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操控师 第27章 第 27 章

安全司二处会议室。

“川哥，今天一早你让我查李晓欣第一次以黑发形象出台，已经查到了。”武彪说完，画面切到一段监控视频。监控时间戳显示4月4日 21:19——谭二去不夜天之后，李晓欣与罗滨发生冲突之前。

画面中，李晓欣身穿红裙头戴黑长直假发，正跟着几位小姐一起走进868包厢，一行人中还有之前审过的丝丝。不过李晓欣在这一群姑娘当中，确实是最不出挑的那个，尤其是她的打扮，减了大分，充分印证了何念的评价——黑发黑眼和她的五官极其不搭，毫无美感。

嗯，论黑发黑眼，那还是何念好看，而且越看越有味道。停！分析案情呢！

“咳，当晚包厢金主是谁？”孟川借着清嗓拉回自己跑出二离地的神。

武彪：“冷随，是餐饮公司‘翡冷翠集团’的二当家。”

武彪说着点开另一段监控视频，画面上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出包厢。

“中间这个就是冷随。”武彪用鼠标在视频画面中圈出了众星捧月的冷随，待视频结束后，又切出一个档案，上面有冷随的证件照，以及基本资料信息。

冷随，男，现年45岁，未婚，无固定伴侣，灵台本地人。

武彪接着介绍：“我查了一下这个冷随，他跟着哥哥冷飞白手起家，创立了‘翡冷翠’，人称‘小冷总’。他哥哥‘大冷总’冷飞负责财务、人事、外部合作和常规经营。这个‘小冷总’负责采购、冷链、仓储、食品安全。无犯罪记录，不过经常出入不夜天等娱乐场所，男女关系方面比较乱。不过从目前查到的所有信息来看，倒是没有涉毒和涉赌的迹象。”

孟川目光犀利起来：“这个‘小冷总’，应该就是之前审过的那个丝丝的常客吧？我记得罗滨也是他手下？”

武彪：“是的。”

“听那个丝丝说，李晓欣想抢这个小冷总来着，怎么，他点过几次李晓欣？”

武彪：“目前来看，一次都没有。”

孟川难以置信：“不可能吧？刚才视频监控里李晓欣不是进他包厢了吗？”

“但是很快就出来了，李晓欣没有被选中……而且我查了他出入不夜天的所有记录，没有在李晓欣身上消费过，一次都没有。”

卷毛插嘴道：“川哥，你摸着良心说，刚才那一群姑娘，换你挑，你会挑李晓欣么？”

孟川不以为意：“我压根不会从刚才那群姑娘里挑！彪子，李晓欣以黑发形象还接待过谁？”

“川哥，李晓欣只用黑发形象出过这一次台，而且没有被留下。从冷随包厢出来之后，她换下了这身装扮，当晚后续接客都没再用过。”

这也太蹊跷了，根据何念提供的线索，李晓欣买这批及其不适合自己的装饰时，异常急迫，显然为了某个特定的目标。只用过一次的话，那这个目标就是冷随。难道说……

“谭二跟冷随有什么关系吗？”孟川发问。

“目前还没有线索，我用人脸识别在所有监控中排查过，两人没有同时出现过。通话和信息记录也查了，显示他们两个从未联系过。”

照片上的冷随，眼神透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嘴角一侧勾起，浪荡气质溢出屏幕，毫无四十多岁中年人应有的沉稳，非常符合孟川对于夜店玩咖的刻板印象。

孟川：“4月8日，李晓欣失踪当天。还有4月11日，谭二和罗滨死亡当天，这个冷随有什么异常吗？”

“监控显示，4月8日当天，冷随一大早进了翡冷翠办公楼，到晚上才出来，然后回到家中，直到第二天下午出门去健身房。4月10日，冷随去了机场，直到4月13日才飞回灵台，也就是说，4月11日，他人不在灵台。”

一切都无懈可击，连把人找来问话的由头都没有。

沉默许久，孟川只得放弃这个方向，转而问道：“娇娇，罗滨的露营装备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找到网购，或者租赁的记录。推测是跟熟人借来的，我和卷毛正在排查他的身边人。从电讯公司调了他一个月以来的所有通讯记录，跟他有过电话和信息往来的人都查了一遍，没有线索。”娇娇的语气难掩失落，新换的唇钉倒是与发色彼此呼应。

空气都凝住了，只有武彪电脑风扇呼呼飞转的声音。

许久，孟川长叹一口气，鼓励大家道：“一点点慢慢来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突破了，不要灰心。”

卷毛：“川哥，依我看，谭二就是跟他那个同伙盖斯酒后起争执，然后被盖斯杀了，只不过那个盖斯也是个短命鬼，不小心喝完酒掉进水里淹死了。”

孟川摇摇头，说：“那第一案发现场呢？运送尸体的交通工具呢？证据链离完善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川哥，那个罗滨，隔壁灵峰安全司不是已经有了推断么，没准真的就是意外着火**，目前也没有找到罗滨跟谭二认识的证据嘛，没准两人就是恰巧同年同月同日死而已。”武彪说完，习惯性地一推眼镜腿。

“‘意外’的案件又不是没办过，哪个‘意外’案件有这么多疑点的？老萨那边没给最终报告，我还是不放心，再等等五处吧。”

卷毛撇撇嘴，嘟囔着说：“要怪就怪市政，监控摄像头要是能全方位无死角覆盖，怎么会这么费劲！”

“即便100%全覆盖，也只有很少一部分监控画面能派上用场，大部分只是天天支在那里而已，日常维护成本太高了。政府资源也不是无限的。只挑重点区域实现全覆盖，才是平衡资源和需求的最优选。再说，能规避摄像头的方法可太多了。”孟川说完，抬头看向窗外。

不知不觉，夜色已浓。

啪——孟川把笔拍在记事本上，整个人靠进座椅靠背：“今天先到这。吃什么？我请。”

一听可以蹭吃，卷毛两眼噌地放光，满脑袋小细卷跟着微颤：“欢乐有炸鸡新出了新品，黄油芝士烤全鸡，尝尝吧！”

“彪子，娇娇，你们呢？”

娇娇：“我吃炭烤套餐。”

武彪：“给我来个经典大炸鸡，谢谢川哥！”

“行，那我留卷毛的手机号，一会儿你们自己吃，我去食堂吃健康餐。”孟川手速了得，点餐下单付款一气呵成。

卷毛：“川哥，你体脂离考核红线还很远吧？”

孟川上下打量了一圈卷毛：“比起你每次擦着红线过，确实还很远……嗐，其实没什么，最近有些小肌群线条没那么清晰了，我想再练出来，肯定要控制一下饮食。”

“怎么，何顾问嫌弃你手感不好了？”卷毛一脸坏笑。

“你那满脑子黄色废料什么时候能清清？说什么呢！我跟何顾问什么都没有！以后说话当心点，被何顾问听到别怪我六亲不认！”说着，孟川比了个手刀。

武彪弱弱地说：“川哥，不是已经公开了吗？”

孟川不解：“什么公开了？”

“昨天我去‘偏安’挂个二手键盘，排名前几的爆帖都是你和何顾问。”

孟川大惊：“什么玩意儿？！”

“偏安”是安全司内网的一个子网站，类似于古早的贴吧论坛之流，全名是“偏安一隅”，也不知哪一任文青领导给起了个这么文艺的名。

“偏安一隅”早期主要用于安全司内部员工二手交易、业务交流等，经过岁月洗礼，逐渐演变成了以八卦为主，相亲、表白墙为辅，兼营约架、线人交换等非主流业务的内部论坛，最早的二手交易反而退居一角。

武彪电脑正连着大屏幕呢，噼里啪啦几下，很快登录进去，于是二处的精英们就这样，在会议室一同围观了孟川登顶内网流量巅峰。

“偏安一隅”排名前几的帖子，标题前面都挂着紫红色的小火苗，彰显着绝对热度。

孟川夺过鼠标，点开了热帖第一《浪荡渣男暗夜迷情》。

原帖没有任何文字表述，只有一张从背后角度拍摄的照片，背景已虚化，但人物极清晰——孟川搂着一名黑发女子，黑发女子穿着男款外套，而孟川看向女子的眼神被解读为脉脉含情毫不为过。

鼠标滚动，下面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一直没女朋友，我还以为他喜欢男的”、“我还以为他不行呢”、“楼上放屁，看上去明明很会do”、“求高清资源”……

咔哒——孟川不自觉把鼠标捏出一声脆响，眼神移到左上角，注意到了发帖人ID：一世唯樱し☆ve。

武彪可能是想解救自己苦命的小鼠标，赶忙提出解决方案：“川哥，我能查到这人的IP地址，反正都是安全司的人，很容易查出来是哪个部门哪台电脑发的。”

“我看是哪个女的爱而不得吧？”卷毛难掩吃瓜的兴奋，满口大白牙龇出大半。

孟川牙关紧咬，一语不发。

这场景这穿着，昨晚不夜天在场的还能有谁！安德鲁这个傻缺，扫黄扫多了，连发帖标题都跟黄片标题一个路数，还“一世唯樱”，呸，装什么清纯！

半晌，当事人孟川给出论断：“一看就是AI合成。”

IT出身的武彪信心满满否决道：“川哥，不可能，我用软件核过算法，除了背景有虚化，人物没有任何PS和AI合成痕迹，可信度达到物证级别。”

孟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暗暗决定将下半年内训主题定为“背刺队友天理难容”。

孟川又点开了排名第二的热帖《他》。

进去一看，是个记录帖，几年前就开始了，发帖人三五不时抒发一段伤春悲秋的心情，偶尔又发张照片配些患得患失的感伤。当然，所有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偷拍孟川：孟川在食堂窗口打饭，孟川接受表彰上台领奖，孟川刚参加完体能考核签字离场，孟川手握方向盘回头看线倒车……

被置顶的一张，穿着战术背心的孟川正持CS/LR4型狙击步枪，以抵肩立射姿势瞄准目标。犀利的眼神穿透护目镜看向远处，专注至极，锋利如剑。下颌绷出凌厉硬朗的线条，连过喉结一路没入衣领。大臂和肩部的肌肉，让人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受到力量。照片的配文是：正中靶心，也正中我的心。

孟川记起来了，那是安全司射击比赛，正是那次比赛，他破了安全司该项射击纪录。

来帖留言的围观群众也是说什么的都有，安慰的、挖苦的、爹味开导的、感慨自己青春虐恋的……

他看向页面左上角，发帖人ID：大眼镜小透明。想起何念之前透露给自己的狗血信息，帖子背后的故事跃然纸上。

卷毛眉眼乱飞打趣道：“川哥，你跟何顾问不是什么都没有么？不发个帖澄清一下？”

孟川麻利地叉掉所有页面，板着脸说：“有什么好澄清的，清者自清！我去食堂了，你们自便。”说完，拿起本子起身便走。

孟川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一指在场的几位，吩咐道：“帖子的事不要让何顾问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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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司各处办公室的灯明明灭灭，各有各的忙。立志精进身材的孟川啃完食堂健身餐，又非常自律地去健身室撸了几把铁，终于冲洗干净走出澡堂。

惊蛰已过，路边花坛鸣虫唧唧，晚风轻拂，花香扑鼻。

一大早不在酒吧待着，跑哪儿去了？打个电话还对我那么不耐烦，有没有点合作精神？一整天了也不联系我，案件有什么进展都不关心啦？拿了钱怎么不办事呢？

孟川一边腹诽，一边掏出手机。看着与何念最后的通话记录，他刚想按下再次拨通，却又立马止住。

离了你，我还破不了案啦？我以前的嘉奖都是白拿的？

孟川转念却又调出聊天记录，上一次跟何念发信息都是好几天前了，孟川的N条至少两行起的信息后，何念只回了一个“好”字。

孟川打了一句“干什么呢？”，刚要点击发送，又一股脑全都删掉。

你就是这么当乙方的？对待甲方不知道要热情主动嘘寒问暖吗？谁付钱谁是老大知道不？凭什么都是我主动给你发信息啊！

孟川放下手机，花坛里成片的小白花已微微绽开，正随着夜风向他点头哈腰，孟川忿忿地来了一句：“谁挑的破花，多不吉利，难看死了！”

褒贬完无辜的小白花，他又拿起手机，几次敲点，画面跳转到了“偏安一隅”，《浪荡渣男暗夜迷情》霸榜依旧。

安全司的网速杠杠的，只轻轻一点，他和何念的照片瞬间加载而出。

照片中，何念顺滑的黑发闪着绸缎般的光泽。

昨晚搂着，哦不，扶着她时，一缕头发正好从自己指间穿过，软软的滑滑的，也不知道她平时都用什么洗发水，回头我也试试，省得我头发成天支棱着。

看着何念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孟川此刻右肩乃至整个右半身仿佛还能感受到何念的体温，烘得他暖洋洋的。

鬼使神差般，他长按照片，选择“查看原图”，再次长按，选择了“保存到手机”。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位刚下班的司官互相道别的声音，孟川才从虚拟世界中抽出神来。

算了，离睡觉还有一个小时呢，反正也没什么事，回去加会儿班吧。

孟川盘算完，长腿迈开，几步就回到了办公室，开机，找到不夜天的监控素材，开始看监控。

不得不说，武彪这小子干活儿还是挺细致的，监控素材按照日期归档，几个重要时间节点都高亮标出。

可是孟川跳过案发前的几个重点文件夹，偏偏从案发后的监控中，熟练地调出了一段监控。

画面中，一身休闲装的何念走入不夜天，那是她第一次出现在不夜天，整个人的气质与夜场格格不入。鼠标轻点，很快又跳到她被人为难，接着自己如神兵天降，救她脱困。回到卡座区监控，自己把何念推出门后，又和来寻仇的壮汉大打出手……

看着自己当主角的英雄救美桥段，孟川嘴角不自觉扬起。

这要是在古代，不得以身相许啊？欠我这么大人情，怎么还对我冷冰冰的？怎么就不懂知恩图报呢？

这时，画面中的何念被自己推出门外，跑出了监控范围。

正当孟川暗自委屈时，一股怪异的感觉在他心中陡然升起。有哪里不对！

他面色一沉，移动鼠标反复跳转监控画面，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刹那间，醍醐灌顶，孟川猛地抬头望向虚空。

原来是这样！李晓欣就是这样人间蒸发的！

嗡——嗡——

桌上手机忽然振动，孟川收回目光，屏幕显示是维萨里来电。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后接通。

维萨里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老孟，罗滨确实是被人谋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