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看看谁愿意做这个出头鬼了。”
苏祁忠掩了眼底的轻视,平日里不见这刺史府的小公子显山露水,原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如此,你知晓这水该如何让它浑浊了?”
屋内的烛火映在那少年脸侧,东方既白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众人依次离了苏祁忠书房,东方既白一番长谈后将将离了门,却在回廊处碰着苏西。
那道姝丽的身影立与廊下,面上淡漠温婉,身后的丫鬟替她拢了拢春衫。
“四妹妹何故在此?”
苏西转身,明眸幽远望着他,“过来挨骂。”
倏地,他轻笑,温润如玉。
负手站在廊下的少年容止太过艳丽,独属于他的桀骜矜糜的让人窒息,月色正好,为他镀了些许缥缈。
“四小姐,老爷还在里面等着呢。”阿纤怕耽搁,轻唤了下苏西。
苑中四下虫鸣喓喓,苏西朝他福了一礼,缓步越过。
廊下的少年甩了甩手里的穗子,世人都说镇国将军府家的四小姐专横跋扈没半点贵女教养,如此一见却叫人被那周身气度所惊叹,那一身纤姿秀逸下是成熟的稳重,却又淡漠的似乎能抚平一切惶惶不安。
有意思。
京晁元年二月底,初春,夜。
这一夜有人书房挨骂,有人杀人放火,一个很平常的夜,却乱了宫闱扰了京晁百官的安宁。
早间正厅用饭,苏西坐在云姨娘侧间,云姨娘只管夹了菜往苏西碗里堆去,苏祁忠坐在正首,几人围桌而坐,无言。
正吃到一半,仆人小跑着过来:“老爷......”
苏祁忠摆手,接了云姨娘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嘴,“说。”
“外面说......说户部尚书求见老爷。”
苏祁忠想也不想便挥手,“不见,让他走。”
“可......他跪在府门外,喊着求老爷救他一命,外边围了许多人。”
苏祁忠敛眉,“他想跪便叫他往死了跪。”
仆人不敢多说,佝着身子冒着雨下去回禀。
徐氏替他斟了杯茶,大气不敢喘,户部与徐家联系密切,今次不知又是出了什么事,眼看着户部都到这个份上了,如今这苏祁忠的心思是越发的猜不得了。
“你若想知道,便自去问你哥哥。”苏祁忠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并不看徐氏。
这顿饭除了苏西没人能吃的香,苏苒苏沁吃了个半饱便被徐氏拽走,云姨娘不敢触苏祁忠眉头,拼命朝苏西使眼色走人,苏西看都不看她,继续大快朵颐,开什么玩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没能量。
“要走就走,杵在这干什么。”眼见着云姨娘朝苏西使眼色,苏祁忠手上的茶盏重重一放,吓的云姨娘不敢逗留,快步离开。
苏祁忠看着女儿,不都说京晁的女儿家体态为重,多的是纤腰拂柳,那桌上都不见吃几口的,自己这个小女儿虽说近日里见着胃口大开,顿顿两碗,却不见长肉,倒是比以往看着更纤瘦了。
“吃好了吗?”苏祁忠看着那油水颇重的红烧肉,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你不要我吃了吗?”苏西夹起红烧肉的筷子一顿。
苏祁忠大笑:“为父不叫你吃你便不吃了吗?”这小妮子比起以往倒是更招人喜欢了。
苏西:“如果你希望的话,那我就不吃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家之主,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如果我不听话,你会行使你的权力,那我以后可能都吃不到了。”
苏祁忠怔了下,看向苏西的眼里带了些深意,这话是没什么,可在这节骨眼上却颇为应景。
叶显私下来往右相一派的人,而今又被牵连国债一事,此番倒是进退两难了。
府门外人声阵阵,饶是大雨也没将众人八卦之心冲淡,谈论声大的将户部尚书叶显嘶喊的声音都快盖过去了,隐在暗处的人冷冷看着,终究不见府门大开,那将军府倒也是个不怕非议的,是了,晁国最强之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会怕这区区非议。
“你们知道这镇国将军府前跪着的是谁吗?”
“是谁啊,你倒是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这位可是堂堂户部尚书大人叶显!”
“叶显?你是说那个早年为朝廷向京晁沈家借了百万黄金国债的那个叶显吗?”
“是了是了,就是他,当年还被先帝陛下赐了第一户之称的叶显!”
“那他如今?”
“还不知晓是什么事呢,可看这地步了,叶显连脸面都不要了跪在这里!”
“都说这京晁上下,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了镇国将军府的人,你知晓上月里他家的女儿落水吧?那恭亲王府怕是难了。”
“这又关恭亲王府什么事?”
“你不知道,我同你讲......”
府外人声阵阵,正厅里自是听不到的,但这并不妨碍苏西的好耳力,她看了看在喝茶的苏祁忠,决定不去问恭亲王府的事。
饭罢,苏祁忠自去书房,苏西站在檐下看了会雨,便被云姨娘唤来的人叫了去。
雨声阵阵,街上的行人少了,叶显嘶吼的声音渐渐小了,只额前血肉模糊一片,看着可怖。
“爹!你起来,我们不求他!我叶家做事光明磊落,陛下要查便只管查去!”清越少年穿着黑衣,雨水淋湿了衣衫,一片劲瘦峻拔,手握着腰侧的长剑,面上是铁骨铮铮。
“彧儿!你怎么来了!回去!”叶显抬头,血水顺着额际流下。
“爹,您随我回去吧!”
叶显眼前一片血红,跪了一上午,又淋了一上午的雨,一把年纪终是支撑不住,撑不住的往前栽去,叶子彧手快一把扶住叶显,面前漆金的大门却开了。
叶显倒在叶子彧怀里,气若游丝,“求......求大人...”
出来的却不是苏祁忠,站在檐下的少女只着一件薄薄的春衫,妍丽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叶子彧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知晓这是谁,苏家的四小姐,名遍京晁。
风从雨里穿过。带着叶显细弱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户部所属有四司,即户部、度支、金部、仓部,以户部尚书叶显为首的一派此刻却如惊弓之鸟般。
月前离京晁八百里外的荒州受了雨灾而牵连出的官府贪污一事闹得京晁沸沸扬扬,当今圣上震怒不已,连斩了几人,却苦于没有得力之人速查此案,眼看着这事一拖再拖,那箱倒是揪出了国债一事。
晁国地域不至于狭小,虽处于几国交界处,按理说本应是个富庶之地,但连年都将财力用于兵力国力之上,不曾想早年间一场旱灾将国库消耗殆尽,不得已户部献上国债一计。
而这京晁沈家,则是国债的债主之一。
京晁沈家,荒州王家,江州郡徐家这三家可谓是富可敌国,当年叶显奔波来回,游说了大半年,才算是成了这桩事,而今荒州官府贪污,牵连出了荒州王家买官游职,连着荒州的官府欺压百姓,赋税暴增。
国债当真只是国债吗?
尚书跪求一事在京晁闹得沸沸扬扬,将军府照例大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日云姨娘收了江州郡的信,苏兮的祖母近日身子不爽,又逢水路刚通,想念女儿和外孙女,递了信邀苏祁忠来江州郡小住时日。
苏祁忠近日朝中事物繁忙,自是没时间陪着云姨娘回府,只说了忙完便来,临了又多派了些护卫,这才放心忙自己的事去了。
一番打点,苏西随着云姨娘上了船。
将将入了夏,日头炎热,云姨娘牵了苏西坐在船头的华盖之下,初夏的风不那么灼热,云姨娘倒是一派舒坦。
“你这丫头,莫不是失了魂?整天木木愣愣的。”云姨娘品着茶,眼光温柔的看着苏西。
“你可还记得你挽舒表哥,你小时候最喜欢跟着他玩了。”
“......”原主的记忆库里没有这个人啊。
“估摸是不记得了,那时你才三岁不到呢。”云姨娘自顾自发笑,摸着苏西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感叹自家女儿好相貌。
“听说你挽舒表哥去岁便入了仕,在江州郡也是一方才子。”
苏西听着云姨娘絮絮叨叨,估摸着再不出声这个土著人又要变本加厉了。
“唔......”
“此次过去相看相看,若你爹爹允了,娘这心头一件大事可就算是落了地了。”
苏西胡乱的点着头,思绪却飘远了。
得想办法把沉在湖底的残躯捞上来,她的武器还在上面,叫林晏去?这是个不太妙的主意,她可没忘了林晏转头就将在西巷遇袭的事告诉了苏祁忠,害得她被一顿臭骂。
心里思量着,苏西瞄向立在不远处的林晏,少年站在船檐下,一手抱着剑,靠在一侧假寐,似乎感觉到了苏西的视线,少年抬眸看过来,苏西掠过他,继续沉思。
水路行进的快,不过五日便走了大半的路程,船舶停靠在一处闹市港口,苏家的下人们下了船便安排了车夫往来,这一趟算是小住,带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占了两辆马车。
临了下船,云姨娘早早准备了兜帽让苏西围着,马车走山间小路,自家女儿这般姿色,不好叫贼人盯上。
“兮儿,阿娘已有十二年未回来了。”云姨娘替苏西整了整兜帽,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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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