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 第6章 第 6 章

乾元三十二年，南楚帝华鄞统一平景。

将平景分为七州十九县，各处设公粮点，免费为百姓提供粮种，次年平景恢复生机，粮产翻倍。

鼓励医师大夫开设义诊点。

设立学堂，女子学院，广授天下文。

凡平景国人参与科考者，可优先录用。

……

我做了一个恶梦，梦到顾安抛弃了我，她给了我自由，替我嫁去了南楚，死在了南楚帝的床榻上……

随着马车的晃动，意识逐渐清醒，眼前一张大脸愈发清晰。

这人扬眉一笑，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落下一片阴影。

回忆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郎和眼前之人渐渐重合。

我撇过头，看着马车窗外的风景飞一般倒退，故意冷着脸：「这是又要把我抛弃到哪去？」

「游历天下啊！」

说着扔进嘴里几颗蜜饯，顺便拿出几颗给我。

我佯装生气未理会。

她不知我为何生气，轻发一声「哎？」，一个前滑就把屁股挪了过来，挨着我坐，用肩膀撞我，歪着头盯着我看。

我被她看的快要憋不住笑意了，快速伸手抓了颗蜜饯塞进嘴里，迅速咀嚼着。

……

乾元三十八年，南楚帝华鄞远下江南，体察民情。

「大娘，皇帝来了！我们去看看嘛！」安安又蹦又跳，不停地摇着我的手臂。

我看了眼屋檐下正笨手笨脚用匕首雕刻小人的顾安。

吐了口瓜子皮，打俏道：

「不管你刻成什么样，萧言都喜欢的紧～」

说完便拉着安安作势要溜出门外。

正巧和门外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姐姐！」

华鄞一把搂住要摔倒的我。

他身上青草夹杂着龙涎香阵阵沁入我鼻翼之间。

我有些慌乱，一把推开他，抬头打量了下。

这么多年，华鄞还是没变啊！

依旧龇着满嘴大白牙傻笑，只是身上这帝王之威倒是愈发盛了。

我早就知道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因失忆和智力受损而大变。

早在小镇时，他的良善便展露无疑。

心中有小爱，才会有大家。

兵不刃血，平天下，是我的愿，也是他的。

如今这结果，甚好！

他自登基起，勤勤恳恳，将国家治理的很好。

百姓无不称赞他。

就连平景国的百姓都对他称赞有加。

这些年，我们虽未见几面，但一直有书信往来。

大到顾安有了欢喜之人，小到我的拿手好菜炖大鹅。

他拉着我的手走向院内，故作天真状：

「姐姐，我要吃铁锅炖大鹅！」

顾安看到华鄞拉着我的手，冷哼一声。

转身拿起院落地上早已给安安当作玩具的御赐宝剑，恶狠狠地抓起华鄞身旁侍从手里的鹅，手起鹅头落。

我轻轻拽拽安安的衣袖，捡起地上的断头鹅，眼神示意他赶紧溜！

嗨，这场面，我早已习惯了。

顾安哪次见到华鄞有过好脸色？

夜晚，顾安在院子里磨着剑，头也未抬：

「华鄞喜欢你。」

「有吗？」

「他只在你面前装傻子。」

我一口水喷了出来，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他可是有一后宫的嫔妃。」月光下顾安的剑泛着银光。

听闻华鄞自他登基后，娶了诸多臣子之女为妃。

我故意凑近顾安，狡黠地笑了笑：「怕什么，正好我喜欢女人。」

顾安撇撇嘴，已经习惯了我这番做派。

……

萧家突然上门提亲了！

婚期就在五天后！

当晚，我便趁着夜深人静时，偷摸的溜去了萧府。

我去找了萧言，相谈甚欢，直到半夜了才回来。

嗯，五日后我可以放心把顾安嫁了。

回到房间，安安还在床榻里侧熟睡。

很好，没有醒来哭闹。

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躺在床上便睡死过去。

一大早，就听到房门被敲得震天响。

「大娘，起床啦！」

我顺手搂过身旁的人，轻拍他的后背：

「乖，别吵，我们再睡会。」

嗯？安安怎么这么大？

我睁开迷蒙的眼，华鄞沉睡的俊脸映入眼帘。

门外安安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华鄞好似被吵醒般，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睛。

眼里一片清明，嘴角噙着笑，都快压不住了！哪有半分糊涂？

这家伙又在装傻充楞！

我不理会他，起身更衣。

身后幽幽的声音传来：

「姐姐，你要对孤负责。」

哼，这才是华鄞的真面目，那个姐姐长姐姐短的傻子，只怕早就留在当初的小镇上了。

回想一下，也许从我出嫁前给他送钱袋子时，他就已经是华鄞了。

五日后，顾安出嫁了！

我撇着嘴，哭成泪人！

我年少时的光啊，她终于走向了自己的太阳。

顾安出嫁后，安安跟了她。

那晚，我告诉萧言顾安无法生育。萧言说，从他初见顾安第一面就知道了。

看到我一脸疑惑。

萧言解释：「别忘了，我是个大夫。」

他答应过我，此生只有顾安。

会将安安当作他们的亲生孩子对待。

我和华鄞回了南楚王宫。

偌大的后宫，如今就我一人。

闲暇时，他会带我看万千山河，给我讲述他心中的伟业。

他说，他从前本不属意我。

许是我扬言要结束平景这小小乱世时，又或是这些年我给他那一封封往来书信中的潇洒自由。

不知何时，就一往情深了。

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圆了许下的承诺。

平天下，百姓安乐。

他的嘴很甜，我让他再多说几句，我爱听。

他却只是看着我笑：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孤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

有些许时刻，华鄞总会和记忆中的顾安重合。

他们就像霁月，胸怀洒落，引我向无边的彼岸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