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在很早之前有个案例,是阿尔法摆脱易感期成为贝塔——”陈碣棋不疾不徐地缓缓说。
那是一个很久远的案例,网上可以查到的资料凤毛麟角,在所谓的档案中甚至只有寥寥几句话而已。陈碣棋本来都要放弃了,却在偶然间看到了一本笔记,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资料,在老旧的图书馆里面。
褐色的封面,发黄的内页。陈碣棋并不是在图书馆的书架上找到的,而是在楼顶的一个破旧的教室里,那里的书桌洞中,笔记本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陈碣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高级严密的记录会在一个破旧的教室中,但是当陈碣棋看到上面的数据和实验操作时,他手忍不住地颤抖,心脏敲击着耳膜。
他好似已经看到了遥远的一个午后,某位实验人员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竟然选择将这种机密文件随手放在了这个桌洞中。
那年的陈碣棋刚上高中。
因为他讨厌人多的地方,所以偶尔会实验楼顶吹风。高一是很难熬的日子,隐秘的爱意像是夏天的枝丫疯狂增长,可生理心理的枷锁一道道地死死扣住陈碣棋,他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珲每次回家,他甚至不敢直视他哥的眼睛。他哥太干净了,干净到陈碣棋觉得陈珲这种极品就应该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搞才放心。
陈碣棋呆呆坐在楼顶,整个下午都没有上课,带着发昏的脑袋虚空地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他很聪明,很快就骗过了老师,有了属于自己的实验室,能够自由地在里面。
刚开始很不容易,本子上的字迹太小,太密,部分的页数还缺角了,陈碣棋只能够根据推测一步步重复操作。很多实验的耗材他也没有办法搞到,有那么一个学期,几乎晚上都不吃饭,将钱攒下来到黑店去买实验耗材。后面陈碣棋开始尝试给人药物提取,他简直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没多久就是黑店里面的老手了。
他从不多做,做了几单就停手,黑店老板也不拿钱给他结账,直接让他带走药品。为了节省学习的时间,每天凌晨两点睡觉,陈珲那阵子以为他生病了,眼圈黑的像是熊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僵的陈碣棋动也不敢动。
少年的火,一点就着。
陈碣棋很快就在数据中找到了基因链的缺口,他在原有的数据上做了一定的改良,陈珲才能那么快的就闻到他的信息素。
而陈碣棋的实验步骤和数据以及那本笔记本是林北溪想要的。
林北溪听到陈碣棋说有阿尔法作为前例摆脱易感期的时候忍不住笑了,“难道你没有查阅到那个笔记的拥有者已经死了吗?”
陈碣棋皱眉地看着林北溪,对方的脸是带着笑的,眼底却是冰冷冷地一片。
“你都不知道笔记是谁的,你就能断定这个人已经死了。”
林北溪沉默了一会,看着即将天亮的窗外说:“这个实验也在我们的调查范围之内,具体的我还不能向你透露,但是我能肯定地告诉你,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是一名因为将自己作为实验道具,死于易感期的阿尔法。”
“那又怎么样,我有把握——”
“有把握——”林北溪嗤笑一声:“你有什么把握——你难道没有看出来陈珲在你的操作下正在耗尽自己的生命?”
陈碣棋回望了躺在床上的陈珲,人安静地像是睡着一般。
“不会的,我的实验肯定可以。”
林北溪冷冷地看着陈碣棋,面前的这个少年人,年轻倔强,脸上绝不服输的咬牙的表情让林北溪回想起非常久远的记忆,过了一会,林北溪主动说:“告诉你吧,我压根就没有想过我们这一代就能解决基因问题,我要做的也不是让所谓的大众拥有自己的择偶权,什么阿尔法易感期的摆脱,我什么都不相信。”
“那你又为什么——”
“我有我的坚持,陈碣棋,我以一个过来人,年长的长辈的身份告诉你,不管你的实验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劝你点到为止,人的一生就这么短暂,你就待在你哥身边,然后到我的实验室做做实验,就这么短暂地愉快的度过这一生,多好啊,你要的太多,就会失去更多。”林北溪的语气并不严肃,他淡漠的口吻劝诫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劝诫他,及时止损,学会满足。
陈碣棋咬牙,他何尝不想,可是一想到陈珲终究有一天会和其他人在一起,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火上面烤着,一天天,一寸寸烤的理智全无。
他根本做不到,为了自己摆脱易感期,为了让陈珲彻底地和他呆在一起,陈碣棋宁愿缩短自己的生命也要挽留住哪怕是一刻陈珲的真心。
可当陈珲真正地躺在床上发生意外的时候,就像林北溪说的,人要的越多,然后就会失去的越多。
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看来有人注意到了这边,林北溪走到房门前,打开一条缝隙,看到了其他员工在张望。他回头对陈碣棋说:“楼下有车,把陈珲带到我家,我有私人医疗团队。”
陈碣棋脱下外套罩住陈珲,弯腰将人抱起来。
林北溪到底是做什么的?按照他这个职位不应该这么有钱吧——
陈碣棋踏进他家的一瞬间被各种高奢古董闪瞎了眼,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人会喜欢的装修,完全的中式风。陈碣棋跟着他走到二楼,又是一个彻底不同的装修,干净整洁的大理石台面,黑白灰的色调。
林北溪似乎看到了陈碣棋的不解,主动说:“一楼是我家人喜欢的装修,二楼是我爱人喜欢的风格。”
爱人——
从林北溪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还是挺稀奇的。
林北溪是个很多面的人,一个贝塔能做到实验室的一把手自然有他的道理,面对陈珲,他会表现的温文儒雅,面对陈碣棋,他习惯性地一刀切入。
陈碣棋顺着林北溪的指引,绕过一个巨大的走廊,往楼上又走了一层,这一层,几乎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家会有的装修。
白色,入眼的全是白色,像一个医院。
管家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医护人员全部带着口罩等候他们,陈碣棋看到他们,胸口莫名出现了一股抵制的情绪,他直觉不是很想让陈珲呆在这里。
管家朝着林北溪微微鞠躬,灰白头发的老人眼神依旧锐利,他目光顺着林北溪又来到了陈碣棋身上,和陈碣棋的目光对上,微微一笑。
“请跟我来。”
陈碣棋将陈珲放下,房间是完全按照医院的设施布置的,白色的床架旁边还有大型的医用机器。
陈碣棋一只手按在陈珲的胸口上,感受肌肤下那颗心脏在鲜活的跳动,他另外一只手摁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紧皱的眉头稍稍地松了一点。
林北溪推了推陈碣棋,示意他出来。陈碣棋跟着他出去,随后一群的医护人员涌入房间。
没过两分钟,从里面出来人,只是对着林北溪点点头,然后就下楼了。
“他什么意思?”
林北溪没有回答陈碣棋的话,他站在白色的透视玻璃前,看着陈珲说道:“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陈珲身上的味道到底是哪里来的。”
实际上,陈碣棋心底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不过此刻他并不想告诉林北溪。
这个人在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就表露出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像陈珲就很容易被他的温良的外表欺骗,陈碣棋不会,他第一次就察觉到林北溪身上那股危险的忧郁气质,他不敢随便拿陈珲开玩笑。
林北溪让陈碣棋在这里待着,等陈珲的检测出来,他自己下楼了,房间里面的白色窗帘被拉上,陈碣棋唯一透视的窗口也被遮掩了。空气中漂浮了一层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陈碣棋就静静地呆在门口,望着那段白色的窗帘。
陈碣棋来替陈珲请假。
“你哥怎么没有来上班?”梁怡看见陈碣棋来给陈珲请假,还顺便帮他工位上的东西整理了。
陈碣棋把陈珲工位上的围巾和水杯收起来,准备离去,他个子本来就高,还是个阿尔法,公司里的贝塔相互看看,本来还在各自猜测陈碣棋和陈珲是什么身份,听到梁怡开口,才知道,陈珲竟然有一个阿尔法的弟弟。
陈碣棋没什么表情,他侧过脸看了一眼梁怡,解释:“他人不舒服,这段时间要在家里休息。”
“不舒服?”梁怡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之类的,道:“之后还来上班吗?”
陈碣棋摇头,说:“过年前不回来了。”
梁怡呆呆地,看着陈碣棋离开的背影,转而白了脸,知道陈珲出事了,但是当前时间也不能出去追问个清楚,探了探身子,只看见陈碣棋迅速地下楼,然后离开。
陈碣棋来到林北溪的家里,陈珲还昏迷当中,只能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林北溪和他两个人都站在门口,按照医生的要求,只有穿上无菌服才能进去。
陈碣棋呆站了一会,看着陈珲惨白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悔嘛?”林北溪淡淡开口。
陈碣棋垂着眼眸,说不清的声神色,过了半响,才回答:“嗯。”
怎么可能不后悔了,陈珲这一昏迷几乎逼疯陈碣棋,陈珲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是否能保持清醒的神志,谁都说不准。
陈碣棋忽然对身边的人说:“实验室开着吗?”
“怎么?”
“我要回去看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误。”
林北溪停了一会,说:“陈碣棋,一味地陷入这种漩涡,对你,对陈珲,对实验都没有好处。”
他并不是相劝陈碣棋放手这项实验,相反他担心这项实验。这个实验室比林北溪的生命还重要,可多年的试验进度停滞,只在陈碣棋和陈珲两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陈珲现在陷入了昏迷,陈碣棋随时会崩溃。实验室现在想要继续推进,就必须要陈碣棋的加入。
林北溪是想让陈碣棋尝试在其他人,或者其他实验对象上用功夫,而不是吊死在陈珲这一棵树上。
陈碣棋当然听出来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没有表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更新啦,下一本我不要写这种了,啊啊啊啊,疯了,我还是适合写甜文。每天码字的时候都会质问自己到底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开这本的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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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