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 第3章 中秋宴

凡世有北燕，西蜀，东魏三大国。

北燕地处北境，周边环绕着不少小国，常年飘雪，入了冬更是大雪封山寸步难行。

千府地位特殊，祖上是北燕开国功臣，出过不少战功赫赫的将军、肱骨之臣，千鹄之父千重羽大将军更是曾以七万之师破四十万蜀军围困之势，立下过赫赫战功。

一向功高盖主的千家，千重羽大将军的病逝，千鹄一直没有子嗣让北燕皇放下了不少戒心，突然多出的“嫡子”，引来的便是变本加厉的猜忌。

更别说自消息传出，千鹄还把煌护藏了两年，愣是没让北燕皇见着一面。

自此，千家大少爷千煌的露面成了今年中秋宴最为浓重的一笔。

这段时间，尉迟极都留在了千府，瑜王府早就留好了替身，以供王府里的那些探子日日监视，朝宫里面报备。

煌有一搭没一搭的荡着秋千，听尉迟极讲到他的王府里全是宫里的探子，笑着数落他：“你这皇弟对你可真是上心。”

尉迟极摇了摇头：“他要是能把这心用在政事上，想必也是一代明君。”

北燕皇疑心太重，不敢对尉迟极下手，怕有人揪住这件事易了他的位，更怕惹怒了千家。也不敢将人放去封地，怕尉迟极什么时候杀过来给他来一刀，所以只好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说说你吧，过两天就要进宫了，不紧张吗？”

煌早忘了紧张是什么感觉，他开玩笑说：“紧张啊，怕一个不小心把命给丢了。”

秋千荡的更高。

没想到尉迟极一脸凝重的当真了，保证道：“放心，我必护你周全。”

煌依旧吱呀吱呀的荡着秋千，像是没听到，只有轻盈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摇曳，自由自在。

煌本就美的惊心动魄，只此一眼，终生难以忘怀。

中秋宫宴前一天，尉迟极回了他的瑜王府，做了一番安排，第二天一早，瑜王府的马车大摇大摆的停在了千府门口，把千家大少爷“接”上了车。

事实却是，一大清早，还没醒的煌就被千府的丫鬟们从雕花大床上捞出来，拾掇打扮了一番，然后被尉迟极的人用一抬小软轿连人带被子一路抬到了瑜王府的马车里。

交接过程行云流水，像是提前商量好一样。

马车上，千大少爷窝在被子里连眼皮都懒得掀，说话声音也似有如无：“宫宴在晚上，现在天都还没亮……算了，不和你计较，别吵我睡觉。”

应了他，尉迟极无奈笑了笑，继续翻看手里的经书。

瑜王府的马车绕着护城河遛弯，随着时间流逝天色大亮，周围人也渐渐喧闹起来。

“干嘛。”

尉迟极无奈笑道：“都午时了，还睡啊。”

煌翻了个身朝向尉迟极，懒懒开口：“睡觉乃人生第一大事，有什么事能比睡觉还重要啊。”

外头是燕都入秋后难得一遇的好天气，暖阳无风，尉迟极掀开了一角帘子，放任一缕金光溜了进来，亮灿灿的。

“天气不错。”

煌眯了下眼，赞同道：“嗯，确实不错。”

尉迟极看向煌，问他：“出去转转？”

“不去。”

半个时辰后

一处人声鼎沸的楼阁，一脸没睡醒的煌靠在桌上，扫了一眼楼下台上跳舞的姑娘，打了个哈欠问：“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不错，”尉迟极给煌倒了杯茶，递到他嘴边堵住了他后面的话，“自不是叫你来看姑娘的，重头戏在后面。”

煌被迫喝了口茶，但还是把调侃的话说出了口：“想不到呐，平日里稳重端庄的瑜王殿下，燕都的第一公子，私底下竟是如此——嘶！”

罪魁祸首不紧不慢的收回了打人的手：“你安静些。”

煌：“！”

楼阁门口人流涌动，喧闹不已，引得不少人回首瞩目，像是有人起了争执。

“诶？那不是你妹妹么。”

尉迟极顺着煌的目光看去，正巧和钻在人群里凑热闹的尉迟嘉对上了视线，宁安公主像老鼠见了猫儿一样，讪讪的往侍女身后躲了躲。

小侍女以为尉迟嘉是被挤到了，忙扶了她一把：“殿下，您没事吧？”

这一扶正好把尉迟嘉扶进了尉迟极的视线里。

尉迟嘉：“……”

“啧，这小祖宗又偷溜出来玩了，”边上看戏的煌精神些了，笑了笑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热闹，竟把你们一大一小都引来了。”

尉迟极没言语，挥了手边的随从去把尉迟嘉带过来。

待到尉迟嘉上来，那边的争执也刚好被云霄阁的人平息，没了看头。

被抓包的尉迟嘉怯怯开口：“王兄，你怎么也在这？”

“你王兄自是为了美人来的，看不出来吧？他平日里——”猝不及防被塞了块糕点，煌差点没被呛死，“咳咳咳，尉迟极啊尉迟极，你只会这一招了是不是？”

说完想给自己倒杯茶顺气。

这时，尉迟嘉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方才倒是没瞧见，你居然也在！上次你把本殿下的花灯弄坏了，还没赔本殿下花灯呢！”

倒茶的动作一顿，煌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尉迟嘉说的是什么，撂下茶壶诧异道：“你管那叫花灯？”

尉迟极顺手接过了茶壶，帮他倒了杯茶。

“千煌！”尉迟嘉有被气到，势要扑过来打他，全然忘了尉迟极还在一旁。

煌没躲也没避，算准了尉迟嘉这招落不下来。

“行了坐下，多大个人了，咋咋呼呼像什么样子，”果不其然，尉迟极看不下去开口了，“还有你，喝你的茶。”

楼下的喧闹声渐渐大了起来，那跳舞的姑娘下场后，上场了一位半遮面的美人。

不同于其他登台女子的妩媚与艳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锋利。

纱帐翻飞，剑影簌落，琵琶弦急秋风起，雪衣翩翩然，一舞倾城。

楼上

煌抿了口茶，问：“这就是你说的重头戏么。”

尉迟极：“此女名临涯，七年前入云霄阁，首次登台一曲剑舞名动燕都，云霄阁的女子卖艺不卖身，舞刀弄剑也不在少数，但武艺超绝却是独此一人。”

“哦？怎么看出武艺超绝的。”

“你这都没听说过啊，”尉迟嘉一脸不可置信，“她可是千机榜排行第二的高手，千机榜你总听说过吧？就是北境的高手排行榜，她这名头可是在众人的亲眼见证下打出来的。”

煌看向临涯若有所思，然后随口问道：“那第一是谁。”

“这第一名嘛可是个传奇——”尉迟嘉鬼机灵一笑，“你说一句姐姐我错了，我就告诉你。”

煌闻言哼了一声：“想的美，哥哥我还不想知道呢。”

台下，掌声喝好声源源不断，鼓点渐缓将停，一场牵动人心的表演即将谢幕，出乎意料地，临涯行礼谢过诸位后并没有离场，而是将目光投了过来，直觉有种熟悉的气息。

目光所至，却是空无一人。

已经走了。

街上热热闹闹的，人多马车走走停停行的慢，几个人便下了车步行。

煌全当日头好出来散散步晒晒太阳，尉迟嘉则是东挑挑西看看收罗了好多稀奇玩意，遇到喜爱极了的就举到他们眼前晃一晃，炫耀一般，惹得煌不免笑她：“也就你把这当宝贝了。”

天色渐晚，到了入宫的时辰，尉迟嘉先行回去了，他们来时人不少了，外面停了不少马车，排队查验一番后步行入了宫。

看着一路上众多宫人侍卫，尉迟极不放心再次小声提醒煌：“切记缄言少语，敷衍过去便可。”

他深知煌是个随心的自在性子，便是面圣也必不会是谨小慎微模样。

进殿被宫侍领着落座，两人因为身份隔了数桌距离。

北燕皇还没来，距离开宴还有一会儿，千煌被告知案上的这些还不能吃，只好百无聊赖的看着这殿里形形色色的人攀谈相交，互吹互捧。

“千少爷，久闻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气质不凡。”

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是。”

褚岁岁见煌根本没打算起来和他寒暄，便也不傻站着了，大大咧咧的坐到了煌旁边的席位上：“褚岁岁。”

褚姓，煌有点印象，听尉迟极提过，当朝丞相姓褚，有个宝贝孙子，应该就是他了。

褚岁岁盯着煌的脸揣摩了会儿，得出结论：“确实不像捡的。”

煌：“……”

千鸪来了，正好听到这句话，虎目一瞪佯作生气：“说什么呢你小子。”

褚岁岁讨好笑着：“千叔叔好。”

两家是世交，关系一直不错，不过这两年煌不是出门游玩就是闭门不出，没在人前袒露过身份，千鸪没提起过这事，煌便也没去丞相府拜访过。

褚岁岁年纪小又是个活泼的，没一会儿就和煌熟络起来，还和他分享近来的趣事，千鸪对此也喜闻乐见，不去打扰小辈之间的气氛。

不多时，到了开宴的时辰，北燕皇踏着层层通报声入殿，宫侍们左右环绕，殿内肃然一静，臣子们纷纷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燕皇拂袖落座：“众卿平身。”

“谢陛下。”褚岁岁随着众人起身后发现千煌居然浑水摸鱼，只是做做样子低了低身子，压根没跪。

回到席位后，褚岁岁本欲找千煌交头接耳，恰巧此时，宫廷内乐声响起，舞女们鱼贯而入，服侍的宫人们也一一候在了旁边，便暂且歇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