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妙清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颜蕴冷哼一声。
“你既然将我掳到宫中,必是留我有用,若是不告诉我真相,我的性子,你也是清楚的,是必不会配合你的!”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用吗?”
“那咱们就这么耗着吧!”
漫长的沉默后,颜蕴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她叹口气,道:“告诉我,你们和先帝都说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可是你为何如此在意?”
“我?在意?你以为我是谁?我是堂堂一国之母,我的夫君,励精图治啊,却把我当成空气,而如今,你也来问我,我为何在意?那你又是谁?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夫君,找人商量,找的却是你?”
听到这番话,妙清也愣住了,她无法反驳,颜蕴说得是对的,她才是没有立场的那个人。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那样义愤填膺吗?”
妙清的沉默似乎更激怒了颜蕴,颜蕴的胸口起伏越加激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冷静下来。
“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们都聊了什么?”
“告诉我真相。”妙清回得坚定。
颜蕴看了妙清一眼,转过身子,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先帝是被子成大哥杀死的。”
妙清没有说话,她在等颜蕴继续说下去。
“不过,你说得也是对的,是我的人放走了子成,引子成到了先帝的寝殿,先帝寝殿里服侍的人,也是我唤走的,没错,子成是替死鬼!”
“你为何这么做?为何要杀害子昼?又为何要害死子成大哥?”
“子成在那个牢里活成了什么样子,你怕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吧?他若不是铁了心,光靠我引他,有用吗?他早就不想活了!”
“……那子昼呢?”
“子昼?我都没怎么叫过他子昼呢……”
妙清自知又失言了,不再吱声。
“你知道吗?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先帝那么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与你说,你拒绝了他,我本以为,我与先帝也算是相识于微时,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可是他一个妃子一个妃子地宠幸,独独对我敬而远之,为何?因为我是楼太后的干女儿?因为我是将门之后?还是……我不值得?”
“颜……”
“呵,这么多年,我瞧着一波一波妃子上来,我忍让,我是皇后啊,我得有个皇后的样子,我要贤惠,我要端庄,这么些年,先帝为了实施新政,与那么多朝臣为敌,我都选择站在先帝这边,当年他与楼太后相争,我也舍弃了楼太后,站在他那边,可他呢?何曾想起过我?”
颜蕴说得更加激动了,道:“你知道吗?他喜欢的妃子,都很像你呢。呵,真可笑,他那么急着和老皇帝撇清,可他的所作所为,竟和那老皇帝别无二致,仁孝皇帝那么宠阿楚娘娘,呵,我背叛了干娘,最后却落得和干娘一样的下场,真是可笑啊!”
“够了!太后娘娘,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倒来指责我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听到这话,颜蕴的神色动了一动。
“我不会告诉你,起码现在不会,茂茂,回头是岸,这件事我相信不是你的本意,现在挽回还来得及,先帝已经有了新国策,你现在掌权,一定要按照新国策执行,方能使国家稳定下来……”
“你知道什么?新国策,你们定的新国策,那便是对的吗?”
“茂茂,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不是个会怨恨别人,甚至杀了别人的人,这中间定是有人挑拨的,你想想清楚,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不想让新国策执行下去,甚至敢用计杀了先帝,为什么,茂茂,你好好想想啊!”
颜蕴脸色一沉,道:“够了,不要叫我茂茂,今日只是你我初见,倒是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说罢,颜蕴就拂袖而去了。
一连好几天,颜蕴都没有再来看妙清,只是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倒也没有亏待了妙清。
“臻姐儿,臻姐儿!”
一天夜里,妙清在小院里散心,却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叫。
妙清的小院有两个兵士看守着,而房门则在妙清的强烈抵抗下撤去了看守,这声音又是从院子后头传来的,故而并没有被发现。
妙清放快脚步走过去,低声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乳名?”
“我是阿宁啊!”
妙清心中大惊,道:“阿宁?朱阿宁?你怎么进宫了?”
“我老早就进宫啦,一直是梦娘娘的丫鬟。”
“梦娘娘?”
“你怕是也不记得了,这梦娘娘还是你的本家呢!”
“啊!那个人家的姑娘!叫什么?妙梦是吧?”
“是了!”
“如今怎样呢,这位娘娘?”
“这位啊,是得了狗屎运,才进了宫,当年差点儿,先帝爷就把她丢在宋家了,是她哭着才被带进来的,进来之后也依然并不受宠,要我说啊,怕倒是因为和臻姐儿你是本家,先帝爷才不待见的,见着了多添堵啊,本来当年他差点儿娶得……”
“阿宁,当年的事,就不要提了,便说现在吧,你可知道外头到底什么光景了?”
“呦,这从何说起啊!可是天下大乱了!”
“那我来问你吧。”
“好,姐儿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是如何得知我被关在这儿的?”
“唉,梦娘娘她……这些年一直郁郁不得志,对姐儿你有些……不满。”
“我明白了,她……”
“你也别误会,梦娘娘不过是在蕴娘娘那儿话多了些,她也没那么大能耐,做这么大的局,只是蕴娘娘这么大的气,总还是梦娘娘添了些柴的。”
“也是,若是她能攒这样的局,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了。”
“嗯,她这么些年,也不受宠,成日里也没什么人说话,便都是对着我们下人碎嘴子……”
“唉……”妙清也知这深宫就是个大牢,妙梦如此,她倒是也能理解。
“臻姐儿,我接着说,总之呢,梦娘娘说了你的事,我就立马找机会来找你了。”
“那么你还知道什么隐情吗?比如说……先帝……”
“我不知道姐儿你知道多少,据我所知,那晚确实是那一位逃出来了,不过是有人暗中安排的,那晚连梦娘娘都帮着看着呢!”
“是颜蕴的人,是吗?还有其他人吗?你知道吗?”
“那我不知道了……”
“那我再问你,现如今是谁掌政,你可知道?”
“自然是蕴娘娘了,她可是垂帘听政了。”
“这是宫中,朝中是谁,你可听说过?”
“这个啊,自然是柳大人了。”
“果然是他!”
“什么?”
“哼!安大人说得没错,确实要提防他。”
“你是说这位大人和蕴娘娘……这不可能,朝中皆知两人并不和睦。”
“怎么说?”
“自先帝薨逝之后,蕴娘娘就手起刀落开始整治新法派了,娘娘一向并不赞成新法,她娘家原也是旧党,在新法施行的这些年间也是吃了不少苦的,娘娘也是迫不得已,在娘家和先帝之间选择了先帝,可如今先帝不在了,也不用顾忌了,便着手开始削弱新法派的力量……”
“你知道得还挺多呀,小丫头。”
“姐儿又取笑我,这些都是彪哥哥告诉我的,他懂得多,我也爱听。”
“彪哥哥?”
“哎呀,别说我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好好好,那现如今太后和柳大人之间如何呢?”
“先不说这柳大人吧,蕴娘娘垂帘后,马上就处分了方居时和米福,这都是新法派掌政这几年风头最盛的人,这两个人都被贬到了很偏的地方,再然后呢,娘娘又广开了言路,你知道这些年,反对新法的声音根本就到不了朝中,这言路一开,新法派就什么事也瞒不住了。娘娘看了送上来的折子,气得呀!”
“这倒是好事,只不过……激进了些。”
“是嘛!可不是嘛!这可是把那些新法派的人吓得半死,而且你知道,梦娘娘的娘家也是新法派,听说她爹,吓得床都下不来了。”
“……”
“梦娘娘也是那个时候起和蕴娘娘走到一起的,也是没办法,只能想法子哄着蕴娘娘,帮着家里。”
听闻此,妙清心中担忧起来,处理新法派,也是她和承简与子昼的关心之所在,但是在他们的计划中,并不打算如此雷厉风行,虽说安立民手下的新法派中,投机之人极多,但也确实有一批实干家,一杆子打死并不合适,再加上国家刚经历了战乱,更不能如此搅动朝局。
“臻姐儿?”
“哦。”妙清回过神来。
“说实在的,近些日子以来,蕴娘娘也不好过的。”
“怎么说?”
“你是知道高惇的,这可是安大人重用的人。”
“我知道,高大人是很有能力的。”这位高大人正是一名实干家,妙清他们讨论的过程中也多次提到此人,他们都计划着把高大人留住,国家的重建需要这样的人才。
“是啊,可是高大人就因为帮着安大人说了句话,就被罢了官……”
“啊……”
“是的,这件事儿啊,引起了新法派的极大反弹,也算是把新旧法派的争斗拉到了台面上了。”
“这不是推着把政见之争弄成了党争嘛!”
“臻姐儿果然是臻姐儿,彪哥哥也是这么说的,听梦娘娘的意思,蕴娘娘自己个儿也有些发怵了。”
妙清的担忧更加剧了,这么看来,颜蕴把自己召进宫,除了置气之外,恐怕也是真的想知道子昼打算施行的国策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