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景象在这瞬间并没显现,可不过半刻,所有情景恍若流水,霎时涌入脑海,分明是梦中场景,她却好似亲身经历般,甚至能感受到那被冰冷的海水囚困缠绕的触感。
那是梦吗?
她深吸口气,指尖一攥,渊渡却明白出现在手中。
那不是梦。
若非遇见威胁,渊渡又怎会出现?
“魔物……”竟侵入了她的梦境。
“师妹,你终于醒了?”
忽然而来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夜鸾影抬头一看,是刚好推门而入的大师兄明远。
“你已经睡了三日了。”
直到看见大师兄入内,夜鸾影才彻底回神。
“师兄?”将脑中景象尽数压下,她坐起身来,“你回来了。”
先前明远被阁主外派联络各门派,一去便是数日,夜鸾影那时因一直守着凤影,竟也没能和他道个别,说上几句。
“前两日便回了。”眼见夜鸾影要下床,明远忙出言劝了句,“师妹,你好好休息,不必下来。”
夜鸾影掌心一翻,将渊渡收回,接着问了句怎么。
“如今你身子正虚,还是多休息得好。”
明远说自己两日前回来便听说她一直不曾离开住处,原想着是她不欲出来走动,便也没打扰,可后来才发现,并非她不愿出门,而是不知为何竟陷入昏睡之中。
便与先前凤影一般。
因着担心师妹,明远回了阁主后便匆匆赶来崔嵬阁她的住处,试着唤了几回都不曾唤醒她,便只能隔些时辰来瞧瞧她的情况。
这一瞧才发现,原来她身子早已熬干了。
先前在山下时便拼了一身灵力替凤影疗伤,回来后又去执法堂受了剔骨之刑,虽只有一日,但极为伤元气。而后又不眠不休地守了凤影半月有余,几项相冲,好容易能停下休息的,她的身体便自然熬不住了。
好在明远瞧过之后发现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在自我疗愈。
听了这话,夜鸾影才明白过来。
怪道她感觉起身时有些不方便,却原来睡了三日。
她不是喜欢逞强的人,以往许多时候只是迫于情势,不得不逞强。
眼下既无必要,她便果真没再强行起身,只是问了句,“眼下外面形势如何了?”
明远知道她想问什么,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我跑了好些门派,除了与我们交恶的,其余便是我不得空去,也派了旁的师弟妹前去求援,只是……”
只是都没成功。
那些门派,一听得说异魔下一个要攻天心阁,竟无一个愿施以援手。明远身为天心阁阁主首徒,他去的门派又是素来与天心阁关系紧密的,因而还受了接待,顶多碰个软钉子。
可那些被他派去别的门派的弟子们便没这个运气了。
每个回来都说被好一通拒绝,甚至有些连山门都未曾进,直接被拒之门外。
“也就是说,如今唯有天心阁孤军奋战?”夜鸾影皱眉,“师兄可有向诸门说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异魔出世,已然灭了两门,如今只说下一个是天心阁,并未说要放了其余门派,诸门未必这点都想不清楚?”
要知道那是魔,百年前便差点到斩三尸之境,若非当初被正派合力镇压,神荒又怎会有百年太平?
“这些我怎会不说?可……”言及此明远又是长叹,“诸门都不愿当出头鸟,拉拉杂杂说一堆,看得出来,都觉得这是天心阁自己的事,与他们无关。”
这瞬间,夜鸾影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些记忆。
原来无论百年前还是百年后,正道始终如此。
甚至如今还不如当初。
那时的正道还能同气连枝将异魔封入罗浮海,如今竟连援手都不愿了。
可百年前她还能用正道诸门气运制大阵封印异魔,如今却连对抗的能力都没了。
眼下的她,甚至连阻挡异魔随意入梦都办不到,她睡了三日,身体是在自愈,可魂识却被反复纠缠。
异魔入侵凤影身体,入侵她的梦,在整个天心阁如入无人之境,却无一人发觉。
如今的正道,就算全揉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敌过异魔,却还意识不到,仍在各扫门前雪。
“师父怎么说?”最终,夜鸾影只能又问了句。
“师父也没办法,发了怒,最后也只能安排好天心阁自己的弟子们。”明远道,“好在凤影师弟醒了,他虽入门只有三年,但天赋奇佳,师父已经开了云经阁,许他自由出入了。”
云经阁乃本门秘法密卷存放之处,历来门中高深道术都在云经阁,阁中唯有阁主能自由出入,为的就是不泄露本门秘术。
如今许凤影出入,意思再清楚不过。
要对方在有限的时日内,尽可能吸收更多术法,届时真到了异魔来犯,也能多些胜算。
“凤影出入云经阁?”夜鸾影眉心一皱,下一刻便要起身下床。
可她睡了三日,本就有些虚弱,如今又骤然起来,一时间身体没调整过来,脚踩在地上的瞬间,就好似一下踏入沼泽中,落不着个实处,以至于霎时便要跌下去。
好在明远反应快,眼见她脚下不稳,忙伸手扶住,原本要跌落在地的夜鸾影便小半边身子都落入他怀中。
“师妹,抱歉!”明远没想到会这样,连忙道歉,想要将她放回床上,可略一起身便听得对方说了句,“师兄先别动!”
明远顿时滞住。
夜鸾影也没再说话,只是半合着眼,轻靠在对方肩头,缓着自己因方才起身而有些眩晕的头。
适才梦中召出渊渡又动了灵力,于她而言是极大损耗,若是不动便罢了,猛然一动,竟有些受不住。
明远原是有些慌乱,毕竟两人之间靠得如此近,可当他低头看向对方时,那苍白的脸色却让他心头一跳。
“师妹,还好吗?”
夜鸾影没回,只说了句,“还请师兄稍等,我再缓缓就好。”
明远便不再动弹,那原本虚扶着她的手也慢慢触实了,将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愈发带了下。
两人就这样靠着,其实也不算太近,只是夜鸾影的小半边落在他怀中和肩上罢了,且明远素来首礼,便是眼下这种情景,也依旧目不斜视,手下动作也绝不逾矩半分。
可落在有心人眼中,如此场景便成了不可接受的存在。
“你们在做什么?!”
愤怒的声音传来,让原本安静的房间霎时变得吵闹起来。
明远被吵得一愣,还没回过神,就感觉一道凌厉且充满敌意的灵力迎面而来,那攻击来得又凶又急,饶是明远反应过来后已经迅速侧身,却还是躲闪不及,靠近外侧的那边肩膀被灵力击中,疼得他倒抽口凉气。
“师弟?”他将原本靠在肩头的夜鸾影放回床上后,才看向来人,不敢置信,“你为何伤我?!”
此时的他神色不似平日那般温和,声音也有些变了,可也正常,毕竟刚才被击中的肩膀此时衣裳破损,鲜红的血几乎是瞬间沁出,将他白色的衣衫染红一片,透过破碎的衣衫,隐约能看见里面皮肉绽开,白骨森森。
显然刚才那一击几乎是下了死手,若非他反应迅速躲过了,眼下还不知如何。
凤影这是想要他的命!
“因为你该死——”几乎没犹豫,一击不成,凤影便再次蓄力,面上神情狰狞可怖,分明还是以往那张开朗天真的脸,可说出的话却完全像变了个人。他的眼死死盯着明远,眼底血色翻涌,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凌迟,“你敢碰她,你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杀招显露,凤影铁了心要置明远于死地。
明远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被攻击,看见那招式时,不禁睁大了眼。
“天光碎寒刃?!”
凤影竟学会了这门中秘术,且用来对付他!
可眼下来不及多想,若是招架不住,今日他真的会死在这儿!
只是天光碎寒刃乃天心阁顶级术法之一,便是明远也只见师父使过两三回,连怎么使出的都不清楚,又如何招架?
眼见寒刃森森迎面而来,明远正打算咬牙拼死一搏时,眼前却突然横了把长剑,下一瞬,长剑一挥,将所有迎着他来的寒刃尽数挡下,给了他喘息机会。
保住性命后他才终于有时间思考。
也发现了竟是被他放在床上的师妹救了他。
“你护着他?”眼见夜鸾影手持渊渡,挡在明远身前,凤影眼中血色更浓,“你为什么护着他?!”
夜鸾影没说话,几息后却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师妹!”来不及思为何对方竟能挡下天光碎寒刃的攻击,明远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接。
“不准碰她——”
这次凤影没再攻击他,反而用了最原始的方式,冲上来将他一把推开,接着自顾自地将夜鸾影揽入怀中。
“师姐……”凤影的手轻抚着她的面容。
“噔——”地一声,夜鸾影手中的剑掉落在地,方才那一下她用尽了全力,如今连收回渊渡都办不到。
明远见了还要上前,却因为凤影猛然看过来的眼神而定住。
“师兄,你先走。”夜鸾影的声音很弱,却坚持要大师兄先离开。
“师妹,你现在这样……”
“滚啊!”凤影打断他的话。
“我没事,能养回来。”夜鸾影有些困难地喘息几下,“我和凤影有话说,还请师兄,师兄先离开。你的伤也要快些医治才行……”
最终,明远没办法,只能先走一步,临走之前还交代若是又是可随时唤他。
直到对方彻底不见踪影了,夜鸾影才看向凤影,徐徐开口。
“为何伤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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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