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搬空了!
看着把黄效博的行李陆续搬出的仆从,尹仓很是震惊,拦下一位抱着轻一点儿的东西的仆从,问:“你们这是?”
“尹大人有所不知,黄先生要搬去隔壁。”
“隔壁,那不是我住的地方吗?”
“是,所以让芩大人搬出来。”仆从抱着东西走进隔壁。
王德发!沈冠臣这安排是要我舍身饲虎啊!
尹仓冲进自己的宿舍,发现芩可可已经在里面收行李了。
“你想搬走?”
“这不挺好?我一人住,薇薇来找我也方便。您也来了?”
尹仓回头一看,果然是黄效博。
尹仓假模假样地行礼:“先生。”
看着芩可可搬着东西走出去,黄效博放下架子:“以后我睡他的床。”
“昨日……你还没闹够吗?”尹仓感觉脸上烫热。
黄效博只是从腰间抽出一个酒葫芦,一个劲儿喝酒。
“若想和我同住,以后不许饮酒。”
黄效博只耸耸肩。
尹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有,不许和申立说话。”
“我可没闲暇在你们之间站队,殿下。”
“不是出于这个考虑,我觉得,申立他……”
“你对他有偏见。”
“他就是恶人!他会伤害田繎的!”
“为何这么幻想?”
“是真的!我、我用法术得知的……”尹仓支支吾吾。
黄效博挥挥手:“殿下,并非我得了申立的赏识便为他说好话,他当真不是恶人。我走南闯北多年,判断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的秉性,并非难事。”
“那我如何?”话一出口,尹仓就后悔了。
黄效博果断地回答:“你很好。我知道你不想当君王,但你比他更适合。”
“轮不到我俩。”
“谁知道呢。”黄效博把酒葫芦放到茶几上,“昨日,是我莽撞了。”
“?”尹仓没想到他说话这么跳跃。
“对不住。”说罢,倒头就睡。
“?”尹仓无奈,只得离开宿舍赶去上白芹的课。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黄效博缓缓睁开眼,如释重负,长呼一口气。
说来可笑,黄效博从未对谁动过心。聪明如田繎,美丽如邓薇薇,位高权重如申立,他们都是清一色的苍白。
但尹仓不同。不仅如苍翠的修竹一般清新脱俗,而且能够跳脱这个天下的规则。
他就像未经打磨的美玉,在他二十一年的生命中留下流光溢彩的一影。
呵,喜欢吗?
或许是吧。
黄效博闭上了眼,再次任凭熟悉的眩晕感带着自己走进什么都没有的深渊。
尹仓终于见到了原著中的二号反派。白芹镶满珠玉的发冠拢住他乌黑的头发,衬得他的皮肤甚至比美女邓薇薇还白皙。剑眉上扬,丹凤眼大而有神,右眼下还有一颗黑色的泪痣,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泛红。就连神殿厚重的深蓝色礼服都无法掩盖他的俊美。
毕竟是邓薇薇的亲舅舅,还真是配得上他们家的血脉。尹仓思忖着。
人品不行,教书还不错。上完他的预言课,尹仓看到预言天才田繎竟然在向他讨教问题。
在这个灵力衰微的年代,实际上没几个人能真正地预言。只有田繎和白芹可以比较完整和准确地预言到未来的事,而且他们只能偶然得到“天授”,并不能主动探求渚神的旨意。
所以白芹的课,实际上只为田繎而开。
既然如此,我更要看好白芹了!
尹仓站在门外,等待田繎。
田繎问了好久才出来。一看到尹仓,她温柔地微笑:“你在等我?”
“是,大师姐。”尹仓道,“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请讲。”
“这不是快到申立生辰了吗,我想准备礼物,但不知他喜欢何物。”尹仓想借此试探田繎和申立的关系。
“他喜欢吃的,送他糕点吧。”
“大师姐你真是了解他,当真是他的好友。”
田繎红了脸:“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们要订婚了。等一年后他离开神殿,就娶我。”
什么!啊啊啊啊订婚!
见尹仓的笑容消失了,田繎疑惑地问:“怎么了?你不赞成我们在一起?”
“你能否别和他在一起?”尹仓豁出去了,“他不是好人。”
“为何这样说?”田繎明显不悦。
“他没有欺负你吗?”尹仓几乎是喊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田繎反而转怒为笑,“你又说什么胡话?我们感情这么好,我还以为作为好友的你知道呢。”
“那费於怎么办?”
原著里她可是恶毒小三啊!
“与费於有何关系?我和申立都是她的好友。”
尹仓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事件,和原著完全不同。申立并未背叛田繎,田繎也未与申立和费於反目成仇。
“可是,申立真不是好人……”
“尹仓,我嫁给他不是图权。”
“我知道,但是……”
“你不必多言,我自己会看着办。”田繎愤怒地说完,转身离开。
还真是“恋爱脑”啊!
尹仓决定,目前按兵不动,如果申立真是坏人,自己一定会除掉他。
傍晚尹仓回到宿舍,黄效博正在整理床铺。
尹仓简单地打个招呼,便锁紧房门,洗漱上床。
尹仓越想越担忧,害怕田繎被大尾巴狼欺骗,于是尝试运用他的天赋来问出答案。
上辈子的尹仓就是胆大之人,再加上现世的他天赋异禀,所以放心大胆地用通灵术,与鬼神交谈。
天下八国中有六个都信仰渚神体系,包括禾国。作为法术学徒,尹仓很轻易就请出几位渚神体系的神灵,向他们询问田繎的事。
可神灵们面面相觑,并未回答他。
“我们不知道诶,这个小姑娘的卷宗查找不出来。”女神石女揉了揉柔顺的长发,疑惑地说。
神界也会卡bug吗?难道田繎是黑户?
镇文毕竟是神界文官,又去帮尹仓查了一边:“是这样,她的所有卷宗都是空白的,只有其中一卷上有对她未来的预言。”
镇文卖了个关子,深吸一口气,才道:“‘福泽永昌’。”
石女道:这不挺好?你不是说她的梦想是当丞相吗,看来会实现的。”
听到这个消息,尹仓如释重负。
看来田繎不会被申立毁掉前途,那么这个世界的剧情还真是美好幸福。
尹仓跪谢二位神明,离开了。
“你说咱们不告诉他实情真的好吗?”石女觉得良心过不去。
“哎呀,没办法,那姑娘的卷宗之所以是空白的,是因为她的事关乎天机嘛……”镇文看着尹仓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悲伤。
不幸的是,尹仓没找到回去的路。
怪兽、恶鬼、鲜血,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大胆的他都害怕起来。耳边不断有人在喊“田繎”,把他烦得头疼。四肢开始发冷发软,尹仓真的怀疑自己是否能顺利走出去。
突然,尹仓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什么撞了一下,身体随后开始回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轻,慢慢飘浮起来,飞向头顶的一片白光。
猛然睁眼,尹仓发现自己的腰被一双健壮有力的手抱住了。
一回头,还真是他。
“你干什么?”尹仓的嗓子发哑,软绵绵地问。
“你一直喊‘田繎’,吵到我了。”黄效博平静地说。
“所以你撬开我的门锁,上了我的床?”看着破烂的门锁,尹仓有些心疼。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是谁把你从你那失败的把戏里拉出来的?”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
“当然,谁叫你不在祭司的陪同下用通灵术,没疯算好的了。”
尹仓一想,自己确实不占道理。而且黄效博身上暖暖的、香香的,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沉默良久,尹仓道:“你好香。”
“洗澡时用了你们神殿的皂角。先前我就说你身上有股香味,原是皂角香。”
黄效博顿了顿,又道:“我娘以前用的也是这种香。”
尹仓想起来,原著里说黄效博十岁就当了孤儿,心里莫名很疼。
他把细瘦的手掌盖在黄效博的大手上:“多谢。”
黄效博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尹仓没有回答,安心地睡着了。
之后的几日黄效博都以安抚尹仓为由抱着他睡,尹仓虽明白他的心思,但默许了。
转眼便是申立的生辰日。庆典在下午开始,尹仓给自己和黄效博准备好直裾礼服和发冠,又教了黄效博一些礼仪,两人一起去祭坛。
钟楼的钟声敲响后,邓薇薇按照祭祀惯例登上高台跳祝舞。
高台目测至少十米,由内部的楼梯通向顶端。邓薇薇在湿热的风中起舞,衣袂飘飘,仿佛仙女下凡。
今日恰巧是芒种,神殿便以祈祷粮食茁壮成长为理由祭祀,实际上为申立庆生。大家都明白这点,但都不说,为可以观看祭祀表演而喜悦。
实际上,今日也恰好是尹仓“前世”的十七岁生日,因此他也很乐意看同学和老师们表演在书外的世界里看不到的“节目”。
不过即使在偷偷给自己庆生,他始终没有忘掉盯着申立。尹仓偶尔窥探站在沈冠臣身边的申立,发现他一直把目光投在主持祭祀的田繎身上。
他眼里的温柔、欣喜、欣赏,甚至是羡慕,让尹仓稍微真正放下戒心。
真是自己多疑。尹仓想。
“在想什么?还在想你那大师姐的事?”身后的黄效博弯下腰,凑在尹仓耳边低声问。
尹仓不愿回答,只是盯着费於。她正躲着祭司们的目光和身边的同窗们讲小话,似乎与关于田繎的一切都无关。
“我会再观察的。”尹仓道。
“现在想来,对于你是好人这个判断,我没做错。”
尹仓转过头盯着他一本正经的脸。
“你是个善良的人,可善良的人容易过得太累。”
“我不在乎。”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担着。你的那些快乐的、悲伤的,幸福的、痛苦的,都会变成‘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