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明月 第17章 第十七章

修道之人甚少入梦，多数时候都是在修炼。

夜鸾影守着凤影这么些天，也从未入眠，她仿佛不知疲倦，从未说过累。

只是凤影一直也不曾醒过来。

这夜夜鸾影依旧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桌边，微微垂眸似在想着什么，却见异象突生，原本安静睡着的凤影骤然喊了声，不知喊得什么，接着猛地起身，伸手便要去抓什么。

夜鸾影见了快步上前，叫了几句对方名字，却并无效果，凤影仍旧闭着眼，眉心紧皱。

“出、出去……”离得近了，夜鸾影才听清了他口中喊着的话，似乎在叫什么出去。

眼见他面容苍白，颊边却隐隐有不正常的红晕显露，光洁的额更是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夜鸾影又试着唤了几声凤影，仍旧没能让他醒来。

“师姐，师姐——！”忽然之间，原本还算正常的人声音变得有些急促，口中叫着夜鸾影的名字，“鸾师姐——！”

和在山下时如出一辙的景象，夜鸾影不曾迟疑，指尖往前，很快被对方正在空中胡乱抓着的手一把攥住。

原本以为他会安静下来的夜鸾影，几乎是在指尖被对方触碰到的瞬间，整个人猛然下坠，眼前的事物急剧变换，回过神来时，她已身在一处陌生之地。

或者也不能说陌生。

如今的她，站在了百年前的天光墟上。

她看见曾经的自己手持渊渡，一袭琼玉派掌门袍服，彼时天光墟下罗浮海海水翻涌，正道诸门以她为尊，尽数列位天光墟上，翻腾的海水夹杂着海面的巨大浪潮奔腾汹涌，一道又一道的浪席卷而来，将她身上袍服打湿大半。

“异魔凶残，如今也只是暂时被困，若没有万全之策，只怕不出三刻，便会破印而出。”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夜鸾影听见那正义凛然的声音，“异魔可困一时，难困一世，后续该如何，还请夜掌门定夺！”

有人开口将她架上了，便有人附和。

“阳洞主说的有理，先前我正道已折损了玄凌门，又被灭了初阳观，还有些叫不出名号的小门小派，悄无声息便被灭门了。异魔手段残忍至此，如今我等照着夜掌门之法，才得将此魔物暂囚于罗浮海下，只是若不能完全困住，待异魔重见天日之时，神荒之中正道岂不都要折于他手！”

“异魔既已被封入罗浮海，自然不能再叫其重见天日，老道不才，先前听闻琼玉派铸剑秘术为尊，灵剑初成便有了灵智，能镇压世间邪魔，不知夜掌门可愿割爱？”

要铸出有灵智之灵剑何等艰难，更遑论是能镇压世间邪魔的灵剑，琼玉派上下也唯有掌门夜鸾影练出一把渊渡罢了。那是耗费她无数心血和天材地宝所铸就而成。

他们张口便要她献祭灵剑，言语之间都是要为神荒正道着想。

那些人的话说完，她甚至不曾开口拒绝，紧紧停滞一瞬，便见眼前诸人，面上神情登时变得无比微妙。

“异魔不除，神荒永无宁日，还请夜掌门以大局为重！”

一人开口，便有众人跟着附和，说是以大局为重，实则根本没给她选择机会。

夜鸾影眼帘微垂，将跟前所有人都看了遍，接着掌心一翻，通体莹白，剑格凌冽的渊渡出现在掌心之中。

“灵剑镇魔，需有人作为阵眼，否则大阵难成。”潮水汹涌之间，她的声音听上去清清冷冷，“不知诸位道友，谁愿以身镇阵，封异魔入罗浮海，从此神荒安宁？”

她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怔住。

显然不曾想，要成大阵，除了灵剑渊渡，还要有人以身饲敌。

一时间，原本大义凛然振振有词要夜鸾影献祭渊渡的人全都噤了声，谁也不愿成了那个填阵眼之人。

犹豫之际，罗浮海底传来如幽冥般呐喊，先前被囚入海底的异魔已然蠢蠢欲动，要破印而出。

简单的封印困不住修为高深的异魔，因而众人都听见那海底传出那异魔森然阴郁之声。

“待吾突出重围，必定踏平神荒正道——”

一时间，异魔带给神荒诸门的阴影重临，众人都恨不得立时三刻便镇压了着魔头。可最前方的琼玉派掌门负手而立，面上神情丝毫未变，显然等着有愿意以身饲敌之人出现。

可多年修道，几代经营，谁又愿献祭自己？

但不出声，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异魔再次重临神荒，谁也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

最终不知是谁，想到渊渡乃琼玉掌门灵剑，提出唯有其与渊渡共镇，方能起到最好效果。

此言一出，原本迟疑着不敢开口的终人全都松了口气，同时再次将夜鸾影架上高处。

“异魔即将破印而出，还望夜掌门顾全大局，保全神荒大陆。”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让夜鸾影以大局为重，仿佛她不以身饲敌，便是害了整个神荒。

可先前说要以身镇阵时，无一人敢站出来。

夜鸾影手握渊渡，眼见众人逼迫，却只是淡淡一笑。

“诸位道友有理，本座自可以身镇阵，只是需要诸位出些引子。”

历来阵眼所需之引不过天材地宝抑或灵力道法，比之以身饲敌，都只是不值一提的牺牲，众人便无人再拒绝。许是为了挽回方才咄咄逼人形象，其余正道之人尽数拱手，表示自己愿意为镇压异魔付出引子。

却无人问及需要何引。

夜鸾影见无人拒绝，眼神愈发幽深，最终在众人见证之下，她以血喂剑，指尖掐诀，在渊渡脱手而出的瞬间，她也转身，视线落在海水翻涌的水面上。

“正道……”没救了。

浅浅一句，最终消散在天地之间，离得远些的人甚至没听见她最后说了什么，唯见她纵身一跃，随着自己的剑往罗浮海去了。

被汹涌潮水吞没的瞬间，夜鸾影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叫她。

“师姐——！”

睁眼看去时，竟是张熟悉的面容。

凤影……

恍惚间，她低低唤了句。

很快落入黑暗。

再次睁眼时，她被人拉扯着，耳边响起轻快的声音。

“鸾师姐怎的还在外面，凤影师弟只怕等急了。”说话之人正是秦婉婉，她走在前面，轻扯着夜鸾影的衣袖，“今日师姐大喜，也该和凤影师弟多待会儿，莫叫他空等了。”

夜鸾影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穿了一身大红嫁衣，周遭景象也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之色。

“什么大喜？”她问。

秦婉婉回头看她一眼，面上带笑。

“师姐糊涂了，今日是你与凤影成婚之喜，眼下他正在房中等着你呢，快些走吧。”

迷蒙之间，夜鸾影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到了房间。

“师姐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这话说完，秦婉婉打开房门，将她轻轻推进去，待夜鸾影反应过来转头看时，那原本开着的房门不知何时竟合上了。

她试着推了推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分明只是轻轻合上的门却纹丝不动。

最终她抽回手，转过身时便见着了坐在床边等着她的人。

“师姐……”和她一样，凤影也身着一身红色，眼见她进了房间，如玉的面上扬起一抹喜悦的笑，“你来了。”

夜鸾影沉默看着他。

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动，对方又问了句，“师姐怎么不过来？”

说着便自己起身，拉过夜鸾影指尖，将人往床边带。

“今日你我大婚，我心中欢喜，想了这么久的心愿，如今终于成真了。”拉着对方在床边坐下后他仍在说，“原只是个结契大典，还是师姐疼我，愿意与我举行婚礼，凡人总说结发为夫妻，如今我和师姐也已是夫妻了……”

他说着修长如玉的指缓缓扣住对方的指尖，十指交扣之间，两人的距离也愈发近了。

“师姐……”他的头慢慢往对方肩上靠去，“阿鸾……”呢喃之间，缱绻情深，“我真的好欢喜，这一切如梦一般，若果真是梦，叫我再不醒来也甘愿了。”言语之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之上，他微睁着眼，看着眼前莹白如脂的肌肤，房中烛火轻轻跃动，将眼前的一切都印照得朦胧如同笼着一层薄纱，凤影额头在那细腻的肌肤上蹭了蹭，接着哑着声音开口，“师姐，可以吗……”

没人回他。

寂静之中，似乎只听见两人缓缓跳动着的心脉。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

说完，他抽出只手，环住身边人的腰肢，对方像是任由摆布一般，竟一句话没有，顺着他手下的力道便缓缓躺了下来。

往日清冷孤傲的人如今安静躺在自己怀中，一双幽深的眸子眼下波光潋滟，对望之间还能看见其中那自己的倒影，凤影觉得自己心口呼吸都窒了窒。

“喜欢你……”他的指尖扣住对方，低头落下一吻。

微凉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让他喟叹一声，心中满足。

“师姐……”

“装够了吗？”在对方即将落下又一吻时，夜鸾影徐徐开口，“你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凤影闻言一顿，接着微微撑起身子，不解地看着她。

“师姐在说什么？”

“说你这个魔，拉我入梦，想以此困住我？”夜鸾影说着手下用力，抽出自己指尖的瞬间，猛地起身，另一只手卡住对方的脖子，接着厉声道，“之前警告过你了，从他的身体滚出去。”

“师姐……”凤影被她手下的力气弄得红了眼，委屈地看向她，“何以如此待我？”

“我师弟是凤影，不是你这个魔物。”夜鸾影眼中神色肃杀，“你便是想装，也该装得更像些，如此梦境，简直荒谬。”

似是“魔物”两个字刺激到了对方，凤影面上原本还委屈的神色骤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笑。

“怎么会是荒谬？”即便被卡着脖子落于下风，他面上神情却丝毫不见慌张，反倒带着愉快肆意，“你以为，这是我编造出的梦境么？”他说着一挥手，屋内陈设未变，可许多处都显出两人影子。

房门处，凤影拉着夜鸾影的指尖，面带笑意说着什么。

桌子旁，两人靠坐在一处，饮着手中的合卺酒。

妆台前，凤影手执玉梳，一点点替她梳着发。

“这些景象，与我有什么相干？”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些蛊惑意味，“你以为，你的师弟，是多正直的人？是人，便有**，而我，不过助了他一把。”

这话说完，夜鸾影看见自己手边，余光所及之处，竟是缱绻缠绵的鱼水之欢景象。

“魔物，该死——！”她手下猛地用力。

“哈哈哈——”对方大笑起来，“卿卿，你盛怒之时，最美。”

“我等你，等你亲自求我的那日。”

“你只会属于我。”

你们是更喜欢小师弟，还是大魔头？

还是两个都要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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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