被风昱扬救下时就已经相识了,所以两人的感情比起其他几个孩子要更亲密一些,有些时候,就连风则云也是融不进去的。
印象最深的便是雪尽要来赋安城做‘蝶引’,因为走得匆忙,也没让其他人送。
知春当时和风则云正在探查一桩男扮女装的连环犯罪案。说是有一名男子,特意将自己扮作落魄的女子,往路边一躺,凡是有好心的妇人救了他,便以卖身报答作为条件,取得救命恩人信任后,再将那些个好心的妇人奸污迫害。
那人又是惯犯,擅于隐匿行踪。每次作案后也都会沉寂一段时间,换一个村镇再下手。官府连连接到报案,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只得递了消息,请听雨楼援助。
风则云和知春连续追了那个案子一个月,打听到那人有可能往隅安村去了。
这隅安村位于东南的交界处,也是去赋安城的必经之路,知春听闻雪尽孤身一人往赋安城去,留了张纸条便骑马连夜追了上去,默默地护送雪尽进了城才返回了隅安村。
不过那时那贼人已经被风则云抓住了,虽然颇费了一些功夫。
后来知春还借着出任务,来赋安城看过雪尽几回。不过雪尽应是不知晓的,风则云也是凭着他袖中揣着的那只的珠花猜测出来的。
问弄雪飘枝,着银装素裹,徒余一点红梅。殊不知雪消融去,春早发来,却是琼花朵朵。
若不是因为琦玉娘子那一番自作主张,或许那枝红梅早已插在了雪尽的发髻之上。
风则云暗自叹了口气,本打算趁热将排骨汤喝了,桌上的那盒桃花酥却撞进了他的眼眸里。
风则云莫名又有些烦躁。
如若当初他能学了母亲那套剑法,便怎么都不会让慕子霁一而再,再而三地得逞。
想到刚刚那一连串的唇齿相依,风则云烦躁地一掌拍在桌面上,“该死的登徒子!”
骂完又十分嫌弃地脱下衣衫准备更换,却见妆台那面铜镜上清晰可见地映出他颈窝处的一方红痕。
风则云面露狰狞,一字字挤出牙缝道:“慕子霁,你该死!”
该死的慕子霁此时正在书房奋笔疾书地抄写医书,而研磨的那个人却是满脸土色的司蓝钰。书案旁边的罗汉床上,慕于归和郁风晚正在下着五子棋。
昨日司蓝钰拿着那一摞画纸气势汹汹地去找慕子霁斗法,奈何被小六子拦在了门外,不得而入。后又听闻慕子霁污蔑他寻衅滋事,怎么都气不过。
于是翌日一早醒来,屁颠屁颠地就准备去把那罪名落实到底。
慕子霁因为吃了风则云的‘毒’,心情甚好,一大早起来就去南院摘了几枝玉兰花让小三子给风则云送去。
不过风则云收到花转头就扔进了炭盆里,一把火烧了。
这些慕子霁自是不知晓的,他送了礼物,便欢天喜地地回了西院。
刚踏进西院,就听见小六子大喊:“表少爷,那个箱子不能动,二爷等下回来一定会将你扔进池子里喂鱼的!”
慕子霁立马提了衣角就冲了进去:“司蓝钰,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的,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放下!”
司蓝钰一听,非但没有放下,还抱着箱子就往门口奔去。
从小到大,慕子霁什么都要压他一头不说,除了那男女通吃的秉性能让他偶尔笑话几句外,竟然找不到他的任何软肋。
可是今日慕子霁为了这个箱子却这般慌乱,显然里面就是他的软肋,司蓝钰怎会善罢甘休,自是要牢牢抓住慕子霁这个把柄。
慕子霁脸色一沉,抓起房中那镇宅的桃木剑就追了上去。司蓝钰顿时拔腿狂奔。
谁知刚跑到长廊的转角,迎面就撞上了来传话的慕一。
慕一人高马大,又常年习武,直撞得司蓝钰东倒西歪,眼冒金星,还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幸亏慕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子,才免了这顿头破血流。
只是手中的箱子却飞出去好远,啪嗒一声,还掉进了水池里。
慕子霁见状,当即便丢了桃木剑跳进水里将箱子捞了上来,动作快得连慕一都眼花缭乱,脸色还沉得可怕:“司蓝钰,你是自己下去呢还是我帮你下去?”
司蓝钰有些心虚,伸了伸脖子想给自己辩驳。
慕子霁却根本不等他回答,一把揪住司蓝钰后背的衣服,拎小鸡一样地将他的上半身抵在护栏上,语气冷冽:“还是我送你一程好了。”言罢便猛地松开了手。
司蓝钰吓得哇哇大叫,眼看就要跌了下去,慕一再次出手拉住了司蓝钰。
慕子霁眼神如刀:“慕一,给我放手。”
慕一皱了皱眉,有些犯难。这救司蓝钰完全是条件反射。主要是因为慕于归平日里对他们多方嘱咐,如果慕子霁与司蓝钰发生了争执,最好是在能阻止的时候先将事情阻止了,实在阻止不了,一定要保证第一时间下水将司蓝钰捞起来。
但他们只是一介护卫,主子发了话,自然该听听主子的。只是这司蓝钰实在怕水得很,要是这次又出了点什么意外...
慕一刚想说话,司蓝钰哆哆嗦嗦地一把抱紧了慕一的衣袖,声音都带着哭腔:“慕一快救我!水里有鬼,我不要下去!我不要!我不要!!!”
慕一见状,也是无奈,只得道:“二爷,大爷让你去正厅用膳,说是有事同你说。”
慕子霁眼一横:“用什么膳,没有胃口!慕一你放开,今日是司蓝钰惹我在先,就算告到大哥那里,我也得先让他下一次水。”
司蓝钰本来就差点吓破了胆儿,一听慕子霁这话,忙扔了慕一的衣袖,拔腿就跑。
边跑还边哭着喊:“大表哥,大表哥救我!慕子霁要杀我啦!”
慕子霁见状,当即就要去追,慕一又一个伸手,拦了他的去路。
慕子霁勃然大怒:“慕一,到底谁是你主子!”
慕一轻咳了一声,语气明显有些心虚:“当然二爷您是我的主子。”
慕子霁气得很:“那你还不给我闪开!”
慕一纹丝不动:“二爷,大爷还在等你吃饭呢。”
“等着便是!吃饭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大爷今日去了一趟账房。”
慕子霁一听,脸色立马蔫了几分。
慕一顿了顿,又说:“药庐这次走水,损失了五千两,白银。”
这下慕子霁彻底蔫了。
昨日借着大哥狐假虎威的惩罚还没下来呢,今日又罪加一等。
真是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慕子霁摆了摆手,选择认命:“知道了,不就是用膳吗?没看见我衣裳还是湿的吗?你去跟大哥说,我换身衣裳就去。”
说完便抱着箱子大步流星地走了。混着那打湿的衣衫,莫名还有几分狼狈。
慕一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准备去给慕于归传话。
刚一扭头,便见慕二怒气冲冲地一脚朝他踢来。慕一条件反射地立马抱着大腿后退了一步。由于气势太猛,还‘嘭咚’一声,撞在了柱子上。
慕一眼一瞪,呵道:“小二子,你又吃错什么药了?”
慕二脸一沉,飞起一脚就踩在慕一的脚上,“叫谁小二子呢,嗯?”
“你不就是...”
“嗯?”
慕二甩了甩自己的脚,笑得干脆利落。
慕一立刻就怂:“咳,咳,慕侍卫。方才多有得罪,不知你心情不佳,还望慕侍卫消消气,莫要跟我一般计较。”
慕二“哼”了一声,抄着手说:“早点这么识趣不就不挨那一脚了吗?为什么你就是不长记性呢?”
“是是是,我定是投胎的时候多喝了几碗孟婆汤,脑子不好。你就别念了,消消气,晚上我去城东买你最爱吃的醉花鸡,给你赔罪。”
“赔罪?醉花鸡?你还敢提!”
慕二一听这个更来气,拳头捏得梆梆响:“昨夜约了人喝酒,自己却跑得不见踪影。要不是因为白日里大爷让我去隔壁镇上送药,实在太累,你这一脚可等不到现在。”
言罢顿时满脸凶狠地又要下手。
慕一连忙抱头鼠窜,“停停停,我知道错了,今晚一定,不,等会儿,等会儿我就去城东把醉花鸡买回来,还有酒,我一滴都不喝,全给你。”
“还全给我!又等着我喝醉看我的笑话呢?”
“没有没有,你喝醉了怎么是笑话呢,明明是好笑!”
慕二气急,一声暴喝:“慕一,给我站住。要不然今晚你就等着少一条腿吧!”
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傻子才站住!
慕一脚下生风,转眼间就踏进了正厅。
还没进门,便听见司蓝钰在跟慕于归哭诉,那是说得声泪俱下,凄凄惨惨戚戚。
“哇,大表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二表哥方才要提刀砍我啊!大表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慕于归觉得他最近可能是睡得不好,没怎么闭眼。要不然,怎么总有人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跳呢?
于是当慕子霁换好衣服踏进正厅的门,当下就挨了慕于归的一记眼刀。
只是慕子霁有先见之明,趁着回房换衣裳的时候,让小六子去客房请了郁风晚一道同去,慕于归碍着有客人在没有当即发难。
只待几人吃完了饭,又过了两日,等慕子霁的眼睛彻底好了,他也有空闲了。一大早,慕于归便让慕一去床上将慕子霁提了起来,带到了书房,扔给了他一本医书。
美其名曰:医者仁心,修身养性。
慕子霁还未说话,便见慕二提着司蓝钰也进了书房。慕于归眉眼一抬:“陶冶心性,三思而行。”
二人顿时叫苦不迭。
等郁风晚接到小六子的消息赶去书房时,见此情况也是不敢多言。
本来他就只是个留宿在这里的客卿,之所以出入自由,全是因为慕于归看在慕子霁的面子上对他以礼相待。
这也得是这两年才有此待遇,要是依着以前,他怕是连客房都出不去。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慕子霁以前的胡言乱语。
想到此处,郁风晚便也歇了搭救他的心思,安安心心地陪慕于归下了几天棋。后来更是因为收到了那个江大侠递的消息,欢天喜地地与他会合去了。
只是可怜了慕子霁。慕于归扔给他的那本医书可是《黄帝内经》,足足十八卷。
慕于归不仅要求他书写工整,还让慕子霁将每日抄写的内容都背给他听。要是字迹潦草,又或者是背不出来,便罚他再抄一次,月银也必须扣掉一年。
迫于兄长的执行力,慕子霁半点都不敢懈怠。一边抄写一遍背诵,整整抄了半个月才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