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早前和原主产生过嫌隙的少年,名叫赵迹怀,他父亲是中书郎言士令,言官里的佼佼者,平常最是看不惯苏祁忠一类的武将,偏偏苏祁忠娶了个言官世家嫡女做夫人,这下文武皆为他所用,朝堂里苏祁忠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皇派党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次将军府小女儿做了这么件事,全京晁上下传了个遍,好不容易逮了机会,自然要好好奚落一番。
“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个情郎现在是恭王府小王爷的陪读,一会就要来啦。”赵迹怀凑近她,声音倒是丝毫没有收敛。
“噗嗤,她还有脸出来,这要是我我索性一根绳子吊死了事。”
苏西听着底下人窃窃私语的嘲笑,明显感觉到了敌意。
挑衅啊。
就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叽叽喳喳,真讨厌,既然看她不爽,就来挑战啊!
一瞬间,杀意瞬间暴起,苏西直直看向赵迹怀,面上毫无表情。
赵迹怀瞬间像是置身在四面厮杀的战场,而一片混乱之中,一支利箭破天而来,他像被定在了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周围没了说话声,一时之间再没有人敢出声。
谢青燕推门而入,见着赵迹怀傻愣愣站着,前面是苏兮,暗道完了完了,还没等她出手,赵迹怀腿一软,瘫在地上,额迹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落。
胆小的人类。
一时之间周围人仿佛瞬间解禁,脑子里闪过同样的问题:刚才发生什么了?我抖什么?
谢青燕跑过来,拉住苏西的手:“你这一月未来学堂,我以为你怎么了,问了你阿娘才知道,你没事吧。”
谢青燕算是原主从小到大交好的玩伴了,谢青燕父亲为苏祁忠麾下一员大将,她自小便随着父亲进出将军府,苏兮骄横,谢青燕不服管教,两人绝配。
“你刚在干嘛?赵迹怀又嘴臭了?”谢青燕拉着苏西坐好了位置,伏在她耳边轻问。
还没等她回答,她又开始了,“哎呀兮兮,我跟你说,你没来的时候我可想你了,阿慈随她母亲回荒州祭祖,我这一月来都没人说话,可憋死我了。”
苏西保持姿势在位子上坐了很久,眼睛滴溜溜看着前面打摆子的赵迹怀,谢青燕好像也不准备要她回话,自顾自说着,絮絮叨叨,直到课室里再次安静。
恭王府小王爷顾州带着裴夙进来了。
哟,熟人。
苏西眯起眼睛打量裴夙。
就是见着苏兮,裴夙面上也丝毫不见慌张,仿佛一月前苏西落水与他毫无关系,一身布衣长袍在这华贵子弟里格格不入却带着自己的傲气。
裴夙跟着顾州落了座,好巧不巧正在苏西左侧,课室里一时之间静的连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多的是眼睛打量着处在热闻里的三人。
众人等着看热闹,书院的先生适时地推开了门。
一番寒暄,终于开了课。
苏西有些烦躁,满耳的之乎者也似乎没完没了,右侧的谢青燕丢了纸团过来,苏西打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字,‘下了学去东街转转?听说新开了胭脂铺子!’
苏西侧头看向谢青燕,谢青燕朝她偏了偏头,挤眉弄眼示意回应。
终于下了学,等候在外的丫鬟进了书院内室,其中不乏各个公子小姐的人,苏西正收拾着书本往书箱里装,进来的丫鬟忙抢过来,诚惶诚恐。
“让奴婢来吧,这是奴婢分内之事!”以前还未被调去四小姐院里时对这小祖宗早有耳闻,没成想伺候了这么几天,四小姐丝毫没有以往那些动不动就打骂下人的习惯,倒是从未为难过她和另一个内婢。
苏西收了手,随她去了,看着她利索的收拾完,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未曾取名,先前主子都唤奴婢阿纤。”阿纤微微俯身,将书箱提起。
纯木制的书箱提着有些吃力,阿纤提的有些艰难,“小姐,现在回府吗?”
还未等苏西回话,右侧的谢青燕跑过来揽住苏西,“你可不许这么早回去,你答应我了陪我去胭脂铺子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苏西抬眼,终究妥协,回去估计又要听屋里那只土著人唠叨,算了。
“走吧,你带路。”
苏西抬脚往外走,谢青燕欢天喜地跟上,经过阿纤时,苏西拿过放在桌上的书箱,一只手拎着出去了,身后跟着谢青燕不可思议的夸张马屁和阿纤急的快哭出来的声音。
“阿兮你怎么力气这么大啊,都快赶上我家怪力嬷嬷了!”
“小姐......四小姐,您快放下来吧,奴婢提的动的!”
谢青燕快跑两步跟上,一路嘀嘀咕咕。
“小姐......姨娘回去会说您的。”远远望去苏家两个嫡女早早上了马车,半点没有等她的意思,小丫鬟怯生生开口,她没敢说会被罚,主子的任性总是教做下人的来担着。
一行人上了谢青燕的马车。
“哎呀又不是不归,云姨娘不会说什么的。”谢青燕兴致勃勃,撩开帘子朝外望去。“再说了,兮兮你被拘了月余,出来看看怎么了?”
苏西撩开右侧的帘子,漫不经心,“阿娘不是给了人么。”
那少年站在房檐顶上,一把剑抱在胸前,马车一走,那人亦步亦趋跟上来,不近不远。
“兮兮你刚说什么?”谢青燕嘴里喊着云片糕,头都没转,含糊发问。
“没什么。”
只借助房檐屋壁发力,可以飞?
看着那少年,苏西头一次产生了疑惑。
马车一阵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谢青燕所说的东街,前路行人颇多,马车行进艰难,车夫回禀后,谢青燕拉着苏西出了马车就一头扎进人流里,速度快的连身后的丫鬟都没反应过来,两人已消失在人海中。
东街是京晁最繁华的集市,大多数生意人都愿意来这里,常年人流颇多让它的名头更加声名远扬,就是临边几国都略有耳闻,往来的人络绎不绝。
这里不仅能看到边塞奇物,还能见到各色各样不同地方的人,或迤逦妖娆或俊美如画,便是不同人种都是有的。
苏西甚至在这里看见了在主星上类似于因弗人种的人类,只不过与之相比他们多了些柔弱少了些凶狠,金发碧眼的外貌所差无二,无精神力。
总之很神奇,苏西默默的记着日子,每当她开始感慨这里的无趣时总会有一些新的事物闯入她的眼睛,到不能说是厌倦这里,她只是像以往在那些被发配要塞处的无数个日子里那样,随遇而安着。
她想,如果真的注定回不去,那么至少在这里的日子不会让她感到很无趣。
谢青燕去了摊位上看簪子,苏西站在人群中,神色淡然,目光从未离开她,身姿纤细却带了一股说不出的沉稳。
她知道那个站在屋檐上的少年一直在打量她,眼神微压,不动声色。
东街并不总是一片祥和的,人流越大的地方意味着越混乱,在谢青燕还在认真挑选簪子的时候,苏西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或许是她们一看就是名门贵女的缘故,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人敢放肆打量,却在周围人一番似有似无的观察下察觉出了这两人或许是撇了侍女独自出行。
苏西望向谢青燕,上前走了几步。
“兮兮你快看这个,多好看!”谢青燕举了举手上拿着的簪子,说不上多精致,最多只算个新颖。
“买了就走吧。”苏西不予多言。
隐在房檐上的少年似乎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暗涌,习武之人耳目比普通人要灵敏的多,少年眼皮一动,一个翻身下了房檐,颇为自然的融入到人流中,不着痕迹的靠近这边。
“不嘛!我们还没去胭脂铺子,兮兮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的!”见着苏西似乎有些不耐烦,谢青燕赶忙撂了钗子过来,“那地方就在西巷里,很快就到了,我带你去!”
那伙人鬼鬼祟祟打着暗号,熟稔的分工后朝着西巷踩点。
苏西还不曾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眼角的余光瞥见隐蔽在暗处的少年,突然露出个恶趣味的笑。
西巷弯弯绕绕,胭脂铺子开在胡同最里面,此处当真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去处,四周邻里皆是些三教九流的场所。
或许是地理位置过于复杂,天色渐暗,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并没有给谢青燕撒娇的时间,苏西手一抱靠在外院的墙边,活像一个不耐烦的丈夫。
至少谢青燕是这么想的。
事实证明,购物是女人的天性,绕是这伙人无比有耐心,也被磨的有些不耐烦。
眼见着同门前那个小美人儿一起来的迟迟不见出来,为首的混混怕耽搁下去事情有变,他只是想撸个人换点钱花,这小美人儿模子不错,倒是能卖个好价钱,当即不在等待,招呼着三两个人鬼鬼祟祟从侧面过去。
时刻被人惦记的感觉不那么好受。
还未等人走到,苏西开口:“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隐蔽在暗处的少年沉默,并不确定她在说谁,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