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问你,你是不是把你的妻卖给了赌坊。”
第一个问题,算是开胃菜,试探下男人的脾性。而不出所料,刚刚还被吓得干流眼泪的男人听见这话脸上扫过心虚和窥视,而后试探性摇了摇头。
“咔吧”一声,慕声掰断了他一只指节。
“唔——唔唔!唔!”男人头还没来得及撇回来,就被疼得摇头晃脑,不成调的悲鸣从他的喉咙缝隙漏出,呕哑嘲哳。
难,听。
“我说了,不要妄图隐瞒欺骗。”
对于这个烂人他无需心软,慕瑶看此有些迟疑但这次她没有出口阻拦,另一边的凌妙妙嘴角微微抽动。
——眼前一幕,好,好……凶残。
她心想他们这算是从正道人氏变成了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啦?
“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把你的妻卖给了赌坊换了条金链?”
这次,男人十分识趣地服软。接下来的问询也就顺利,可男人只不过是赌坊这部局里面一颗废子,除了确认下赌坊背后确实有拐卖人口的罪行外,就没了其他收获。
此事完毕,慕声嫌恶地清理了下自己,跟着众人丢下男人回到府里。
家中云川早已睡下,慕瑶进去帮几个小人拉了拉被子。她轻柔地抹去女孩眼角的泪花,知道这次的事情,靠不了官府只能靠他们自己。
“这件事……不可再耽搁了。”
慕瑶掩上房门,对上几人的视线,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疲态。
……
“这赌坊买幼买女……”
送小辈们歇下后,柳拂衣和慕瑶他们讨论这赌坊藏人的窝点在哪。
若是幼童好说,这地临海,不远处就有个码头,买了幼童便偷送出海卖到他城当为小奴贱卖,而女子……
凌妙妙心里胆寒,这世道不管是在这,还是在她原本的世界,幼儿女子……都是凄惨的。
她听着三人言论心里有了想法,但是却说不出口,心中翻腾起百味。
是不忍,是难过,是对着如浮萍被时代浪潮拍打逐流的女性的悲痛……
“莫不是……到了窑子里。”她黯然开口,室内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贫苦百姓可消费不起歌舞升天五光十色的青楼,而“窑”不同于青楼,三个铜板就能换走一个命苦小下处一夜,更或是一生……!
能消费起青楼的人,多也是在意脸上那层薄皮,但藏在暗处的窑子就不同了。在那里看得到人心万般险恶。
*
第二日子时凌妙妙他们出动了。本柳拂衣不愿带上妙妙几位女子,以及小辈少年,但是拗不过他们脾性,也就百般叮嘱领着一起出门。
这次没有引子,少年的纸鹤指不了路,老爷便把上次没拿出的物样放到几人眼前。
——那是个浑圆的红玉珠子,像是被黑狗血淋过一般,泛着红光有些诡谲。
这珠子看着没有什么特别,但当被月光照射后,几寸大的珠子上居然出现了十分清晰的投影画面。
众人皆惊,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此等宝物。震惊过后,便都屏气凝神专心看向那开始变化的画面。
珠子颜色越近中心越深,几乎成了黑色,而上面出现的画面里也除了黑就是灰,毫无生气一片死寂。
老爷沉声:“这怕就是个影在暗处的窑子。”
方才慕声已经独自去找了男人的踪迹,发现他命还挺硬,现在还在喘气。一盆凉水把他浇醒后给他塞了个馒头回点气力,随后问他知不知这赌坊开的窑子在哪。
男人摇头要的很坚决,怎么威逼利诱都在摇头,应该是真的不知。
也是,要是他连这个都知道了,如今也活不成了。
男人这条线索断掉大家都有些头大,而从这个只有一丁点大的画面里也看不出什么能辨别位置的东西。
少年有些心焦,问道:“爹,你这什么破珠子,就只能看到这一点画面?!”
说完,他就被老爷敲了下脑袋。
“没大没小!你不知道这珠子多宝贵吗?要不是时间紧迫我只在几个人身上放下引子,怎么可能就只看到这一个停滞的画面?”
凌妙妙本就好奇这珠子的法术,闻言有些感兴趣,问道这珠子是如何用的。
柳拂衣帮着回复:“这是恶珠,靠汲取人之恶孽来见人心之隐罪。”
简言概之:被子珠种在罪大恶极之人身上后,可吸取人之罪恶从而将他心里藏着的一些小九九投到主珠——就是现在老爷拿着的这颗珠子上。
凌妙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突然看到这珠子上的画面好像动了。
她连忙提醒各位将视线转回,就见那珠子上像是一台会扭头的监视器画面般,视角微微挪动后,从目不可见处走出一个瘦削的男子。
而那男的,就是赌坊的老板。
“……”几人屏气凝神,看着老板从角落走出,珠子上的画面跟随着他前进,一同穿过一道像是烧制瓷器的窑门后入了这腌臜地儿。
土门进去,看上去是一片居住处,街道上污水垃圾堆满,隔着珠子都好像能闻见发酵了好几天的臭味。
街道两侧建着矮矮的房屋,妙妙看着那屋子问道:“会是……”
老爷摇了摇头,提示着回道:“不,这条街道应该是个普通的居住区,像是这样的场所不会建的如此宽阔不遮天日。”
赌坊老板的步子没有在此处停下,也证实了这地方怕是他掩人耳目的一块屏障,和方才那土门前杂乱无章长着的藤蔓是一个用处。
珠子的画面一直保持着和那赌坊老板一米远的距离,偶尔还会被残垣断壁遮住视线,这视角像是……像是一个人在跟踪着前面的男人。
这个跟踪视角,将凌妙妙几人的情绪都给带的有些紧张,好几次赌坊老板突然回头望来,都好像隔着这颗珠子在和围成一个圈的七人对望。
好在这份煎熬很快结束,众人终于见着了那个窑子的真面目。
但,没有想象中的可怖,倒是十分……正常。
几座矮矮楼房凑在一块,每屋墙上都还破了个窗子,可不过上面按着栅栏样的遮挡物显得有些封闭。
白色的墙壁有些发黄掉皮,可以见得存在的时间不短。
在此深夜,这一间间耷拉着破门的屋子,还能从门的裂缝处窥见一盏盏灯火。
视角受限,几人看不到门背后的场景,只隐约能从两旁半截漏出的相同房间猜想出这地大概是个四面围着房屋,中间留有空地的布局。
而他们就像是站在这块被禁围着的空地里,四面八方似乎在传来鬼哭般的风声伴着女子低低的哭泣……
“啪!”
画面定格于此,珠子突然应声而裂,几人没有看到赌坊老板到了此处后的动作。
珠子暗红色的碎渣在掌心飞出,在夜色里像是溅出的点点火光星点,漂亮十足却会在皮肉上擦出细小的伤口,像是被蚊虫叮咬过一番瘙痒。
老爷沉默着收回手中碎屑,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几成把握能找到。”
少年今日穿着上襦下裙,披了件皮毛袄,平日高束的马尾散落,扎了几小束麻花辫绑了个金扣藏在披散的长发里。
整个人显得格外贵气,没有往日那点张扬的少年傲气。
他脸上原先遮着大半张脸的面具也换了个样式,转带了张只遮住上半张脸的。
看习惯了之前的,现在突然能明显看到少年还未褪去所有稚气显得有些圆钝的下颚,雪蚕还有些不适应。
她听到老爷的询话,比少年还要先反应过来仰起头,接着自然看向少年这张脸。
没了面具遮挡,她能见到少年苦恼而抿着的嘴角,以及嘴角下那颗,小小的黑痣。
“三成,这光有画面没有气味……很难。”
少年摇了摇头,手里是早已备好的纸鹤。聊胜于无,总得试试才是。
他微微向那纸鹤吐了口气,捏着纸鹤的三只手指尖冒出金光,随后纸鹤腾空而起,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后,开始行动。
雪蚕跟着几人,眼神落在眼前少年背上。
今日,她好像是头一天认识少年,之前看到的好像总是他出糗的一面,这次却见到了他这般模样,心里不吝啬地给出一些欣赏。
少年没有察觉女孩的眼神,他满头大汗,全神贯注在牵着纸鹤行动。
这次,他们远比之前要来的行动迟缓,半个时辰过去后还没有看到一点那土窑门的踪迹。
“怕是那我们见到的土窑,还不是这贼窝的第一道门。”
柳拂衣给出这个沮丧的事实。
纸鹤停在了一片屋宅后的小道没了动静,挣扎了几下后无力落在了少年掌心。
他搓了搓手,将那纸鹤抹去,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发饰相撞丁零当啷响做一块。
“嘘!”
慕声在这时突然微微仰头,示意大家安静。少年停了动作,而耳边叮当声却没有停止。
“从路那头传来的,”
慕声道:“朝我们这边走来了。”
众人立马分散而去,隐住身型伺机而动。
夜色渐浓,空气里蒙着雾气半拢着月光,将如水的月色四散拆成水珠般飞洒在四周,照亮眼前这条少有人经过的道路。
半盏茶功夫,一头老青年出现在几人目力所及之处。
老牛一只耳朵上被打了孔洞,穿了个铃铛在上面将老牛一只耳压得向下耷拉,那铃铛都些掉漆,可在月色照射下也闪过几分光彩。
——方动静,就是这小小铃铛发出的。
这老牛背后拉着车,背上坐着个形容枯槁的驼背老人。
在场几人目力不错,能看见那藏在草帽形成的阴影下的眼睛为全白——此老人,为目盲。
再见这一人一牛拉着的大车上,空空如也只零星放着几个残缺的土陶阶段的瓷器。
“……有人在吗?”
在几人都在思考对策时,这老人突然朝着空气开了口。众人屏气凝神,自认是没有漏出气息,也不知这老人从何探出,出言虽是疑问句式,却没有一丝疑惑口吻。
——他认定了在场定有几人。
见没有动静,老人挠了挠自己干枯的手臂,拍了拍座下老牛停了步子。
“别躲了,这人躲在草丛后面后,这穿之而来的风……可骗不了人。”
老叟呵呵一笑,“你们人多势众,不会是在忌惮我一个耳聋眼瞎的将死之人?”
都这般说了,几人便没有再躲藏着的理由,纷纷走出,站在这一牛一人前。
柳拂衣刚拱手要开口,却意识到方才这老人说是自己患有耳疾。
可这老叟像是能看见柳拂衣的动作,在他迟疑之时立马开口说:“你们来这,还能有什么意图?不就是要去那地方吗?”
在众人惊愕之时,老叟继续道:“不止,不止……我还知道你们的目的和我送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呵呵,呵呵……”
说罢他低低笑了出声,低声喊了声:走的话,就上车。接着拿出一把烟草卷起点燃送入口中。
烟圈上扬,在等待的功夫里弥散。
片刻后,七人交换了下眼神,一同坐上了牛车。
感受到后面重量,吸了半卷烟的老叟吐出烟圈,半说半唱道:
“是存是留……
万事万物,各有命数。”
应该……快写完了吧[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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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道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