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脑壳 第51章 第 51 章

红色的……泥土？

秦方奋力睁开眼睛，在眼前模糊的画面中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但千斤重的眼皮很快又耷拉下去，她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哪儿？她尝试着抬了抬手，没有回应，只有末梢的手指稍微被牵动了一下，发出可以忽略不计的抖动。身体好疼，身下的什么东西硌着她的后背生疼，是石子吗？她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这一次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她看到了更远处的画面。

此时她正躺在野外一处无人问津的荒地里，身下的泥土不知为什么是红色的。往远处可以看到几株褐色植物，可为什么那些植物都是被连根拔起的？至于更远的地方……她眯起眼睛，远处那个黑色的、有些生锈的小机器人是……姐姐！

秦方在瞬间瞪大眼睛，身体也恢复了力气。而就在她想起身的这一瞬，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把她抛向了空中，又重重的坠落在了床上。

“嗯？呼——”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是躺在干净整洁的单人床上，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里是红蚁给自己准备的卧室。哪里有什么红色泥土、褐色植物，原来是梦啊！

她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颈肩，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是睡了多久。在这里再也不用跟着起床铃起床工作，这不就是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她正感叹着，忽然看到了放在门边的巨型背包，那里面是35区朋友们请她帮忙带的……可是现在说什么也回不去了。她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回忆摇出脑袋。然后下床洗漱。

桌子上是昨晚被自己翻开的日记本和剪贴簿，她花了半夜时间确认了这些东西的主人确实是自己，而这些东西的存在也变相证明了她曾经确实在这里生活。齐规说的事实，只是……她眯起眼睛，又看到了那个靠在门边的背包，35区的那些……她再一次烦躁起来，以后怎样还不一定呢，或许她之后会生活在这里，从此之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些人了。

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些伤心。过去一个月里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从外逃偷渡客到基地清洁工，再到现在红蚁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她的身份转变过于快速，就像被人拿着鞭子不停抽打的陀螺，搞得她晕头转向。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能稳定下来，那么这里又是否会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她吐出口中的泡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到有些陌生。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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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来到这儿竟然还要等人。秦方四仰八叉的摊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完全不顾周围来来往往的研究员们异样的目光。

明明说好今天带她去看在病区的接受治疗的焦牧，为什么现在还迟迟未出现呀？辛七号在旁边已经第三遍解释对方是因为工作太多所以才迟到，颇有一种替他开脱的意味。

“齐规大人作为总负责人是很忙的。”辛七号无奈解释道：“很多东西需要他签字。”

“他才比我大三岁，”秦方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想了想，“怎么人家都是总负责人了，我才是个小清洁工啊。”

“清洁工？”辛七号突然疑惑道：“您怎么会是清洁工呢？你是齐规大人带回来的人，在这里没人敢把您当成——”

“不不不，我就是随口一说。”秦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的35区就是当清洁工的，连忙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他22岁就能当总负责人了？”

“齐规大人是最早一批移植机械脑的人，”辛七号想了想，“他接受手术的年纪非常小，风险很大。”

“啊？有多小？”秦方躺在沙发上，扭过头问道。

“大概七岁吧。”

“竟然比我还小，”秦方震惊，“这么算起来，他现在22岁，那就已经有机械脑……15年了。”

“对，而且自从他移植后就一直在为红蚁工作。”

“从七岁起就开始工作，劳模啊。”秦方嘴上感叹，转头又小声吐槽道：“这人到底是什么天选打工圣体啊……”

“嗯，您说什么？”辛七号歪了歪头。

“啊，没什么。”秦方起身靠在椅背上，姿势由躺进化为瘫。“那他主要负责什么？管理移植了机械脑的人吗？”

“这只是他工作的一小部分，”辛七号回答道：“齐规大人作为目前的总负责人，不仅要负责第三实验室的总体运转，还要管专业医疗方面的很多事。”

秦方默默点了点头。看样子他昨天说的自己曾被交由他管理，应该也是真的。这人年纪不大，管的事倒不少，真是厉害。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加入这里，他也负责管理我吗？”秦方无精打采地瘫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坐的板板正正的辛七号，“他会让我去做什么呢？跟你一样吗？”

没想到这个问题突然把辛七号吓了一跳，秦方看见他脸上闪过的一丝慌乱，马上否认道：“您当然不会和我们一样！您是他很在乎的人，”说完辛七号稍稍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想，齐规大人应该会给您安排一个在他身边的职位吧，毕竟您是他特意带回来的——”

“停，打住。”秦方打断他，“别把我说的像是什么‘他特意带回来的重要的人’，”她自嘲道：“我只是一个脑子里卡钢铁的神经病而已。”

听到秦方的自嘲辛七号笑了起来，像是回到了那天他们在船上第一次见面时开朗的样子。“您真有意思。”他说。

秦方也笑了笑，看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白无聊赖地讲，“我们打赌吧，赌一刻钟内齐规那家伙能不能来到这里？”她订下规则，“我说不能，如果我赢了，你就带我把这里逛个遍。”

“那如果您输了呢？”辛七号问。

“那我就……”秦方想了想自己手头有的东西，“送你一包多味花生。”

没想到就在墙上的指针马上要到达一刻钟时，齐规在走廊尽头出现了。看到一直等在休息区的两人，他尴尬地咳了咳。“抱歉，我来晚了，工作实在太多。”他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不停叹气的秦方和用力憋笑的辛七号，突然愣住了。“怎么回事？你们俩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哇，你还敢问，”秦方站起来，轻轻锤了他一拳，“你害我输了一包多味花生。”

“哦，是吗，那真是对不起。”虽然不知道秦方在讲什么，但是先道歉肯定是没错的。

“算了，原谅你。”秦方恢复精神。“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焦牧了吗？”

“当然，跟我来。”齐规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把秦方往旁边的消毒间引。辛七号本想跟过去，却在看到齐规晦涩不明的眼神后，默默下了脚步，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不让他跟着吗？”秦方看着辛七号离开的背影，好奇地问。明明已经形影不离地跟了她快一整天，怎么现在突然就走了？

“没必要，进去还要换衣服，太麻烦了。”齐规说道。

两人说着进入消毒室，齐规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无菌衣和鞋套递给秦方。“里面是医疗区，细菌管控很严格。”他说着又从旁边掏出口罩。五分钟后，两人变成了医疗剧里全副武装的医生。

这……谁能认出来我们是谁。秦方看着镜子里戴着帽子、口罩，穿的宽大无菌服的自己，全身上下就露出了一双眼睛。正感叹哪怕是亲姐站在她面前估计也认不出来，突然发现齐规的手从后面伸上来，捏了一下她身后扎成团的丸子头。

“前面的头发不要留，全部收好。”齐规说着，又捏了捏她的丸子头。

“你不要急。”秦方忍住想踹对方一脚的冲动，又把头发收了收。在昨晚看到的日记里，曾经的自己写齐规是她在这里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又结合对方曾提到的三年前的那次意外，她不敢随意猜测对方现在心里的感觉。他认为我们还是朋友，对吧？秦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是自己失去了跟对方相处的全部记忆，突然感到一丝抱歉。

“准备好了？出门吧。”对方看她也收拾好了，于是打开了门，两人穿着鞋套，踩上了洁白的地砖，一步步朝病区走去。

“第三实验室病理区，医疗设备先进，一般负责实验体医疗及实验部分。”齐规一边走着一边向她介绍，两人穿过层层厚重的隔离门，终于来到了一个像是实验室和医院结合的地方。说是实验室吧，每个实验室里面都放着一张病床；可说是病房吧，每扇门旁边又都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清病房里面的全貌，真是奇怪。

“这是为了方便观察。”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齐规解释道：“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研究和发现可以治愈病毒的方法。”

“是吗？”秦方不明白这些，只是跟着对方漫无目的的走。又走了几分钟两人才停下来，停在了一扇拉着窗帘的玻璃窗前。齐规上前敲了敲旁边的门，里面的医生从门上的玻璃向外看了一眼，对他点了点头，随后拉开了玻璃窗后面的窗帘，让秦方看到了室内的全景。

“那是……”秦方趴在玻璃窗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里面那个身上插着管子、躺在一堆不知名仪器中间的男人。而他脸上那道黑白相间、伴生着毛发的斑痕，向她表明了身份。

“焦牧——！”她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