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让我去找黄效博?
为什么自己刚刚穿书,就要完成这样的任务啊?
坐在窄小而颠簸的马车里,尹仓扶额,欲哭无泪。
想起十五个小时前自己看小说的情景,尹仓心里五味杂陈。
“啊!老李,你们怎么回来了?”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把尹仓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舍友们会回来得这么早。
“咋了?在干坏事儿啊?”老李眼睛眯了眯,猥琐地笑,“最后一节晚自习老班没在,我们偷偷溜了,回来得早些。”
另一个舍友小刘把一包零食放到自己桌上,走过来看尹仓在干什么。
“又看小说啊?”小刘说,即使不认同舍友看“奇奇怪怪”网络小说的品味,他依旧很好奇,“还是那本百合文?”
“不是,这次看BG文。”尹仓脸有点红,不太想说出?祭司大人竟是恋爱脑?这个略微羞耻的名字。
“看看看,小心看书里去”
“那不挺好?反正我爹不疼娘不爱的,离了这个世界没什么牵挂。”
舍友已经不想和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富二代讲话了,闷头吃薯片。
尹仓心领神会,继续安静地看他的女频小说。
他很喜欢女主田繎,特别赞赏她发现男主申立是渣男后果断放手的决绝。
这书唯一的瑕疵是写了游侠黄效博,那个又拽又油、整日堕落、让尹仓无比厌恶的男人。尽管如此,这个高二男生还是很喜欢这本女频巨著,哪怕周六熬夜也要看。
说到周六,哎,今天是令人痛苦的周四,尹仓只能放下书,上床睡觉。
当他意识到自己穿书了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哦,书里的早上,书里他被一个少年叫醒的早上。
“师兄,快起来!要迟到了!”少年早已穿戴整齐,绝望地摇着平躺的尹仓。
等等,我怎么会有“师弟”啊!
尹仓“啪”地坐起来。
只见那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相貌普通,穿着古代男子的礼服,神色慌张。
再看周围,已经没有嘎吱作响的铁制上下床、劣质的蚊帐和饱经风霜的泛黄的墙壁;取而代之的,是古色古香的木柱、窗棂、茶几。
尹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惊,随后一阵欢喜。
“芩可可?好,我、我马上起。”
芩可可把一堆衣服丢给他,又转身去给他拿梳子。
高中生的习惯让尹仓立马投入紧张状态,开始穿制度。
古人的衣服就是复杂,尤其是枫州神殿的制服,左一层右一层,还要洗脸和梳理长发。尹仓甚至来不及问上一句,就被芩可可拉去道馆。
“呼呼……呼……”尹仓虽然半年前才为体育中考苦练体能,但现在也因跑得太快气喘吁吁。等到冲上道馆高高的洁白的台阶,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一个妙龄少女站在道场前,踮脚向远处望,眉头蹙起,似乎很是焦急。一看到尹仓,她立马迎上去,把手中用来登记考勤的竹简卷起,递给他一方白色手帕。
“你们今日为何这个时辰才来?平日里不都是最早到的吗?”少女示意尹仓用她的手帕擦汗。
尹仓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负责打考勤的女生,就是他的女神田繎。
再一看,那女子挽着规规整整的高髻,黛眉红唇,一双细长的眼睛,瞳色是乌黑色,高挺纤细的鼻梁英气十足。神侍的赤色礼服下,她精瘦的身体站得笔直。
尹仓迟钝地笑了笑,被田繎以为是在表达感谢,回以笑容。
“不说了,先进去。诶,大师姐,为何不给我手帕?”
“噗,”少女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我要是给你了,邓薇薇不得难受死?”
啊?芩可可这个除了父亲在大鸿胪当官之外没有一点优势的普男,竟然能追求到“八国第一美女”邓薇薇!
这比老李仅用半个学期就追到高三级花还要不可思议。
美女都有恋丑癖吗?
尹仓哑然,快步走进等待多时的人群中。
不远处传来浑厚宏大的钟声,神殿大祭司沈冠臣走了进来。
她身着祭司黑色的长袍,仪态端庄,步履轻盈,不像同龄人一样老态龙钟。
她整整齐齐盘起的头发明显用某种魔药染黑过,油亮油亮地反射出不自然的微弱的光。虽然她的肤色比较白,但皱纹像龟裂的土地上霸道地延伸、纠缠的裂痕,遮住了她原本可能稍有姿色的双颊。
众人一齐向她行礼,口呼“大祭司大人”,尹仓有样学样。
沈冠臣抬手示意弟子们坐下,开始讲授课程。
繁忙的半日终于结束,尹仓虽然发现自己脑袋里“存储”了很多法术知识,但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所以,他故意约了芩可可和田繎一起吃午餐。
“大师姐,我是谁啊?”几轮对话结束,尹仓直接发问。
田繎心中一紧,沉默片刻,疑惑地问:“你怎么了?练什么奇怪的功练傻了?”
“算、是、吧……”尹仓一字一顿地说,“我失忆了。”
“是否需要报告给祭司大人们?”
一旁的芩可可听不下去了:“哎呀,大师姐,不用什么都找大人们;再说了,你不也是个‘大人’吗?”
是啊,史上最年轻的神侍,十七岁的田繎已经达到了同窗难以企及的水平。
“好吧。”田繎只好同意,随后压低声音道,“尹仓,你是我们禾国国君和枫州尹夫人的……呃……私生子。虽然君上并未承认你,但是他偷偷把你送进禾国最高级的神殿——枫州神殿,一定有他的用意。”
田繎意识到自己不该妄自揣测国君的想法,赶紧说:“事实上,你自己也有很高的通灵天赋,得到了师生们的赏识。这不,沈大人方才才与我说,让我叫你未时一刻去议事厅找她,她会给你分派任务。”
“任务?”
“你不会连这个也想不起来了吧?”芩可可道,“五日后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禾国七王子申立的十七岁生辰,神殿要为他大办宴会。沈大人半个月前就让田繎参与准备了。”
老天爷啊,让田繎为申立准备宴会?真亏沈冠臣想得出来!
“哦哦,我想起来了。”尹仓敷衍着结束话题。
下午,尹仓准时来到议事厅面见沈冠臣。
“大人想要弟子去办何事?”尹仓恭敬地问。
“去城郊找一个男人,据说他是个游侠,叫……”
“黄效博!”尹仓控制不住自己,一反儒雅有礼的常态。
沈冠臣蹙眉:“你知道他?”
“弟子在枫州长大,怎会不知黄先生威名。”尹仓赶紧掩饰。
“这更好,方便找他。你现在就去,仆从已经给你备好车马。”
沈冠臣是懂安排的,让他一个黑粉去找黄效博!
但心中的抗议再猛,也无法减缓马车的速度,尹仓很快就到了城郊。
叹了口气,尹仓慢慢下车。在仆从的帮助下,尹仓找了几个村民问了问,终于找到了住在村西小屋里的黄效博。
他正斜倚着小木屋略微歪斜的柱子,抬着酒葫芦往自己口中灌酒。这男人不过二十出头,身着玄色粗布衣,扎成一髻的头发乱乱的,脸上还有红晕,一看就是喝了很久的酒。
细细观察,他其实长得很是英俊。剑眉星目不说,鼻梁线条锋利,嘴唇薄而略带血色,下颌线条锐利笔直。
总而言之,就是小说中古风帅哥的标配。
尹仓一向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现在却觉得,以原本的样貌穿书,实在不划算。
男人看着面前身着礼服的少年,漫不经心地问:“大人,何事?”
尹仓行了一礼,坚定地说:“黄先生,枫州神殿的大祭司沈大人曾在三日前给您送过信,邀请您于五日后进神殿赴宴。一直未收到您的回复,大人派我来问,您意下如何?”
男人把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不想去。”
“五日后是申立公子的生辰宴,他一直想见见大侠您。”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你是尹仓吧?就这么来给你弟弟请人,心里舒不舒服啊?”
“请您不要这样说。”
“哼,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听你爹的话。”说罢,黄效博转头离开。
一个仆从突然冲上去,在黄效博背后一拂。黄效博猛然将其推倒:“尹仓!你怎么管的人!”
尹仓忙上来把仆从扶起,却发现黄效博背上牢牢粘上了一个符咒。
黄效博正欲离开,背上的符咒一闪,双腿一软,直愣愣地倒下去。
周围的村民全都看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尹仓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赶紧把黄效博扯起来,和仆从一起撑着他往车上走。
“啊!黄先生,您为何摔倒了?我来扶您去医馆!”尹仓拼命掩饰,可周围的人依旧盯着自己。
好不容易把沉重的、毫不配合的黄效博拽上车,尹仓立马吩咐仆从启程回神殿。
“你就这么强抢良民?”黄效博还是漫不经心。
尹仓也羞于“义正辞严”地反驳,只能拱手施礼:“对不住。”
“这符咒太复杂,你做不来,是沈冠臣的手笔。”
尹仓很讨厌沈冠臣,不愿反驳。
黄效博见他不置可否,开口问:“有酒吗?”
“神殿平日里不让饮酒。”
“那我只能在你兄弟的宴会上喝个够了。”
尹仓见他放弃反抗,反而恼怒。
马车驶过一个小洼地,猛然颠簸一下,把黄效博甩到了旁边的尹仓身上,把他板板正正的礼服揉皱了。
尹仓正想把这个臭男人推开,马车又一颠,黄效博再次被甩回来。
“……请你起来。”
黄效博也挣扎着爬起来,把掉下来的碎发随手理到一边,面色尴尬。
差不多进了城门,黄效博才开口:“你几岁?”
“十六。”
“你的衣服是自己洗的吗?”
尹仓皱眉:“不是,神殿里有专人清洗。虽然你弄皱了我的衣服,不必介意。”
黄效博似乎被气笑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两人再未言语。
什么啊!那他是什么意思?怎么会问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这种问题?
尹仓趁着黄效博闭眼打盹,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礼服,有一股淡淡的皂香,清新又温柔。
他用尽了父母教给他的一切礼数,尽力克制自己狰狞的表情,但心里早已万马奔腾。
我超,我好香!
难道说,黄效博刚刚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气?
好尴尬啊一个大男人关注我的衣服香不香!
尹仓咬了咬舌尖。
“不错。”沈冠臣派人接见完黄效博,对尹仓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用了我的符咒。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弟子明白。”
“既然是你把黄先生接回来的,就由你来负责指导他的行为举止,不准让他在宴会上出错。”
是不是有病啊啊啊!
尹仓耐着性子微笑:“是。”
“还有,他住你们隔壁那间。”
尹仓已经要吐血了,咬着舌尖假笑。
要不是这女人几乎能算得上封疆大吏,我真的要揍她!
尹仓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宿舍,迎面就撞上黄效博。
“黄先生怎会在我的宿舍?有何事找我?”
黄效博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葡萄塞进嘴里:“不必跟我装,讨厌我就直说。”
“我讨厌你。”尹仓直抒胸臆,心中无比畅快。
“我也是。既然如此,不用教我这样那样的,等到了那日,我自然不会坏了那婆娘的好事,她也不用往我背上贴这种恶毒的符咒了。”
尹仓一看,当真是恶符,如果中咒者距离施咒者过远,就会横死。
尹仓尝试着把符咒轰下来,没想到一试就成功了。
“你为何这样做?”黄效博一脸惊奇。
“能困住人的从来不是符咒,而是人心。请先生不要再迷信她的权威了。”
黄效博嘴角抽了抽,冷笑一声:“你可是尊贵的五殿下,在这里说什么屁话。”
“我从来不信所谓的君王。”
黄效博没想到这个小王子会这么说,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后转头离开。
把他赶走,尹仓心中舒畅。他卸下繁复的饰品,脱下厚重的礼服,在不那么湿热的房间内伸懒腰。
躺下的尹仓突然想起,原著中的黄效博在参加申立十七岁的宴会后和他成为了好友,内心又开始发愁。
讨厌讨厌讨厌!为何非得我来指导他!
我不仅会敷衍了事,而且会努力拆散他和申立的友谊!
等等,为什么要把他从贱人身边拉回来?让他们一起烂死不就好了。
还是得多去帮助田繎,现在的她,已经察觉到男友申立和同窗费於的私情了吧。
想着想着,尹仓进入了好久未曾有过的深度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