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 第5章 第 5 章

我没等来顾安大婚的消息，却等来了她因贪墨军饷而被砍头的消息。

将安安托付给邻家的大嫂，我骑着快马回了皇城。

安安，是我给那孩子起的名字。

我想，那女子定是希望他平平安安，健康喜乐的。

蓦地，我意识到了镇北将军对顾安的期盼。

安定天下，平安顺遂。

当我马不停蹄赶到时，皇城街头正人群涌动，百姓纷纷挤破脑袋去看朝廷处斩顾安。

我听闻消息，胸口一紧，脑子嗡的一声巨响。

顾不上拴马，便跟着人群跑去，终于在一家酒楼二层窗口看到了。

那人蓬头垢面，看不清脸，一身血衣，从容的跪在断头台上。风吹起她的长发，好似霸道的想全部占有般，一个起劲将她的发连根拔起，滚出了好远，落在了刑台下。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觉醒来，恍惚间看到了头上陌生的双鱼帐顶，屋内隐约飘着袅袅青烟，周围安静的不像话。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摸出了枕头下顾安送我防身的匕首。

门口传来脚步声，我随即躺在床上装睡。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他在屋里又点了熏香，接着站到了我的床边。

「公主？公主？」

我装作熟睡的样子不予回答。

感受到老太监炙热的目光良久：

「比那老女人嫩多了啊！」

他伸出手在我脸庞轻轻划过：

「要是你和那老女人双双伺候我，想想就令人兴奋，母女共侍。可惜……」

我蓦得睁开眼睛，匕首连同手柄一起捅进了他的腹部。

老太监猝不及防，手里燃烧的蜡烛滑落，星星点点的烛油滴了一地，和母亲身上的烛油一样，如冬日腊梅绽放。

老太监死了。

我在他的院子里，用了一天的时间把他的皮剥了下来，洗净晒干，剪裁成大小相同的样子，装进了我的包袱里。

我以刺杀南楚帝后侥幸逃脱为由回到平景国。

百姓都道，公主此番受苦了，手刃南楚暴君，是谓大功。

平景帝惊讶于我孤身刺杀南楚帝的英勇行径，封我为“景昭公主”，赐了公主府。

每每远望公主府，我都不禁叹一句，当真是奢侈啊！

白驹过隙，时间一晃几年已过。

近些年，我日日进宫与平景帝上演父慈子孝，风雨无阻，未曾有一日停歇，哄得他极为开心。

如今，终成这了皇城炙手可热的人儿。

多少世家公子都想娶我为妻，指望能借力扶摇直上，但都被我拒绝了。

世人皆道，景昭公主有一面首，天人之姿，独受专宠。

当我把这话告诉顾安时，她刚从南楚归来，笑得人仰马翻，作势要过来揍我一番。

「华鄞给你的。」她扔给我一封信。

我接过信，心中一片了然。

可以收网了！

当年，顾安被华鄞救下了。

这是我和他交易的条件。

在得知顾安即将被砍头时，我给华鄞去了一封信。

我许他兵不刃血，奉上平景。但我要他答应我救顾安，平天下，百姓安乐。

……

很快，便迎来了半月后的平景帝寿辰宴。

眼下平景国多数将领，都曾是镇北将军麾下的。

当我拿着顾安给我的镇北将军遗物拜访他们时，无不泪流满面的。

推人及己，下一个镇北将军怎就不会是他们呢？

平景国帝王昏庸，朝臣奢靡，太子残暴，国无将领，赋税沉重。

已如此的腐朽不堪，看不见未来。

百战沙场碎铁衣，空有一腔报国心。

于是，寿辰宴当天，守城将纷纷大开城门，南楚帝华鄞未损一兵一卒直踏平景皇城，剑指平景帝。

那时，平景帝才知，城池早已尽数入了他人手。

灭国，时也，命也，运也。

平景帝匍匐在地，爬向华鄞，颤抖的手指着我：「是她刺杀了你的父皇！我把她交给你，我把她交给你……」

没有半分帝王的风骨。

华鄞剑眉一挑：「那你猜猜看，没有我的默许，我父皇会死吗？」

平景帝如雷轰顶，一时呆立原地。

我悠悠然从案几前起身，转了转手上的镯子，为平景帝敬了一杯酒，当是还了他这个生父的恩情。

然后一把夺过华鄞手里的长剑，一剑剑划在太子身上。

直到楚黎浑身上下再无一块好肉。

「黎，天下也。你不配用这个字。」

我遣人吊着太子的一口气将他送回了北固。

他衣衫褴褛，在北固城楼上悬挂曝晒，不到三天便咽了气，再没了往日芝兰玉树的假模样。

听闻没过半月，平景帝也薨了。死状极惨，头大如棒槌。

牵机药果然名不虚传。

我望着窗外的雨，如同母亲受尽凌辱而死的那天一样。

母亲，我为你报仇了！

你可看到了？

那老太监，没有平景帝的允许，他怎么敢那般对你？

你最爱的男人，其实从来就没想过让你留在他身边，哪怕一日。

接我回宫时，他定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拐跑他的将军，勾搭他的对手，杀了他的儿子，灭了他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