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所不欲，勿施于猫 第6章 【6】他的喵

舒莺漫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收紧，她想站起身来，脚下却一哆嗦。站起来，你必须站起来！一个声音在心底咆哮嘶吼，像野兽一般。舒莺漫撑着地，就这样艰难地站起身来，也不顾被泥水弄脏的衣服。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般，黎澈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记忆的闸口猛地被拉开了，漫天的洪流，再也掩盖不住了，铺天盖地。

“怎么了？”乔冰觉得不对劲，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没事，”黎澈仿佛做了一场隔世的大梦，他拿出手巾，擦了擦手，说：“认错了人罢了。”

他是认错了，认错了他的心。

***

在很小的时候，舒莺漫同学就是一个低调的孩子，虽然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光荣理念顺利成长，可是许多事情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比如，茂思夜有人群恐惧症。

比如，论坛。

又是那个神秘的ID号，爆出了一个新的消息。

——“生化楼闹鬼事件大揭秘！”

由于标题太过醒目，帖子一度顶到了校园论坛的最高点。

帖子以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视角描述了某位同学的爸爸是如何受了刺激，如何在夜晚出现在生化楼“吓人”，如何让其他同学们胆战心惊的。

所有矛头直指乔冰。

看到这则消息时，舒莺漫的眼皮不由得一跳，她正在自习室自习，只觉得宁静的日子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舒莺漫，你什么意思？”

一抬头，就见乔冰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步伐都比平日里快了许多，她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舒莺漫很诚实地摇摇头，“真不是我做的。”

“我算是看清楚了，”乔冰有些咬牙切齿，她将手机打开，往桌子上一放，“你就是故意爆出自己的照片博关注，然后又爆出我家的事，想让我退出女主角的选拔，不得不说，舒莺漫，你这招很高明，但是，实在是太卑劣了。”

“我虽然脾气不好，也不太爱理人，可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做过的事不会不承认。”舒莺漫放下手中的书，“乔冰同学，请你不要以最坏的心思来揣测他人。”

“你有本事做这些恶心的事，没有本事承认呐？”乔冰冷冷一笑，“好，这个女主角我不跟你争，可是，我再也瞧不起你了。”

转身就要走。乔冰觉得自己是唯一站在正义制高点上的女战士，仿佛与敌人多说一句都是脏了嘴巴。

“喂。”舒莺漫叫住她。

乔冰停下了脚步，脑中思绪纷飞：舒莺漫是想承认向自己求饶吗？她才不会接受！先唱白脸，又想唱~红脸，把她乔冰想成什么人了！不管怎样，她再也不会原谅舒莺漫了，再也不会！

没想到舒莺漫却说：“同学，你的手机掉了。”

乔冰向后一望，自己的手机还孤零零地躺在舒莺漫的桌子上，像只无人认领的病猫。

***

出自习室时路灯依稀亮了起来，今天是周五，校园里格外热闹，舒莺漫伸了个懒腰，却见手机响了一下，她下意识有些心慌，一看才发现是茂思夜的信息。

“在哪？”

简单的两个字。

舒莺漫还没来得及回，又收到了一条。

“抬头，我在你后面。”

舒莺漫有些咂舌，还是依言回头了。

茂思夜站在篮球场边，手插在裤兜里，身材颀长而高大，俊朗的眉眼下有一种淡淡的清朗高贵之气，在人群中很是卓尔不凡。过路的女生不时地回头，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停。

“走，带你去个地方。”茂思夜开门见山道，“我家哆哆好像有点生病。”

哆哆……是谁？

舒莺漫有些疑惑，突然又有些明了，自从大白去世后，茂思夜又接连领养了许多猫咪，哆哆就是其中的一只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寝室，教学楼，自习室，三点一线可不就是你么？我知道你今天下午没课，又不可能那么无聊地呆在寝室里看片，所以，只能是自习室喽。”

要不要这么了解她啊？舒莺漫腹诽道。她不喜欢被人注视，更不喜欢被人看透，特别是茂小叔。

***

到茂思夜家楼下已经是六点。

闹市中一个有些幽静的小洋楼，花园中有一个雕塑的喷泉，衬着几盏欧式风格的灯，别致而复古，屋顶的尖塔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古堡，雕刻精致，很是幽深神秘。他的房子靠着海边，夜晚还能听到波浪拍打对岸的声音。舒莺漫一直知道茂思夜这人有点奢侈，当下也没有太惊讶。

二楼的阳台上是一些搭好的小木屋。

“来，给姐姐打招呼。”上楼后，茂思夜很随意地一挥手。

从五个小屋里依次探出了五个小脑袋，原来是猫咪们的住所。“哆哆，瑞瑞，米米，法法和小梳子。”茂思夜依次介绍到。

“小舒子？”舒莺漫眯着眼瞧他，他叫她侄女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弄只猫咪来糊弄她？

“不，是小梳子，梳头发的梳。”茂思夜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好奇怪的名字啊，偏偏是小梳子……

这五只猫风格各异，可以说是迥然不同，让人过目不忘。

第一只“哆哆”是一只长着黑色条纹的棕色肥猫，说它肥还是谦虚，因为它足足有九斤重，在群猫中间，胖的像只体重超标的小老虎。

第二只“瑞瑞”黑的出奇，可以这样说，要是没看见那双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简直不知道这团黑乎乎的“煤球”是猫好嘛？

第三只“米米”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发呆，它的木屋前摆着一面镜子，咪咪没事的时候就对着镜子思考“喵生”，三天都可以不挪窝。

第四只“法法”学名叫“曼切堪猫”，说白了就是腿短，那四只小短腿活像四根小柱子（当然是被锯过的那种）。

而这第五只小梳子，就要隆重介绍一下了。

小梳子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盛世美颜简直秒杀众猫，一只眼睛绿莹莹的，另一只眼睛却是湛蓝色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其他猫咪都向他们凑过来的时候，只有小梳子高傲而自负地抬着头，蜷缩在角落里，还很高冷地打了一个哈欠。

舒莺漫跟它们依次打了招呼，又蹲下身子，揉了揉哆哆的脑袋。这猫毛茸茸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胖了，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不住地向舒莺漫的方向瞟去。

……眼神贼兮兮的，真像它的主人。

茂思夜也蹲了下来，空调的暖风有些闷闷的，她的发丝好像吹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她抚摸猫咪的动作很轻，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了两团浅浅的阴影。平日里淡定无比的小丫头，这样看来竟透着些贤妻良母的温柔，茂思夜自嘲一笑，什么贤妻良母？哪有贤妻良母连饭都不会做的？

“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舒莺漫诊完了病，只是摇摇头，“哆哆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还有……”她抬头，却见茂思夜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软绵绵的，像小时候爸爸买来的棉花糖，带着一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感觉。

四目相对，茂思夜赶忙撇过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个茂小叔，又想闹什么鬼名堂？舒莺漫不想理他，兀自说：“哆哆太胖了，你应该控制它的饮食，否则迟早得什么肥胖病，像糖尿病啊高血压，趁早小心点！”舒莺漫小时候虽然总是去爸爸的医院，她的妈妈却是一名宠物医生，所以耳濡目染之下，也会识别一些常见的宠物病。

“胖嘟嘟的也挺可爱的。”茂思夜随意地挑了挑眉，又捏了哆哆的脸庞一下，“自己舒服才是最健康的，对不对呀，小宝贝？”

哆哆“喵呜”的一声缩了下肉肉的脖子，似是很认同茂思夜的观点。

人不靠谱，猫怎么也这么不靠谱？舒莺漫有些迟疑道：“你一个人养五只猫，顾得过来么？平时还要上课呢。”舒莺漫环顾了一下四周，意外地发现茂思夜的家并不乱，相反还挺整洁，连猫粮和五个小木屋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每天下午会有阿姨来打扫，我不在的时候阿姨也会喂它们东西吃，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茂思夜摆出一副“我是小叔比你懂得多”的表情。

“那就好。”舒莺漫自动忽略了他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她总觉得宠物和人类一样都是有灵性的，既然决定要养宠物，就要好好地照顾它们，否则还不如不养。

***

小时候大白还活着，茂思夜经常把大白给带过来，那时大白刚产下了小猫崽，舒莺漫兴冲冲地摸了下其中一只，结果却被护犊情深的大白给抓了。看着手背上的三条血印子，舒莺漫的内心是崩溃的。妈妈最心疼她了，直斥茂思夜这个小叔是怎么当的，茂思夜当时也有点懵，平日里的巧舌如簧全派不上用场。

爸爸带她打了五针疫苗才弄好，这段悲催的经历一直烙印在舒莺漫的心头，尽管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也一天天长大，可是和猫咪的渊源却这样开启了。

“别想猫咪了，”茂思夜看了下时间，“我请你吃饭吧，也算给你的酬劳。”

“就点外卖吧，出去吃太麻烦了。”舒莺漫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是一个被勾画了许多遍的剧本底稿，看来茂思夜这些天对微电影的事很上心。

“没办法，校长老头非要我拍这个，说是要在学校的九十周年校庆日做宣传片，说实话，这种正儿八经的活儿还真不适合我。”

“那什么活儿适合你呢？”舒莺漫托着腮问道，“是搓麻将还是养猫咪？”

貌似也只有这两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