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今天弑神了吗[西幻] 第17章 CASEⅢ：人类的城邦①

风在咆哮，卷起高山上的雪，挽住半空中的云。

暴雪夹在狂风之间，肆意张狂地落到山巅。巍巍的高山在平坦的大地上拔地而起，山峰陡峭，却高耸入云，浅色的雪盖住了苍翠的绿意，只剩下空茫茫的一片白。

暴风雪渐渐停歇了，只剩下道道白色慢悠悠地飘落，山峦之巅露出了灰色的磐石，同时，又多出了两点突兀的黑。

那是两个人，穿着黑色的足够单薄的衣服，却没有在高寒的气温中发抖。

其中一个黑头发的人蹲了下来，他蹲在灰色的坚硬磐石侧，伸出手在石头的间隙中摸出了数十颗手掌大小，却又发出莹莹光芒的浑圆晶体。

他抽出了腰带上挂着的笔记本，用炭笔在空白的一页上描绘出晶体的草图，又在旁边写上了几行备注。

另外一个人手上正抱着两颗火红色的晶体，像是玩杂耍一般抛弄着两颗球，球体被抛到最高点的时候，炙热的火焰从赤红球体中心迸发，霎时将那人周边的白雪融化成水。

他那比白雪还要透亮明澈的银发飞舞着，面上的表情神采飞扬，卡纳斯抱着那两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往艾忒尔那里探。

“你冷不冷，说不定抱着它俩会好一点哦？”

艾忒尔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最终没有搭卡纳斯的话，只是将从白雪中挖出的数十颗水晶放入随身携带的麻袋中。

卡纳斯见艾忒尔的反应也没有气馁，他随意地将那两颗火球塞入怀中，任由自己不会被火焰烧伤的皮肤将它熄灭。

他突然来了兴致，抱臂站在悬崖之巅，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能从这高高的山崖处一跃而下，卡纳斯湛蓝色的眼睛俯瞰大地，看见了飘荡的白云，看见了山脚下平坦而广阔的多隆城。

卡纳斯恍惚间看见从另一半的自己那里传来的天国的景象，他轻笑一声，敛眸间掩去了那模糊的视野，然后伸手穿过艾忒尔的臂弯，将人捞了起来。

卡纳斯习惯性地忽略掉艾忒尔抗议的眼神，他兴奋地指着前方多隆城的领地，“怎么样，你看见了吗，那里那里。”

一束光从多隆城的中心点处冲天而起，却远没有先前刺眼，只剩下犹如水晶自身散发的光芒一样明润温和。

高空上的云层也因为那束光而退避，泛出像是水波一样的圈圈涟漪。

这一座高山是凭空隆起的，可以说是借助于多隆城信仰水晶的力量而诞生于世，山上蕴含着法力的水晶更是数不胜数。

最关键的是，站在这座山上，可以将多隆城一览无余。

艾忒尔拂掉了卡纳斯勾在自己臂弯上的手，视线却顺着卡纳斯的手指往前望去。

湛蓝色的天空，银白色的云朵，高处的风呼啸着吹来，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感受片刻的宁静。

卡纳斯眨了眨眼，心领神会地站在艾忒尔的身侧，没有出声打扰，他沿着光束直升入天，看见孤悬地外的那颗行星，看见蓝白相间的行星最北的极点。

另外一半灵魂源源不断地传来截然相反的图像，是远高于天的浩瀚美景，但是——

卡纳斯觉得，那都不如面前的美景真实可见。

柔顺的黑发被风吹起，洋洋洒洒地散开，飘到卡纳斯的臂间，将他从美景中唤醒。

痒痒的，偏偏黑发的主人未有察觉。

卡纳斯静悄悄地揪住那缕调皮的黑发，将它拨回到艾忒尔的身上。

明明是宛若夜色一般深沉的黑色，黑得仿佛吸收了世间一切的光亮和颜色，卡纳斯却无法用任何关于暴戾或者邪恶的词语去形容它。

反而像是静，像是夜色中的流水静谧。

突然，艾忒尔蓦地睁开了眼，他朝前探目，捏着自己的下巴，低头看向前方半步之遥的陡壁，他又转过头去看卡纳斯。

“你想要快点回去吗。”

“嗯？”卡纳斯下意识地把刚才揪住黑发的手藏在背后，藏到一半，又想起来自己没有必要心虚，大大方方地把手摊在艾忒尔面前。

“当然。”

艾忒尔看了看卡纳斯抬起的手，他脑袋一歪，忽然明白了，伸手就握住了卡纳斯的小臂。

“握住我。”

不用艾忒尔多加叮嘱，就在卡纳斯的小臂传来温热的体温的时候，卡纳斯就迅速地反握住了对方。

脚下的碎石滚落山崖，卡纳斯同样明白了，“不得不说，你的想法是真的疯狂。”

“害怕了？”

“害怕？”

卡纳斯握住艾忒尔的小臂，整个人跨前几步，紧接着放松自己全身的肌肉，率先朝万丈深渊倒去。

艾忒尔也被他的力道拽住，同样撞进悬崖之下。

呼啸的风擦过二人耳际，他们撞进千变万化的浮云之中。

艾忒尔扯过了一片缭绕的云雾，魔法的微光从他的掌心漫出，直至遍布正片云雾，将它的质地变得凝实。

二人跌在雾蒙蒙的云车之上，云车载着他们一路朝东，直奔多隆城去。

卡纳斯滚落云面，他笑不可仰，半响，他才从云面处坐起，对艾忒尔笑着打趣道：“还不够刺激。”

他摇着头，“没有我想的疯狂。”

没有任何一个年轻人愿意承认自己想到的刺激行动还不够刺激，纵使是艾忒尔也不会例外。

只见艾忒尔瞬间来了兴趣，他用双手手掌夹住卡纳斯的脸，不让对方继续摇头，眼睛里满是认真以及是不服输的斗气，“那让我看看，你想的又有多么疯狂？”

卡纳斯不摇头了，但他还是笑着说，“你真的要看？”

艾忒尔重重点头。

卡纳斯又说：“不会后悔？”

艾忒尔：“废话少说。”

卡纳斯重新握上艾忒尔的小臂，他很用力，仿佛是钢钳紧紧地钳住了对方，却又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力道，不会因此而对艾忒尔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他另外一只手穿透召出的魔法阵，砸穿了魔法凝结而成的云车。

他拽着艾忒尔从空洞处跌落。

比先前更加庞大而迅速的风怒吼着，穿过张开的五指，将黑的、银的发抛起。

围在艾忒尔脖上的鲜红围巾抖抖，被风扯落，在云端招展扬扬。

艾忒尔下意识地握紧了对方的小臂，他能感受到啸鸣的疾风不断掠夺走他的体温，但是他能感受到钳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上传来的滚烫的温度，也能感受到i自己的温度绵绵不绝地传到对方的身上。

眼前的景象因为二人高速坠落而变得模糊，所有环境在这一刻都像是虚妄，只剩下同时同速飞落的真实。

身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胸腔中的心脏正在怦怦乱跳。

蓝天白云在这一刻都只是衬托。

艾忒尔只能感受到对方飘起的、擦过自己脸颊的微凉的银发，看见那人炯炯有神的蓝眼睛。

“怦。”有人的心漏跳了一拍。

艾忒尔如梦初醒，他才在高速下落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他看见了大地上高耸的巨木树冠。

就快落地了。

张开的手掌瞬间爆出刺眼的白光，唤起的魔法就要笼罩住二人的身体。

兀地，卡纳斯伸手盖住了艾忒尔的手，将所有的白光覆盖在自己的手心。

他眸中含笑，“放松放松。”

卡纳斯舒展着身体，迎着风稍微往上，大张双臂环抱住艾忒尔，将艾忒尔拥在自己的怀中。

艾忒尔消去了召唤魔法的法力，但是却不适应旁人的亲近，他用抵在卡纳斯胸膛前的手推了推，眉头皱紧，“你在干什么？”

卡纳斯的斗篷被风吹得鼓起，将艾忒尔整个人包得密不透风，隔绝了一切伤害。

卡纳斯好像是守护心爱宝藏的巨龙，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我正在把刺激贯彻到底。”

刃刺般的树冠枝叶擦过卡纳斯的肩头，层层叠叠的绿叶承托着他们，二人同时跌入幽绿的碧潭之中。

“咚！”一声巨响，林间突然洒落倾盆的大雨，冰凉的湖水打湿林间绿地。

“哗啦。”

艾忒尔从水面中冒出，他抓住杂草把自己往谭边巨石上靠。

卡纳斯还泡在湖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湖水从他的脸颊滑落，他皮肤未曾受伤，呼吸也不曾凌乱，“怎么样？足够刺激了吧。”

“咳咳。”艾忒尔抹掉脸上水渍，将湿透的头发捋到脑后，他瞪了卡纳斯一眼，“不得不说，你这个疯狂的想法是真的糟糕透顶了。”

卡纳斯刮了刮自己的鼻头，反驳着说，“糟糕？我看你倒像是乐在其中。”

他看见艾忒尔正在把湖水从自己身上拧干净，他后知后觉，把上半身探了过去，调侃着说：“难道你不会游泳？”

很好。

——艾忒尔是真的不会游泳。

卡纳斯又被瞪了一眼，他没有缩回去，反而大张旗鼓地躺在艾忒尔的身侧，干扰着对方拧衣服的动作，时不时得到一个肘击。

突然，茂密的树丛突然动了一动，一个黑影隐藏在绿叶之后，它直立站在草地上，右前肢上下挥动着。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正在打着招呼的人。

卡纳斯躺在巨石上，用手撑住了自己的脑袋，顺带着还撞了撞艾忒尔。

他抬着自己的下巴，示意着黑影出没的地方。

“噢，又是一只食人熊。”

卡纳斯的眼睛绽着光，他眼尖地看见了棕熊嘴边挂着的属于人类的肢体。

他用手肘怼了怼艾忒尔，“你要上吗，展现你身为多隆城新任领主的本领，把这只食人熊从你的领土中驱逐出去。”

即使相隔甚远，但是来自棕熊的腐臭气味倏忽弥漫。

艾忒尔不置可否，他冷哼一声，蕴藏着空间魔法的左耳耳坠一闪，一道金光闪烁的弯弓出现在他的臂间。

一声爆鸣，一道流光。

棕黑色的高大影子轰然倒地。

那把金色的弓还搭在艾忒尔的臂间，肃杀之气难以掩盖，面上神情却毫无变化。

他刚刚射了一箭。

也像是说了一句话。

卡纳斯登时蹦了起来，他两步跨作三步走，瞬间就转移到了倒地的棕熊旁，他拎起足有三米高的巨熊，兴致勃勃翻着面，说：“你要有新的熊皮毯子咯。”

艾忒尔默默地闻着空气中的腥臊味道，“我不要，我不冷，你带回去给威勒吧。”

卡纳斯咯吱咯吱地卖力，把硕大的巨熊塞进空间水晶之中，听见艾忒尔的话却拉长了脸，“啊？带给那个家伙……”

艾忒尔收了弓，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不作声地晃到了棕熊的上风位置。

“走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