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庆城,黄昏将近。
一座府邸门前,一名棕衣的男子对门口的侍卫说道, “我是你家大人朋友,开门吧。”他身边还带着一位看似憨厚的黄衣少年,
府邸门口的侍卫见他如此随性的语言,本想发怒,但见棕衣男子气度不凡,虽面上略有风尘,却没有丝毫落魄的样子,本来欲变的脸色扯出了一个笑脸,谄媚地说:“我这就去给我家大人通报,请您稍候。”
一整天没有看到落九天,赤纱听落九天的近身侍卫说落九天一直在整理有关朝廷的文书。已接近黄昏,赤纱在偌大的宅邸里逛了起来。
赤纱眼睛一亮,她看到了她的小白——一匹棕色的马。
“小白,你怎么在这里?”小白和闻人掠的那匹马青梅竹马,她那次出来行走江湖,明明放在舞翩跹那里的。
冷空气中带着一丝温暖的阳光,透射到马厩,在马厩的木桩上镀上一层薄光。似感觉到什么,赤纱转头,看到了落九天。
“小白?它是你的?”落九天的脸色已不再苍白,身体恢复得十分快,那缕温暖的阳光正照在他的红色繁文衣襟上。
赤纱点头。
“这是舞翩跹的云大娘卖给我属下的,不过,它现在是我的了。”
云大娘把小白卖了,赤纱已觉得这没什么可惊讶,云大娘那个人就是和秦有昌一样见钱眼开,可能就在她前脚踏进舞翩跹,云大娘后脚就像她的小厮使眼色示意将她的马卖掉。
赤纱上前,抚了抚小白的马鬃,叹小白历经坎坷,几次经人转手,有一点点愧疚于没有照顾好小白,对落九天说:“你的伤都好了么?”
“你是关心我还是急着要走?”
“关心你。”
“那做我夫人。”
那一日。
一袭月白色锦衣的少年立于窗边,袖口边旖旎地勾勒出浅金色的玄文,温和的阳光透过糊着薄纱的窗口,投射在他身上,轻洒了一层蒙胧的光晕,唇边的弧度闪亮耀人,颀长的身影微俯身,一手温柔地揽近了跪坐在床上的紫衣女子。
白衣少年说,娶你回家,做我的少夫人,可好?
可是,那一天到来时,穿着吉服的女子却不是她。
赤纱看着落九天墨黑的瞳,淡笑,笑容中有着别样的情绪,她如当日一样,问着这样的问题,“做你夫人,有什么好处?”
“好处?”落九天挑眉。
见落九天如此,赤纱失笑,“你可以为我放弃复国么?”她记得她看过的历史书,元朝过了几百年后才被明朝所灭,现在忽必烈当政,离亡国,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历史又岂会有变化,又岂可以轻易改变的。
落九天注定是不可能复国成功的吧。
放弃复国……
落九天想起伯已当日在赤令山庄与他之间的对话:“因你是前朝皇帝,因你要复国,有着这样使命的人,跟随你的女子必定不会安定,他日还有可能因你要江山不要美人而受抛弃。”
他当时回头,面对伯已,不觉中,说:“若是我为她舍江山要美人呢?”他的头头又加剧了些痛楚。
伯已怔住,伯已不相信他会说这样的话,但很快,秦有昌大笑。
大笑过后,伯已问他,伯已的语气带着些嘲讽,“前朝大臣陆秀夫将希望寄望于你,希望你能复国,一些忠心于前朝的百姓的希望同样寄望在你身上,宋朝亡国时将近二十万人的鲜血让你有了深深地仇恨,你会放弃努力了多年要打江山的计划么?”
“明年就要叛变了,尚书大人请保重,吾妹就暂由尚书大人照顾了。”伯已离去,一地的枯叶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响。
如今,赤纱所问,他又该如何作答?落九天冰凉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然,说着与那时对伯已说得一样的话,“如果我为你舍江山呢?”
赤纱只是稍微一失神,但很快她唇边淡出一抹笑,她转过头,没有看到落九天冰凉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然,她说,“你不会的。”
她和伯已想得一样,她不相信落九天会放弃多年在朝廷和江湖中的努力。
落九天的亲身侍卫经过,看到马厩边的落九天,走近,“大人,你伤刚愈合的迹象,今日就在书房劳累许久,请回去歇息吧。”
落九天不知因何突然恼怒,冰冷地说,“掌嘴。”
他的一言一行中,透着帝王的姿态与气势。
那亲身侍卫一怔,像是明了落九天为何叫他掌嘴,却也不辩解,立即将自己厚大的手掌往脸上一巴一巴地掴,直掴地脸颊红肿。
“停手!”赤纱于心不忍,以勒令的语气让那侍卫停手,随即对落九天说:“他做错了什么?他既是你的亲身侍卫,为何要这样对他?”
落九天还未语,那侍卫停了手,倒是先开口,“是我的错,大人是不想你离开,而我一时说漏嘴说大人伤势有愈合迹象,我该受罚。”
赤纱一怔,眼中闪过什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给侍卫,然后旋身离去。
落九天的属下也如此护主,看那侍卫的样子并非畏惧于落九天的权威和其主子的身份,落九天平日,待下人应该很好,就像,那个彩月端了盅补汤,他不忍拒绝,反与她躲上屋顶。
看似冷酷的人,他的心,也是柔软的呢。
“大人,我知错了。”侍卫又接着打自己的脸。
“带着药回房吧。”落九天有些不耐,侧头看着那叫小白的棕色骏马,这匹马,是他知道是那名叫如画的姑娘后,让属下买下来的。
侍卫应声,离去,在走过马厩的时候遇到了在树后的一袭红衣的彩月,“啊,彩月门主。”
彩月微点头,“过会你告诉落九天,落婉玉已在集庆城的大同客栈住下。”她深深看了落九天那边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