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所不欲，勿施于猫 第5章 【5】神秘码

和舒莺漫告别后，茂思夜和张筱烛一同回了寝室。

灯刚打开，小猪（张筱烛）就叫了一声，“葛大爷，你吓唬谁呢！”

葛函刚从厕所里洗了个手出来，他今天窝在寝室编了一天的计算机程序，有些神色恹恹的，不悦道：“就知道大惊小怪。”

“说你小气得像葛朗台还不信，在寝室连灯都不开，这么节约电就不怕摔死啊！”小猪很生气，摔倒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摔瘫了，摔得半死不活的，以后谁来养这个不修边幅的葛大爷？

葛大爷打了个哈欠，眼光跃过小猪，径直对茂思夜说：“要这货帮你演讲？也是会挑人。”

“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眼光还不错。”茂思夜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学校的论坛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帖子，回的人已经不少。

标题赫然是——

“她才是传说中的女一号！导演看这里！”

什么鬼？

茂思夜点开了网页，屏幕上的那张照片却让他瞳孔一点一点的变深。

照片上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花团锦簇之中，那少女的皮肤很白，是那种透亮的白皙，乌黑的眼眸下，淡粉的唇微微一笑，就像一朵无声无息的花，静静地在心底绽放，然后花瓣落下来，落到了闪动着波光的湖面上……虽然她很美，却让人难以涌上一丁点不干净的想法。此时，她正坐在秋千上，流苏的裙摆垂到了脚踝，单脚点地，怀里还抱着一只纯白色的猫咪……

那个时候，什么都这样纯净，好像没有一丝杂质。

这是十五岁的舒莺漫。

……

底下的回复像炸开了锅。

电机学的DIAO丝男：天啊，舞阳大学还有这样的美女，眼睛瞎了(*@ο@*)哇～！

静静围观：不错不错，比什么乔冰、叶岚沫好看一百倍，跪求联系方式！（(?﹃?)）

嘹亮的号子：楼上的DIAO丝男滚粗，放着我来！

……

茂思夜没有心思再看回复，只是心里突然升起一点烦躁，这烦躁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胸口有点气闷，就像养了好多年的白菜即将被猪拱了。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比喻实在不高明，如果舒莺漫是白菜，那么他岂不是一只不让其他猪觊觎白菜的猪王？

无论如何，茂思夜只想当一只慵懒闷骚的猫。

***

与此同时，舒莺漫所在的女生寝室也沸腾了。

“舒舒，到底是不是你啊！怎么感觉不像？”丁叮第一个发问。

“快说！莺漫酱以前这么好看，为什么现在故意扮丑！”猴娃紧接其后。

“以前的照片，现在都过了五年了。”舒莺漫有些尴尬，她伸出了三根指头指着天上，“我发誓，我现在没这么好看的，真的。”

说完就被鄙视的目光包围了，很显然，这两只十分不信。

舒莺漫很有些奇怪，是谁把她的照片放在论坛上的？她注意到，这个论坛ID是个新号，里面发过的帖子也只有这一条。

她还要说什么，寝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乔冰背着包，缓缓地走了进来。

“乔大美女不回家啊？”丁叮将头探了出来。

“不回了，爸爸要出差一段时间。”乔冰将包放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拿着沐浴液和洗发水去洗澡了。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丁叮小声地说：“舒舒，听说女主角的遴选明天正式开始呢，我已经想好了，你如果报名，我一定挺你到底！只不过……”她努了努嘴，将眼光瞟了两眼浴室，“那位娘娘好像势在必得呢！”

舒莺漫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娘娘”指的是谁，她只是摇了摇头，“放心，我对这个微电影没有兴趣，更加不会跟她争。”

“可是你既然跟茂思夜关系那么好，女主角理所应当是你啊！”猴娃脱口而出。

舒莺漫两手交叉在胸前，似是有些无语，“第一，我和茂思夜关系并没有那么熟，第二，就算我和他认识，那女主角为什么就一定是我呢？”

猴娃呵呵一笑，抠了抠脑袋，“你是知道的，人家的逻辑不好，莺漫酱不要见怪啊！”

“你不是逻辑不好，是根本没有逻辑。”补刀王丁叮同志又出场了，她很真诚地对着舒莺漫说：“舒舒，答应我，如果女主角最终是你的话，一定要请我去台北东区吃好吃的！上次都没吃过瘾呢！我要吃鼎泰丰的小笼包，最大份的那种！对了，还要去西门町看电影！”

舒莺漫只当她说得是玩笑话。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她打开手机，那个ID号赫然出现在眼前。

ID的主人发了一条信息给舒莺漫。

“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她的手颤动了一下。到底是谁？这礼物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一片阴森森的、不祥的预感漫上了心头，就像大片大片怎么也躲不掉的乌云。她突然有些累了，好想找一个逼仄的角落躲起来。舒莺漫觉得真的够了，这些年，她受够了！她住进了自己搭建的暗牢里，将心彻底地封闭起来。也许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吧，等逃到无处可逃的时候，坚强才是唯一的选择。

刚才在学生礼堂的时候，这个ID号就给她发信息了——“好久不见，生命没有了，可是记忆不灭。”

舒莺漫当时还以为是骚扰信息，也没有怎么当真，可是现在她不得不相信，这个ID的主人，与她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她试探着回了一条，“你是谁？”

可是这个号却暗了下去，已经显示不在线了。

***

台北市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才上了下午的第二节形体课，转眼外面就下了雨。

上课的时候，丁叮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请假了，而舒莺漫的播音主持专业一班和乔冰的表演系二班又恰巧分到了一起上课。大二的课程不多，可是形体课对艺术系的学生来说却是很重要的一门。

张老师这次别出心裁，教了一些欧洲宫廷礼仪的舞蹈动作，要两人一组来完成。

没等舒莺漫发话，乔冰就来到了她的身边，她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两个一组吧？”

舒莺漫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别人邀请了，随意地拒绝总是显得有些无礼。

古典音乐就这样荡漾开来，是巴赫著名的“G小调小步舞曲”。

乔冰小时候有舞蹈的底子，所以跳起来格外的轻盈优雅，她穿着一身轻纱的长裙，伴随着音乐，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蝶，在形体教室中央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眼光无意中瞥到了舒莺漫，隐隐约约的好像在炫耀些什么。

有什么可炫耀的呢？舒莺漫心里有些好笑。

一舞毕了，乔冰坐在舒莺漫旁边休息，她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嘴唇道：“听说你也去竞争微电影的女主角？是真的？”

“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舒莺漫的语气很是平淡。

“不过竞争也没什么了，毕竟又不是只要报名就会被选上的，是吧？”乔冰歪着头，却没有放过舒莺漫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乔冰喜欢观察人，特别是人的表情，她总觉得一个再强大的人被攻破的第一道防线永远是他脸上微表情的变化，而舒莺漫却注定叫她失望了，舒莺漫不是乔冰以往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她是个异类。

正如此刻，舒莺漫神色如常地点点头，很平静地说：“你说得对，对于我这种深度面瘫、肢体极度不协调又不会打扮的人，中选的几率无疑是中五百万乐~透彩票一样的了。你不必担心，担心也是没意义的。”

她说得那么理所应当，就像真的似的。乔冰很不喜欢舒莺漫的冷幽默，因为这让她觉得，自己在意的东西，在舒莺漫的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

下课后，雨点越来越大了，漫天的雨滴织起了一道淡青色的雨帘，像绝妙的画家给天地间洒下了一阵轻飘的墨。

出了教学楼，门外停着一辆汽车，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黎澈打着一把伞，立在雨中，他明明就这样站着，却让人无端的觉得赏心悦目，就像一道移不开眼的风景，这风景也许是江南的烟雨水墨，也许是塞外的烟花秋雪，即使最平常，也总是独一无二的。黎澈的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

“怎么来得这么早？”乔冰笑着凑到了他的跟前，即使万般皆是虚幻，可是黎澈是真真实实的啊，对陷入爱河的女生来说，这就够了。

黎澈温润地笑了笑，“下午没课，就来等你了，今天不是约好了吃饭吗？”

“是哦，我倒忘记了。”乔冰吐了吐舌头，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流露出这样的小女子情态。“幸亏你来接我，不然我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黎澈拍拍她的脑袋，说了句什么话，他的声音很轻，散开在雨雾中。

而另一边，眼见着二人一同远去，舒莺漫站在屋檐下，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不该奢望什么了，不是吗？况且，她早就不奢求他的原谅了。只是为别人撑伞的他，和雨中的自己，这场景为什么竟让她有些莫名的酸涩……

黎澈哥哥，黎澈哥哥……

总是这样，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黎澈哥哥，黎澈哥哥……

她总是不回头，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在前面跑，黎澈就会在后面追。

黎澈哥哥，黎澈哥哥……

她最后一次回头时，后面却再也没有人了。

他已经成了别人的黎澈哥哥。

张老师刚才要她去教务处拿一些资料，舒莺漫将装满资料的塑料夹顶在头顶，快步地跑了出去，心想难免又要淋一场雨，只是不要生病了才好。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一个骑车的同学骑得太快了，一晃眼就冲了过来，舒莺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到了地上，连带着资料夹里的资料也散落了一地。

膝盖被磕破了，身上也溅了许多泥。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下了自行车，连连道歉。

也许是声响太大，黎澈这时却停下了脚步，随意地往她的方向看来，他的目光像往常一样，却见到了一个不似往常的人。

舒莺漫背脊一僵。

雨像一场薄雾，弥散在他们周围，空气中有潮湿的气味，冰冷的雨滴打在舒莺漫的脸上，凉凉的，冷冷的。她突然觉得骨子有些寒冷，是那种穿再多衣服也无法抵御的冷，这冷像长了藤蔓似的，从她的皮肤一直漫到了骨髓，又从骨髓一直漫进了心里。

渐渐的，不冷了，因为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

黎澈的眼光明明很远，却像定住了一般，二人的目光交汇，舒莺漫赶快垂下了脑袋，可是她心里清楚，黎澈一定是见到了她这个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

……这么狼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