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操控师 第17章 第 17 章

安全司会议室，大屏幕投着武彪的电脑画面。

“川哥，你让我倒查李晓欣的所有监控，无论离案发有多久。于是我从4月8日逐步倒查，然后就发现了这个……”武彪说着按下开始键。

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不夜天的666包厢，包厢门从内打开，谭二探出半个身子。

他的脸又红又肿，跟加了两斤酵母的红糖馒头似的，贯穿全脸的“人”字大疤狰狞凶狠，结的痂都还没掉。许是喝多了酒，谭二双眼血红，隔着摄像头都能看到他直往外喷的怒气。

对着门口服务生一顿吹胡子瞪眼后，服务生很快把妈妈桑露西叫了过来。

露西又是赔笑又是安抚，谭二的情绪才有所缓和。

一位身着粉色流苏短裙的浓妆姑娘进入画面，露西拦住了她，从手势来看，应该是想安排她进666包厢。可是姑娘面露难色，一边指着其他方向，一边不停解释，迅速逃离。

谭二的血红双眼再次怒目圆睁，只见他一把掐住露西的脖子，另一手指着露西的鼻尖破口大骂，而露西只能接着赔笑。

这时，李晓欣扶着一位醉得踉跄的客人走过，见状，她把客人转交给了呆立一旁的服务生，把超短吊带裙的胸口也往下拉了拉，然后扭腰摆臀上前搂住了谭二黑粗的胳膊，瞬间，李晓欣整个上身曲线完美贴合住了谭二。

谭二终于放过露西，一把搂住李晓欣，进了包厢。

“川哥，这一段就是这样了。”武彪轻击鼠标，画面定格。谭二的侧脸隐约可见他在笑，不过其笑容之扭曲，活像毒蛇和癞蛤蟆的综合体。

孟川盯着怪物一般的谭二，眉头微蹙，他视线偏移，留意到左上角的时间戳：4月1日 20:49:32——距离谭二咽气，还有十天；距离李晓欣离家失踪，还有七天。

“看来王爱娟对李晓欣的评价是对的，她还真是不挑客人啊，”站在孟川身后的卷毛声音响起：“不过这两人一个暴毙，一个下落不明，还真是同命鸳鸯……唉，李晓欣最后跟谭二走了吗？”

“没有，最后谭二他们一帮人喝得醉醺醺的，到门口打车走了。”

说着，武彪很快调出谭二及其狐朋狗友歪歪斜斜离开不夜天的监控画面。

卷毛面露诧异：“李晓欣竟然没跟他走？”

武彪摇着头讲解说：“没有，李晓欣把谭二送到门口，又回去上班了，天快亮了才离开。”

卷毛赞叹道：“啧啧，太敬业了。”

孟川强迫自己的大脑平静下来，问：“万一真是巧合……彪子，谭二和李晓欣还有其他交集吗？”

“目前看没有了，我用AI人脸识别快速排查了公共监控系统，还有不夜天的内线监控，没有发现他们两个通过框。不过，如果像李晓欣离家那天乔装打扮过的话，人脸识别就没用了。”

“谭二在不夜天，出现过几次？”

“目前看，就这一次。”

孟川追问：“用他脸上还没疤时的照片排查过吗？”

“排查了，没有。”

本以为柳暗花明，谁料虚晃一枪。

屋内陷入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暗示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啪！

身后的卷毛一巴掌拍在孟川肩膀：“唉，别气馁，也不算毫无收获嘛，至少这次给咱们都开了眼。现在夜总会玩得这么奔放，我幼小的心灵哟……吓得怦怦跳呢！”

“是吗？为了保护你幼小的心灵，那以后女嫌疑人不给你审了。”孟川打趣说。

“川哥，别呀！人家幼小的心灵就缺乏这种锻炼呢！”卷毛嗲声嗲气学着丝丝，并做西子捧心状，弯腰把头靠在了孟川肩头。

孟川轻笑，说：“锻炼个毛，跟彪子学学吧，我看你还是清纯点好……”

会议室的气氛刚有所活泛，娇娇推门而入：“川哥，你让我查的那个滨哥，有结果了。”

孟川一把推开卷毛的脑袋，转过身来，对着娇娇颔首赞叹：“可以啊，这效率，有我当年的风采了。”

娇娇却神情凝重，停顿两秒后说：“罗滨死了，烧死在了灵峰山。灵峰市安全司已经做完现场勘验和尸检了，死亡时间为4月11日晚间，DNA比对结果刚出来，从目前一切线索来看，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什么？！”会议室三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灵峰山地处郊区，位于灵台市与灵峰市交界处，行政上归灵峰市管辖，案子落在灵峰市合情合理。

孟川看着大屏幕上暂停画面中的谭二，刚刚与卷毛说笑而展开的眉头，又渐渐拧紧。

4月11日晚间，谭二和罗滨双双死亡。

与二者都有交集的李晓欣，4月8日离家失踪。

为什么这么多巧合？

真的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的话，到底是什么把他们串了起来？

“川哥，接下来怎么办……”武彪试探着问。

卷毛和娇娇也等待孟川发话。

孟川盯着对面的白墙，脑子飞快运转。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和老萨马上去一趟灵峰安全司，先看完尸体和勘验报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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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峰市安全司法医室，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凭空能让活人体感下降5℃。

房间中央放着一具蜷缩的焦黑尸体，没有预先告知的话，根本看不出是人是畜。

孟川在一旁翻完了现场勘验报告，慢慢踱到维萨里身旁。维萨里带着橡胶手套，神情专注地检查着焦尸，时不时还小心翼翼轻触，毫不计较“他”连个人样都没有。

法医室出现过的尸体，或丑陋或恶臭，或血腥或扭曲，总之比医院的尸体更难让人接受这是个同类。直面过太多之后，很多法医的眼神会越来越冷。可维萨里不同，他看尸体的眼神总在冷静之中，掺着一丝温情，更准确地说，是悲悯。

许久之后，维萨里终于起身：“差不多了，有什么想问的？”

孟川问：“灵峰这边的尸检报告有问题吗？”

“基本可以采信。”

孟川不语，继续注视着维萨里。

“？”

“我在等你的‘但是’。”

维萨里摘掉口罩和手套，一边走向洗手池，一边说：“这么确定我有‘但是’？”

哗——水声响起，法医室终于不静得那么瘆人了。

孟川轻笑一声，说：“我知道火灾案件的勘验非常考验技术，比一般的落水、投毒、电击、高空坠落等等都复杂得多。而你，多次被总司借调，几个上过联合政府头条的重大火灾案件，勘验都是你一手负责的……老萨，我为什么非得拉着你过来，还用多说么？”

孟川的恭维，维萨里很受用，他微笑着耐心洗手消毒。

直到一切停当，他才开口：“他的身体外层炭化得过于严重，严重得与内脏的焚毁程度并不匹配。”

孟川摩挲着下巴，轻声说：“你的意思是，火烧得太旺了？”

维萨里轻轻点头，以示同意，然后说：“现场是否存在助燃剂，可能要进一步化验才知道，不过，能不能让灵台这边介入，还要看灵峰愿不愿意。”

“合作办案他们内部正在商量，实在不行，至少可以提醒他们再验一下……其他结果呢？他们验得都对吗？”

维萨里安慰说：“你也不要太低估灵峰这边，虽然人家日常罕有命案，虽然工作经验也很重要，可我们法医的基本课程毕竟都是一样的，大概齐是能经得住考验的。”

孟川不语，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

维萨里无奈摇摇头，走上近前指着焦尸，逐一耐心解释：“来时路上你给我看过罗滨的监控视频，他身高应该比你略低，之所以尸体这么矮小，是因为严重烧伤的尸体会因为炭化而造成身长明显缩短，这点是正常的。”

“而在DNA检测中，为了规避高温炭化作用对DNA检出的影响，灵峰这边是通过骨骼、牙齿及深部组织进行的检验，所以，DNA检测结果是靠得住的，死者身份确认为罗滨无疑。”

孟川点头，以示认可。

“至于生前烧死，而不是死后焚尸……喏，”维萨里指着焦尸咽喉处，说：“残存的一小截呼吸道可以看到明显的‘热作用呼吸道综合征’，这是生前烧伤所特有的重要依据，说明在起火时，他尚有呼吸能力。另外，残存组织化验结果中，肺特异性酯酶浓度升高，也是生前烧死的重要指标。”

孟川再次点头，却也抛出了疑问：“这么一个大活人，车都起火了，竟然老老实实躺在车里等着烧死？会不会起火时，他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中毒或者昏迷？”

维萨里转向孟川，面露难色：“这确实是个难点，不过从已经做过的毒物分析来看，常规毒物、毒品、地.西.泮……哦，就是安眠药，均是阴性。碳氧血红蛋白浓度显示，没有一氧化碳中毒。所有化验结果显示，他的直接死因是燃烧的热作用，直白点说，就是活活烧死的。”

“可能被打晕了吗？”

“这种程度的焚烧足以破坏钝器伤或者机械性损伤，抱歉，我无法给你确切答案。”

孟川眉头紧蹙，陷入深思。

这个罗滨死得太干净，太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