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落光辉交映下,昏黄的霞光渲染着云朵的衣裳,白浅薄纱染霞晕,溅星点坠落日中,不落今朝闲暇事,半踩黄昏半踩星。
刚洗完澡的林北极正在宿舍洗手台前手洗着今天的衣服,晚霞映得盆子里的水通红。
林晓初随后也端着盆子过来,或许是林北极的盆子深,盛下了天空的美,林晓初不住直往她的盆子里瞧,又或许,吸引她的是别的东西。
“林北极,你手伸出来我看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夹杂着严肃的语气,顿时如一股冰冷的寒流注入林北极的血脉,她浑身不自觉颤了颤。
她强装镇定,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一蹦一跳用激动掩盖着她的尴尬,伸出右手在林晓初脸前乱甩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啊!哈哈哈哈——”
“另一只。”林晓初则满脸严肃,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对了,今天的女排比赛,”她慌忙地扯开话题,掩饰之意尤为明显,随手丢下这一盆堆满泡泡的衣服,边朝门外跑,边跑边解释着,“全班都要给运动员加油的,我先去了,拜拜!”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晓初陷入沉思。
暮色渐浓,燃烧着的晚霞也暗淡下来,终于熄火了,灰蒙蒙的暮色笼罩着一切。
林北极一个人来到了体育馆,眼前班里大部分同学已经围在了赛场边,为运动员准备后勤。
“北极,你来了,”身后钟恩抱来了一大打水,笑着道,“我们一起给比赛同学的水写名字。”
钟恩是林北极同班同学,208宿舍,林北极虽然很少和她们接触,但觉得那是个很温暖很热情的宿舍,而钟恩是她看来最温柔的一个同学,林北极也很喜欢她。
“好啊!”林北极边说着边帮着接下水。
钟恩递给她一只记号笔,随手抽出一瓶水,在标签处认真地写起来,边写嘴里还教着:“像这样写上她们的名字,嗯……再画个小猫头。”
钟恩肉嘟嘟的两颊像仓鼠的腮帮,豆大的一双小眼睛,圆溜溜的鼻头,长发齐刘海,在林北极眼里十分像Q版动漫人物,可爱极了。
林北极像平常那样忍不住上手揉她的脸,她也乖乖地不动配合着。
“学会了吗?”钟恩抬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林北极,又递上一瓶水。
“学会啦!画个小猫头。”
话罢,两人一起蹲下准备起后勤,可没一会儿,林北极却被不远处独自蹲在球网旁的李椋吸引了注意。
李椋是林北极的舍友,今天她也要参加排球比赛。
林北极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笔,眼里藏着坏笑,站起身:“我去跟李椋打一声招呼!”
“嗯,去吧。”钟恩点点头,又继续埋头做她的工作。
钟恩同意后,林北极迫不及待拿起地上写了李椋名字的水瓶便飞扑到了李椋的身上。
“哈喽李椋!”她热情地笑着,手臂紧紧搂着李椋的脖子,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下李椋的状态。
李椋挣开了林北极的搂抱,转过身,她目露烦躁的神色,眉头紧蹙,她站起身,像一面高墙,极具压迫感,好像随时要使用暴力似的,她的状态吓得林北极不自觉后退几步。
平常她们都是这样打打闹闹,不过这一次,她的反应太大,林北极顿时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下意识跑开,躲到不远处钟恩的身后。
李椋跟了过来,把她一把扯出来,紧紧拽着林北极右肩的衣袖,眼神流露着烦躁与愤怒,用着带着怒气的语气说:“林北极,我现在很烦,我压力很大。”
林北极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不理解自己只是想和李椋打个招呼而已,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反应?
她眼神震颤像一个迷路的指南针,目露惶恐,整个身体缩在钟恩身后,颤抖着声音,她想以一个玩笑的方式结束这场局面:“钟恩,她想揍我。”
钟恩呆呆地站在中间,像是她知道李椋并不会真的要对林北极使用什么暴力一样,没有回应,神色很是冷静。
可似乎这句话在李椋眼里并不是一个玩笑,而是敲燃“打火石”的最后一击,她手上拽得更是使劲了,她怒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要打你了?”
恐惧感顿时吞噬了林北极,她只想跑开,挣开了李椋,两人围着钟恩追逐起来,李椋依旧没有减轻怒火,又紧紧拽着林北极的衣服。
下一秒,“刺啦——”一声,林北极胸前的纽扣崩了出来,衣服被撕破,明坦坦地露出了林北极的内衣,两人都愣住了。
强烈的屈辱感如同岩浆一般涌上心头,让她的心剧烈地绞痛起来,仿佛利刃割裂般,她感到无法呼吸,慌乱地捂紧胸前的衣服,紧紧拽着自己的尊严,可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钟恩见了这一幕,连忙搂着她的肩安抚她:“没关系没关系,先用夹子扣起来。”
说着,她卸下头上的发卡,捧在林北极面前。
可林北极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还没听到李椋的道歉,余光里瞥见了她跑开的动作,随后再也没影了。
钟恩紧紧抱着林北极的肩,继续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先回宿舍换衣服,我陪你。”
林北极点点头,可眼里的泪水还是不断往外涌。
那天烈日灼心,她走得满头热汗,嗓子像被烈火灼烧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汗水与眼角的泪水融在一起,糊得她满脸都是。
她哭了一路,直到回到宿舍换好了衣服,才逐渐平静下来。
“我们还去看她们比赛吗?”钟恩问。
林北极定定地看着手中刚换下的衣服,眼底隐含着一抹若有所思的阴霾,想到她们还是同学,或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去赛场给李椋加油,李椋就不会生她的气了。
随后眼底阴霾散去,微微一动,波光流转,眸子里泛起一缕光芒,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林北极点点头,唇角露出笑来:“当然去啊!”
整理好了情绪,两人一起向体育馆去,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就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在渐渐沉落的夕阳下,一栋栋教学楼显得越来越高大,密集、压抑;白云渐渐染上了雨意,晕起了灰;天空变成黑蓝色版画,随着波光的消逝,由远而近地又化入了夜色中。
她们再次回到了体育馆,眼前的比赛依旧没有结束,大家还是列成一排围在赛场边为她们呐喊,可却不知为何,或许是楼外的乌云将暗色拢进了场馆,气氛变得黑压压的,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把林北极往外拦,她感到莫名的不安,只能紧紧抱着钟恩肉肉的左臂,给自己悬着的心找到些安全感。
她忐忑不安地来到人群后面,高矮不齐的脑袋遮着她,她只能左右来回探着脑袋才能从缝隙中看到场上的运动员。
此时,身边208的宿舍长潘静静转过身,正好与林北极的视线对上,她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愤然,不停挥着手驱赶道:“林北极,你不要在这里!李椋因为你,她都哭了!你不要让她看见你影响她的心情!”
她的声音带动了其他站在身边的208宿舍的同学,她们的神色都由平淡转向怒色,像见到了仇敌似的,帮着她们的舍长一起驱赶:
“你不要站在这里,快点走!”
“影响了李椋的状态,比赛输了你负责吗?”
“老是躲在别人后面干什么?”
“……”
仿佛此刻所有人都把林北极当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有钟恩还站在她的身前。
“我回班了……”林北极垂着脑袋,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不禁又抖出了泪光。
钟恩不停地拍抚着她的背安慰她,陪着她一起离开了体育馆。
天色逐渐浓稠,灰云里闪着幽蓝的光,时间似乎从未那么安静过,明明覆起了黑压压的云,怎么还没下起一场大雨?或是说,有人替这片天下起了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