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明月 第2章 第二章

天心堂内，阁主清虚看着下方站着的人，面色冷凝。

“你说天光墟不能去，为何？”

即便是面对师父，夜鸾影也还是没什么表情，她略一拱手。

“师父，天光墟下便是罗浮海，百年前异魔便被镇于罗浮海下，若此番历练去了天光墟，一着不慎，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天光墟下便是罗浮海，是神荒大陆众人皆知的。

“异魔被镇于罗浮海底，不过传说罢了。”清虚道人摆手，“你平日里不是听风是雨的性子，怎的今日如此毛躁？”

拿着传闻当回事，还闹到他这儿来了。

清虚道人虽平日里不重视这个二弟子，但也欣慰于对方的少言稳重。但今日这么一出，倒让他心中生出些不快来。

若是平日，夜鸾影绝不多言，但今日她像是转了性似的，眼见师父不悦，却还是道。

“异魔并非传言，天光墟危机四伏，望师父三思！”

“你是我清虚门下弟子，若行事胆怯害怕，岂不让人笑话？”清虚道人面色愈发难看，“你若果真如此担忧，这次历练，不去也罢。”说完也不等夜鸾影再开口，便斥道，“出去。”

夜鸾影从天心堂出来时，恰好撞见执器堂长老，似是前来议事。

出于尊卑，夜鸾影拱手见过。

对方却好似没瞧见般，直接略过她往里走去。

如此被忽略不是第一回，夜鸾影也不放在心上，横竖这天心阁上下，将她当回事的没几个。

“师妹，如何了？”

见她很快便出来，一直守在外的明远上前。

夜鸾影摇头，将方才的事简单说了遍，明远听后担心她因被师父呵斥难受，便安慰道。

“那天光墟也不是一定要去，若是历练结束没时间，便也不去。师父历来严厉，并非针对你，师妹莫要将不高兴的事放在心上。”

“多谢师兄宽慰。”夜鸾影不欲多言，只是眼底隐着晦色，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回崔嵬阁路上，明远还在安慰她。

“那不让你去历练的话，想来不过是师父随口一说罢了，师妹莫要担忧。”

“算下来鸾师妹也许久不曾下山历练，上回你我二人一同下山，竟已是六七年前，此次若你不去，岂不是又是遗憾，师父自然也明白，故而……”

“什么不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明远的话，也让两人停下步子。

“师姐，今早我去你住处没见着你，原来你和大师兄在一起。”也不知这凤影从何处窜出来的，见着夜鸾影便一阵风似的过来，“大师兄，你别离师姐这么近，她不喜欢。”他硬挤进两人中间，将原本就不算太近的两人愈发隔开，接着才说，“方才大师兄说的什么不去了，是罗刹海历练的事？”

被骤然一挤，明远毫无准备下差点摔了，好在他性子好，再加上清楚小师弟素来是这样风风火火，也不计较。

“凤影师弟莫急。”他温声开口，将方才的事大略说了下，被凤影黏着的夜鸾影却是沉默着，随他去说，并不阻拦。

听完了大师兄的话，凤影又急急问，“既不是师姐不能去，大师兄为何要那样说？”

“呃……”原本以为解释完便能行的明远一滞。

这个小师弟还是如此耿直，方才自己话说得那样明白了，居然还追问。眼下鸾师妹尚在侧，他总不能直接说，才刚是为了宽慰师妹才那样说的吧？

好在凤影也并不很关心他如何回答，只是一味拉着夜鸾影的袖子，撒娇道。

“师姐，你别担心，师父不会不让你去的。他先前答应我了，若是反悔，那我也不去了！”

一直沉默的夜鸾影这才抬眼看向身边的人。

“师父答应你？”

“是啊，他和我说好的，不能反悔！”凤影似乎不明白夜鸾影的意思，倒是一旁的明远咳了声。

“咳……鸾师妹，关于你去罗刹海的事，是凤影向师父提的。”

若非凤影坚持此番要同自己这个二师姐一起，阁主又怎会临到快出发了，才说要加上夜鸾影？

正因如此，凤影才会格外在意夜鸾影去不去。

下山历练，是天心阁诸弟子求之不得的机会，一年拢共这么两三回，任谁不是抢着去？凤影也不愧是阁主最为重视喜爱的弟子，这样的机会，他跟阁主一提，便有了夜鸾影的位置。

可夜鸾影是个冷情冷心的，听了明远的话后，只是哦了一声，便举步离开。

“师姐你去哪儿？”

“师妹？”

明远同她相处的时间长，清楚她的脾性，见状便明白她并未将被师父斥责一事放在心上，再加上自己还有事待办，也就没追上去。

倒是凤影不甘心，眼见她离开，忙跟了上去，一路上一直在说话，即便没得到任何回应也乐此不疲。

两人很快到了夜鸾影住处，见师姐推门入内，凤影不管不顾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跟前的人伸手一拦。

“师姐，怎么了？”凤影眨着眼问了句。

“别跟着了。”夜鸾影道。

“为什么？”凤影不解，“我想和师姐说说话。”

“这是我的住处。”言下之意，便是不欢迎旁人入内。

凤影听了霎时便炸了，他闹道：“师姐你偏心！昨天还让大师兄进去了，凭什么他进得，我进不得？”

凤影面上满带委屈，显然因着夜鸾影的区别对待而难过。

夜鸾影低头看了眼对方挡在房门上的手。

“昨日的剑尚未完全认主，我要时间收服，你跟着进来了，我也招待不了。”

“没关系！”见她不是讨厌自己，凤影马上又笑了，“我可以自己待着，师姐你忙你的就好。”

“……”

最终，夜鸾影还是同意了对方入内。

照着昨日大师兄来的样子，她想着倒杯茶再去忙自己的，结果杯子刚拿起，便听得凤影道。

“师姐跟我客气什么，我自己来！”说着便抬手要去拿夜鸾影手中的杯子，好巧不巧碰到对方指尖。夜鸾影还没什么反应，他倒像是触电般地迅速收回手，“师姐，你，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都低了些，若是细瞧还能看见他耳尖的微红。

可惜夜鸾影完全没注意，见他这样说，便略一点头。

“嗯，你自便吧。”

直到跟前的人离开，入了内寝，一直低着头的凤影才慢慢抬起刚刚触碰到师姐的指尖。如玉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人身上微凉的温度，方才那瞬间颤栗的感觉让人沉迷。明亮的眼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不知多久，最终小心地递到自己唇边，压出个浅浅印子。

半晌后，唇边勾起一抹笑，就连眼底都带着快乐的神色。听着内寝隐约传来的声音，他唇边的笑愈发扩大。

“师姐。”他低声唤着，双眼微眯，声音缱绻，“师姐……”

夜鸾影并不知道外间的事，她只是一心收服自己昨日铸成的剑。

想让剑认主，说难不难，却也不简单，凡品之剑并无灵智，在谁手中都一样，不会有什么特殊威力。开智了的灵剑则不同，灵剑认主，便同主人同心一体，许多凡剑做不到的，灵剑都能办到。

只是天心阁不以铸剑为尊，阁中弟子所用佩剑不过执器堂统一炼制，再统一分配罢了。也唯有夜鸾影一人，对铸剑十分痴迷，大半修炼时间都花在了剑阁。

也唯有她，能炼出有灵智的灵剑。

可惜她的剑只有她能收服，旁人谁也不认。因此原本因着她能炼制灵剑而高看她一眼的阁主长老们又视她如空气了。

好在夜鸾影向来不在意旁人眼光，每每炼出灵剑便自己收服。

眼下这把剑是她费了不少精力所铸。

无人知晓，此剑除了必要的天材地宝外，还融入了往昔夜鸾影所炼的所有灵剑，故而尤为不同。

陈设简单的内寝，夜鸾影从剑匣中将灵剑拿出，分明还盖着一层剑鞘，那通体的寒气却已收敛不住地迸发出来，莹白的剑柄并不很显眼，可剑柄之下剑格冷冽，如千年寒冰。

夜鸾影白皙的指尖握住剑柄，接着在灵剑还未疯狂颤抖之前一把将其抽出。

灵剑出鞘，周遭景象骤然一变。

那幽幽霜白的荧光由她手中灵剑始，一缕缕散发出来，仿若四处游走的莹蛇，荧光所至之处，皆染上层薄薄寒霜，很快，整个内寝便被薄霜所覆。就连夜鸾影握着剑柄的指尖，也逐渐寒意蔓延，眼见就要被冻住。

“灵明四海，渊境八荒，御——！”

在指尖即将被寒气冻住的瞬间，夜鸾影另一只手掐诀，口中念了句法诀，接着从指尖逼出一滴心尖血，话音落下的瞬间，心尖血被手上灵剑所吸收，很快隐入不见。

直到此时，原本还十分桀骜的灵剑才终于变得安静顺从，通体逼人的寒意也逐渐收敛，变得温和起来，看着和普通佩剑无甚分别。唯余凌冽剑格，昭示着它乃灵剑事实。

内寝因着灵剑认主收敛了寒气，也变回了先前的模样。夜鸾影这才掌心一翻，轻抚着剑身。

“渊渡……”看着剑身都变得温润的灵剑，她的眼底隐约有怀念的神色浮现。

手中的剑随着她的话而轻轻嗡鸣着，很自然地接受了主人替它取的名字。

一人一剑在这瞬间竟有种颇为奇异的温馨。

但很快，异象突生。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灵剑又骤然躁动起来，它在夜鸾影手中不住地颤动着，剑尖也掉了个头，直指向外，十分急切。若是尚未认主，此时的它只怕早已脱离夜鸾影掌控了。

“有威胁？”夜鸾影问。

灵剑嗡鸣之声愈发大了。

见状夜鸾影手下力道一松，灵剑霎时脱手而出，往外而去。

原以为要过上一会儿才会有结果，不想几息后便听得外间响起痛呼声。

“啊——！”

熟悉的声音让夜鸾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不好。

凤影还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