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医 第11章 第 11 章

好容易把人安抚好了，晏尘又废了一大堆口舌说服他先把骨灰盒找个寄存处放着。说实话刚知道裴卿居然把这玩意放卧室的时候，他委实被吓了一跳。

“你倒是也真不嫌害怕。”

“怎么可能害怕。”裴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

晏尘正在吧台前把外卖盒一个个打开，裴卿突然就有点心慌。大概是这个场面太温馨了，温馨得对他来说几乎算得上离奇。

他走到台阶下面给自己接了杯咖啡，靠着沙发的扶手出神。

晏尘啧了一声：“装什么大爷呢，过来吃饭。咖啡放那别喝了，锅里有巧克力自己热。”

裴卿意外地问“你开火了？”

“没，电磁炉。”

晏尘逼着裴卿吃了点东西，然后风卷残云地解决了晚饭。

裴卿在心里一分一秒数着时间，掐得胳膊上的纱布一片温热湿粘。

他要走了。

“裴卿？裴小卿？”裴卿回过神来，从高脚凳上下来。“怎么了？”

晏尘已经换好了衣服，拎着个医药箱推门进来。“过来，我给你把药换了。”

“不用换，昨天才上的药。”

“不行，每天都得换，等我走了你去医院，或者叫医生过来换，每天拍照给我检查。”

“疼。”

晏尘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这个“疼”字，好像穿过重重厚障蔽终得赦免。立刻心软得不行。

裴卿那么能忍一个人，他说疼，那得是多难熬。

放轻了声音哄他“知道你疼，可是不换药容易感染，这次不用清理伤口不会那么疼的，换药好得快，真的。”

“那我去把纱布拆了。”说完裴卿就要向浴室走。

“嗯。”怎么这么乖，乖得让人心疼。

晏尘盯着他马上要进浴室的背影，突然觉出不对。

“等会。”

“怎么了？”裴卿笑得有点刻意。

“你过来，我给你拆。”

“我自己拆就行，你别看了，多恶心啊。”

晏尘被他气得咬着牙乐，笑得像在磨牙。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过来，我给你拆。”

“裴小卿，你知不知道你心虚的时候特别明显？”

“尘哥。”

“你叫什么都没用，过来。”

晏尘容易挂相，当真严肃起来其实是有些吓人的，他冷着脸把裴卿按到沙发上坐着，把纱布拆下来。

斑斑血迹深浅不一重重叠叠，都是掐出的血手印，几乎把纱布完全染成深红色，缝隙里一点雪白就显得尤为扎眼。

“疼？你这哪是怕疼啊，你最不怕疼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狠的人。”

“我刚才还想，我认识你八年了，可算是听你说句疼。”

“尘哥……”

“闭嘴。”

“酒瓶子砸碎了往胳膊上捅，捅完了又掐，你可真厉害。”

“啊？把自己绑那电，你还嫌不够，你自己加俩圈，您真有想法，您继承优良传统了，二战审特务就那么审的。”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我不知道你就准备一直瞒着我？没急救措施，你找院长他都不敢给人弄，你怎么那么厉害呢你自己往身上怼！我他妈告没告诉过你那玩意容易出人命？啊？你死那了都没人能发现！”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你被推进去抢救。

我想了一个晚上你要是真死了怎么办。我们俩再演一场罗密欧朱丽叶呗？”

“裴卿，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折腾，是，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没资格管。”

“尘哥”裴卿颤了一下，立刻想要站起来，被晏尘捏着腿按了回去。

“不是的尘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错了……”

晏尘叹了口气，软和下声气 “但是你就当我求你，别再这样了，你受得了我受不了了。我怕我哪天一回家得上ICU看你去。”

“裴卿，你这样我看着心疼。”

晏尘重新给他上了药包好，弯下腰去看他。

“哎呦呦呦呦，怎么又红了，你是小美人鱼吗。”晏尘逗猫似的点了点他的下巴 “以后别折腾自己了啊。好了，别躲了，抬头，你这几天有事吗？”

裴卿深刻的眼尾一片绯红。

“没有。”

“收拾东西。”

裴卿有点意外“什么？”

“收拾东西，一会订张机票跟我走。把你一个人留家里我不放心。”

“可以吗？”

晏尘会不会觉得，一个连工作都要跟着的伴侣，太过压抑窒息。

“不是可不可以，裴小卿”晏尘对着他磨牙。“你现在在我这自理指数为零，没有反驳的权利，必须跟我走。”

裴卿让人来抱走了大一。

晏尘有点内疚，他才刚回来就又要走了，也没陪他家小猫多玩几天。

大一对着秘书手里的一袋妙鲜包上窜下跳，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晏尘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小伤感连个渣渣都不剩。

吃吃吃吃吃，回来就让你减肥。

路过一楼客厅，裴卿和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巨型刺猬对视了三秒“这是什么？”

晏尘一边把行李箱搬下来一边回头看，本来是为了逗生病的某位买的，结果他把这事忘了。“送你的。”晏尘走过去，拎起它憋气的脸给裴卿看“看，跟你多像。”

裴卿皱眉，哪里像他。

肆意伤人吗？

但还是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十多张。

小蔡比裴卿还小一两岁，但长得挺壮实。

“哥，我来吧。”小蔡和晏尘一人一个箱子，轻轻松松拎起来放进后备箱。晏尘用胳膊怼怼裴卿“你看看人家这身体素质。”小蔡不太敢看裴卿，男人长得非常惹眼，五官锋锐俊美无俦，在艺人堆里也算出类拔萃，但是气质冷淡慑人，属于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自觉打消交流**的人。

“陈哥，这位是？”小蔡瞄一眼总觉得眼熟，裴卿目光投向他，小蔡对上那双沉寂漠然的眼睛，觉得压力颇大，忙转开目光。

“男朋友。”

小蔡惊讶地发现刚才还一脸沉郁清冷高深莫测的男人红着耳尖低头弯了弯嘴角。

不对，男朋友？

都已经坐上公司派来接送的车，晏尘才想起来给袁文打电话报备他打包带了个人。

“男的女的？”袁文没和他们一路走，已经到了机场，听筒里传来某某航班延误的播报声。

“男的。”

“算你走运，刚才有人退票。下次这种事要早点告诉我。你小心点别被拍到什么不该拍的。”

“嗯，好。”

袁文还是有点不放心。“谁啊？”

“裴卿。”

袁文：？“你睡醒了吗？”

晏尘笑着瞥了一眼裴卿，正对上裴卿的目光。

“文哥，和你说件事。”

袁文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俩在一起了。”

袁文：？？？

刚进贵宾休息厅，三人就被两路人马拦截下来。

一个是袁文，另一个是……大家都看向另一个人。

机场经理地中海风格的发型上快要紧张地冒出油来“裴总，我们这才知道您来了，您赏光……”

“不用麻烦了，多谢。”

经理又顶着马上就要把衬衫崩开的啤酒肚战战兢兢地走了。

小蔡这才想起来“裴卿”是谁，因为平时挺少听人直接叫名。默默又离裴卿远了一点。又想起车上那句“我俩在一起了。”

……

他陈哥好厉害。

“裴总，不知道能不能和陈衍单独说句话。”

裴卿自然地接过晏尘脱下的外套，被抢了活的小蔡还没伸出手又被迫收回来。

“你应该问他。”神色冷淡。

袁文不明白自己怎么惹了这尊大佛，难道是不愿让自家小艺人和别人单独说话。

刚要补救几句。晏尘拍了他一下。

“文哥，走吧。”

贵宾厅里没几个人，两人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

袁文轻轻搓旁边绿植垂下来的叶子“怎么回事？你别怪哥问的直，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还是他包养你？”

晏尘没觉得被冒犯，坦荡荡地说 “谈恋爱。”

袁文更愁了，他倒是希望陈衍是被包养，各取所需，好聚好散，裴卿从指缝里漏一点也够陈衍吃上好几年了，怎么算都绝对不亏。但是谈恋爱不一样，万一哪天分了那大神一个气不顺，他们哭都没处哭去。

也没心思细问他家小艺人追了两年都没追上怎么一个晚上就在一起了。

“陈衍，你知道裴卿那是谁吗？他今天不高兴喘口气明天宣世可能都没了。你能保证你们能好聚好散吗？你能确定他不是图个新鲜感吗？他要是想折腾你他比打死只蚊子都简单。”

晏尘有点奇怪，陈衍对裴卿……袁文不知道吗？

“那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对我说过这些？”

“我说了你听吗？再说我也没想到他真能看上你啊。”

晏尘:……

“哥知道你有点资本，但是你那点钱和人脉在人家面前真就是个屁。你们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昨天照片那事，我就觉得不对，他秘书把钱打我卡上了，还让我别说你。我之前以为你抽风那事得罪了这大神，代言合作全掉了，我一问人家都告诉是和光的意思，就这个节目，我都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电话通知我你可以上。我之前连你被封杀之后继续带谁都想好了，你们怎么突然就好上了？”

晏尘扬了扬眉毛“什么照片？”

“就是你和那个方，方什么玩意？”提起这事袁文更窝火“你说你找谁不好找这么个人啊？你知不知道那狗仔是谁招来的？”

原来是陈衍和方白尘叫人给拍到了，晏尘在心里琢磨着，裴卿怎么也没问他这事，他是不是应该去解释一下。

“问你话呢。”

“啊？啊。”

晏尘这两辈子就脸皮厚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哎呀，之前那事是他和我赌气，其实一直都是他在追我，我这不被他威逼利诱然后屈服了吗？”

“扯淡吧你。”

袁文叹了口气“陈衍，你能确定他喜欢的是你吗？”

晏尘装作正色起来。“什么意思？”

“你知道裴总有个大学同学，叫晏尘的吗。”

“A大十大杰出毕业生，我看过那张照片，那个人和你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袁文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咕嘟嘟灌了一口。

袁文捧红过这么多艺人，轻易不是会心软的人。此时看着面前这张脸，居然也有点不忍心说下去。

“前天你见到的林海之导演，和裴总是朋友，据说那个叫晏尘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一直在林导父亲名下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

一周前，裴总突发急病，送到医院的时候多处器官衰竭，差点没救过来。”袁文的声音很淡，不同他平日的中气十足。

“有传言说，因为那个人去世了。”

袁文看向远处的裴卿“他是自杀。”

晏尘按紧了放绿植的圆台。

虽然看见了裴卿身上的疤，但是真正听人说起又是另一种感觉。

“那段时间林导的电影暂停拍摄，违约金赔了五千多万，这事和光的人都知道。”

“陈衍，你能确定，他喜欢的是你，而不是……”

“我能确定。”

晏尘目光笃定，轻声说“这些事我知道了，但是我能确定他喜欢的人是我。”

小蔡办理好二人的行李，向贵宾厅外面走。

“你去做什么？”声音很好听，但是也严肃冻人。突然从身后边来这么一句，小蔡吓得一哆嗦。

“裴，裴总，我去外面等着，我是经济舱，不能一直呆在这。”

“没事，坐这吧。”

裴卿做个手势叫了一个工作人员过来，低声说了两句话。没一会就有人过来告诉他有人给他升了舱，还给他送了盘果汁甜点什么的。

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爱屋及乌的小蔡对裴卿感观直线上升，带助理玩的都是好老板。偷看了一眼男人看的书《鬣蜥饲养大全》

不过男人看起来也并没有看进去，不时抬头看向他陈哥的方向。

“那你想好关于媒体的事了吗？”袁文一脸严肃“裴总的意思是什么？”

“他应该是愿意公开的。”

“陈衍，裴卿他身份特殊，有之前那事在，焦点都在你身上，这事被曝出来你被骂都是轻的，多难听的脏水都会有。”

“但是如果不公开，就要时刻小心，一旦被人拍到，情况只会更差。”

晏尘并不怎么怕自己会怎么样，但是他怕波及到裴卿。任何来自外界的压力和指责都可能会加重裴卿的痛苦，他不敢冒这个险。

“那该怎么办？”

“如果你确定你们能长久，那就要从现在开始为公开做准备。你要让粉丝意识到你们关系很好，希望让你们在一起，等迫不得已的时候，阻力就会小得多。”

“和你们一起录节目的有一个叫徐扬的，谈下剧本进组拍戏，赔了违约金不来了，节目组还没有公布这一季嘉宾名单，如果可能的话，能不能让裴总考虑一下，哪怕就露个面……"

“文哥。”

“他应该不会同意的，人家也不靠这个挣钱啊，是吧。”

晏尘私心不希望让裴卿参加，明星挣得一半就是挨骂的钱。别看裴卿表面上看起来孤高倨傲，但其实极其敏感，随便一个人的恶言都能伤到他，夸他的他从来不信，骂他的他一句不落。裴卿作为裴总没人敢说他半个字，但是一旦上了节目不知道要被多少人从头到脚地盯着，他哪舍得让裴卿去挨骂。至于公开的事，慢慢来总会有办法。

实在不行他等合约期一过就退圈，攒下点钱，再找个工作，也不至于被饿死。

况且这次是个限定经费的旅行类节目，连天换地方，裴卿本来就吃得少睡不好的，那小玻璃骨头再折腾点病出来，他也舍不得。

“尘哥，我可以去……”裴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概一米远外的地方。

晏尘看着他，裴卿顿时有点无措“我不是故意要听，你手机响了，我……”

晏尘其实没觉得裴卿是故意的，看着裴卿小心的解释，一手接过电话，一手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是，您说。”

“我不在家，放在门口就行，谢谢，麻烦了。”

晏尘按熄了手机“一个快递。”

袁文意识到自己可能估量错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心里暗暗惊骇。

晏尘这才又看向裴卿“真要去啊。”他本打算到了地方就找个酒店让裴卿住着，反正节目组的行程基本都在省内，每天收工了他开车去找裴卿，这样天天都能见上面。

裴卿点点头。

“那行。”晏尘立刻就想通了，裴卿比他更了解宣传运作这些事，反正也不会有人敢恶意剪辑他，真有一两个骂的不让他看到不就行了，不然裴卿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的。

是吧。

晏.没有立场.尘自己说服了自己。

袁文跑了两三天酒局才把陈衍塞进去的节目，裴卿两句话就确定了。

下了飞机天都黑了，几个人换了车。

路过一个路口，刚好遇上附近举行啤酒节，二十出头的男男女女三两结对地朝烧烤集市里涌，隔着窗户都好像能听到喧腾的音乐和特有的吵闹声。

晏尘懒洋洋地坐在车里，头朝着玻璃。

裴卿看不到他的脸，自然也猜不出他的情绪。

印象里晏尘是愿意凑这种热闹的，尤其钟爱早上的早点摊和半夜的大排档。车里静得吓人，零星一点声音都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裴卿，你要是不难受晚上就跟我出来跑跑步，哥带你去吃地沟油全餐。天天下了课就猫屋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待住的。”

“科学研究表明自然光对昼夜节律系统和大脑的情绪中心都有直接影响，长时间不见自然光就容易有抑郁症状、情绪低落和，失眠。裴小卿，我合理怀疑你最近脾气越来越臭就是因为没晒着太阳。”

“哎呀，多少吃点，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得慌吗。要不吃点水果呢，今天的哈密瓜不错，给你切成块你吃一点好不好。”

“快端午了买两条五彩绳，你看看喜欢哪个？”

“要这个啊，这又不是五彩的，哎呀行吧。”

晏尘以前很能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学校里一只舔毛的野猫都能哄得他高兴一会儿。

只是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

裴卿静静的垂下眼睛，一个一个掐着自己的指节。一条褪色的红绳从袖子里掉出来，挂在他的腕骨上。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裴卿看了一眼，怔住了。

小灰灰灰：晚上检查创可贴，你那个指甲要是按出血来我就收拾你。

晏尘用的是自己的旧手机，两人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四年前。

熟悉的头像让裴卿心里一紧，而后跳得几乎隐约发疼，他立刻抬头看向身旁的人，晏尘手里还打着字，微偏过头冲他闭了下眼睛。

小灰灰灰：“疼得厉害了？还是哪不舒服？”

裴卿忙摇摇头，又怕晏尘没看见，放轻了声音说“没有。”

晏尘确定了裴卿真没怎么，才无声地笑笑。

是他有点神经质了。

“你靠后点，让我躺会。”

裴卿身上总有种清洌苦涩的香气，哪怕他刚洗过澡也能闻到，俩人还不对付的时候晏尘就总埋汰他是香水腌入味了。

晏尘闭上眼睛才发现他对这种味道有多熟悉。

他躺在裴卿腿上，抬手按着脖颈让裴卿低头，裴卿刚俯下身子，一块剥开的巧克力就被递到了嘴边。

裴卿叼走巧克力，两人有一瞬间离得很近。街旁路灯的光漏进车窗，刚好撞上晏尘眼里的倒影，微苦的甜味融在口腔里，让裴卿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偏偏晏尘在这时候笑着松了手，原本搭在他脖颈上的手顺着后背落下来，隔着一层衣服，裴卿连脊柱都一节节绷紧了，浑身的血都烧到了面皮上，结果那只手停在了他的腰带上方，只揉猫似的在他背上捏了两把。

然后就不动了。

……

裴卿等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没有下文，看着已经没心没肺躺得四平八稳的人，只好无奈地将后脑抵在靠背上，慢慢地平复自己失律的心跳。

晏尘昨夜几乎折腾了一晚上没合眼，上了飞机又一直和袁文核对节目流程，此刻终于能安安稳稳闭会眼，很快就见了周公。街边路灯和广告屏上的LED投出的光对于睡着的人来说略微有点刺眼，晏尘睡梦里躲了几下都没躲开，不安地皱起眉。

裴卿将手遮在他的眼睛上 ，因为怕把人弄醒，他没有真的碰到晏尘的脸，只是小心抬着手挡住光。路灯被不断扔到身后，裴卿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台精密无缺的机器人，一动也不动。

袁文刚回头想再叮嘱陈衍两句就看见了这幅诡异的场面，心头跑过一万只羊驼……

他现在真的很好奇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总，我们到了。”

“嗯。”晏尘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哼哼，然后把脸朝着裴卿一埋继续睡。

“袁先生。”裴卿把声音压得很轻，几乎只剩下气声。

袁文正想着怎么把陈衍从裴卿怀里拎出来，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

“今晚还需要拍摄吗？”

“我想，如果不需要的话，是不是可以先把车钥匙放在我这里，你们回去休息，我们就先不下去了。”

不下去了？

他这是准备一直在车里坐到陈衍醒？

袁文再一次刷新了对这个裴总容忍下限的认知。

“裴总，我们今晚还是有录制任务的，您看能不能……”袁文背地里再怎么骂他，正面对上也还是疯狂彪汗。

他也不想这时候摸老虎屁股，但是今晚是第一次见面，光是各种聊天熟悉的就至少要拍一两个小时。

“嗯，我知道了。”

裴卿轻轻拍了拍晏尘肩膀，“尘哥。”

他当然可以直接告诉节目组今晚不录了，这个环节以后补了再剪辑上去，最多不过给点违约金。但是工作人员等了一晚上，如果让晏尘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尘哥。”裴卿声音大了点。

“嗯？”

晏尘终于艰难地撩起眼皮看他。

“我们到了。”

“哦，好。”

晏尘抵抗着地心引力爬起来，开门下车。裴卿却坐在后座上没动。

袁文一个头两个大，这是怎么了。

哪怕是个一线流量耍大牌罢录，袁文也有把握能让他服服帖帖，但是对于裴卿这种氪金玩家他是真的不敢说什么。

连节目总导演严退思，手里攥着两个大型热播真人秀，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又臭又拽。袁文给陈衍谈这个节目的时候，连续蹲了他一个礼拜都没能见上一面。

但是知道裴卿同意出镜，光候机的那一个多小时严退思就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确认，还想专门派车来接，被裴卿婉拒了才作罢，态度那叫一个温良恭顺。

裴卿别的不说，光是他特殊的身份和他那张脸，就能做文章吸引不少观众，何况还有潜在的巨大背景和人脉资源。

袁文当初提起让裴卿一起上综艺，其实就存了狐假虎威的心思。但是他也逐渐意识到裴卿的能力可能高于他之前所想象的。

这可能是个大麻烦。

袁文开始后悔先前的意气用事。

他就是临时起意，也没想到陈衍真能把人给弄来。

这尊大佛现在就算有天大的脾气他都得供着。

晏尘上身又钻回车里。

“腿麻了？”

“有一点，我马上就好。”晏尘枕在他腿上，裴卿怕吵醒他，一路都没动过，现在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一动就是过电般的刺痛麻痒。

晏尘一手撑在靠背上，弯腰去给他揉腿。“放松点，别绷着。”

“我就打算趴会，没想到能睡着，腿麻了怎么不叫我起来？”

“没……什么……感觉”

晏尘碰过的地方都好像烙下了一个个掌印，灼热滚烫，百蚁齐噬，裴卿已经顾不上腿麻了，刚缓过来一点就立刻躲开。

“行，行了。”

“这么快，真好了？”晏尘不疑有他，又惆怅地在那双摸不出几两肉的腿上捏了两下“怎么这么瘦呢 。”

裴卿欲言又止地看着晏尘，默默缩了缩腿，他真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立地成佛了，浑身冒金光那种。

——袁文还没措好词给裴卿赔礼谢罪，就看见陈衍钻回车里，没两分钟裴卿就下了车

……Cool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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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