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的异世之旅3 第22章 第 22 章

夜已深，见的人的见不得人的事，都被大家带去了房间，只有一些年轻人还不知疲倦地流连于舞池中央。叶影一个人坐在圆桌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平时这个点儿他早着了。他将手边不知名的饮料一口咽下，那酸爽直接让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许多。

他将有些许模糊的视线投向大厅中央，心想怎么完全没看到艾斯顿和凯文的影子。艾斯顿是兰的玩伴，现在估计是被兰拉去帮忙了。可为什么连凯文也不在？

叶影以一种可爱的方式揉着眼，丝毫不知他这动作配父亲的皮相有多违和。

“真遗憾...还想看看他少年时代的样子呢...”

【啊...你说那个长得像女人还总是缠着兰的碍眼家伙？】

“他那儿有啊...”

双手交叠在桌子上，叶影快撑不住眼皮了，思考的每一步都像有人用水在沙漠中写字，几秒后刚写的东西就全蒸发不见踪影了。

凯文...我可爱的小凯文...好想见见...他到底为什么不来啊...

此刻的斯坦因宅...

查尔斯的房间里，他正双手交叠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报应...这都是我装病不让凯文出席的报应...

他的床上还有两个小女孩，分别跪坐在他两侧。

露西顶着用餐帕叠成的白帽子，装成护士的模样，一会摸摸查尔斯额头一会摸摸他的脸，甚至煞有介事地翻开他眼皮凑近了去看。

“娜提亚修女！他已经不行了！请您行行好，快让他安心的上路吧！”

“哦，我可怜的孩子。”专门命人从衣橱里翻出一身黑衣的娜提亚双手合十，发出心痛的声音，“愿神宽恕你的一切罪孽，仁慈的女神会...”

“女神！？”黛汐尖声打断，“谁会信奉女神啊姐姐，修女都是天神的侍者！”

“可、可是...妈咪就说过我是女神的转世...！”

“那是因为妈咪是你妈咪才那么说！”

“明明大家都这么说...！”

娜提亚也是个不会轻易低头的，两人就在床上争论起来了。

房间中央的卢卡斯高举木剑，肩上系着充做披风的床单，“众所周知，得体的葬礼需要决斗来产生陪葬！让我们来热热闹闹地送走这位神虔诚的信徒！斯蒂夫啊！你可敢在这里与我决一死战！？”

还没等斯蒂夫出声，一旁的利昂先不愿意了，“怎么又是斯蒂夫哥哥？这次明明该我决斗了！”

“去！利昂你才多大，你要上来决斗我直接一脚给你踹坑里，直接把你和查尔斯一起埋了！”

“不公平不公平！！”

斯蒂夫也不劝架，只在一旁故作深沉地擦着木剑，哼了一声，“你们都还差得远呢，一群毛头小子。”

这时床上的俩女孩又因为“谁来给死者盖白布”的名额而争执起来，露西在叫着“这原本是我的帽子！当然得我来盖！护士的帽子就是用来做给死人盖脸的！”

“现在该我用了！露西！听姐姐的话！”

此刻，凯文正无力地歪在一旁的地板上，看着他这乱作一团的弟弟妹妹们。他不是没管过，六个啊！实在是管不过来！折腾了一晚上自己困得要死他们倒是一个个精神的很，都这个点了崽子们到底为什么不困啊！别看他天天在外面蹦跶的欢快，可实际上他是他家最乖的。他又看了眼在床上躺尸的查尔斯，给对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凯文哥哥娜提亚抢我帽子——！”

“呜呜——凯文！卢卡斯要把我踹坑里！”

“诶你这小子咋还告状呢！”

有第一个告状的，就有第三个第四个，凯文深叹一口气，默默扶额。真不敢想象这群小家伙如果到了社交年龄会在外面闹出多大乱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群小闯祸精永远也不会迎来社交年龄...

......

尼格森的每座城堡都藏着无数暗道，而对此最为了解的莫过于城堡的主人。

书架上几步书本落地，一条暗道缓缓打开。兰德尔先从里面钻出，又绅士地冲里面的辛西娅伸出手。

古藤编制的椅子上，兰德尔正借着微弱的烛光帮辛西娅临时处理发炎的伤口。

自从上次演讲事件，辛西娅便被扣押了起来，加上她前不久刚逃了家族给她定下的婚约，她的家族至此彻底放弃了她，对女王答复早已将她从家族除名。这意思就是完全不管她本人死活了，只求女王不要迁怒家族。

对于兰德尔的这些现状报告，辛西娅面色不改丝毫，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她火红色的头发在悠悠烛火下像在燃烧着，即使再疼都没有吭一声，她忽又抬头，“我还是快点走吧，被人发现的话你的处境...”

“我的处境已经差到底儿了，不缺你这一件。”安抚般，兰德尔冲她笑笑。

他们有的是时间，毕竟今晚可是有宴会来分散火力。

辛西娅换衣服时，兰德尔背对着他，直到她换好兰准备的巡逻兵的衣服，兰德尔这才重新转过身，将防身用的短剑也一并递出。

辛西娅双手接过短剑，用烛火点燃壁炉，毅然将长发一刀割断，毫无留恋地扔进火炉。然后，在氤氲火光中重新走向兰德尔，在他眼前站定，执起他的手单膝跪下，声音低沉有力。

“今日我摆脱名为萨尔兹（她的姓）的诅咒，不再被家族名义所束缚！我辛西娅从不向任何人屈膝！此刻，不是辛西娅·萨尔兹向法洛恩（皇室）屈膝，而是辛西娅向拥有同样抱负的同志、我的救命恩人行礼！恕我今日仍是戴罪之身，但这份恩情...！”辛西娅攥着兰德尔的手，要为自己的誓言盖章般落下一吻，“我此生必报！”

若是换做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此刻定早被辛西娅这份英姿飒爽迷住了，但兰德尔只是拍拍她的手表示知道了，便拉她起身。

“我不求你回报我什么，但如果可以，有几个问题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我必知无不言。”

兰德尔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他才将视线投向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篝火。

“辛西娅，你所理想的那个世界真的存在么？平等到底是什么？和平真的存在么？我们是不是只是构想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月光下野狼啜饮小鹿鲜血的画面都是美的，而在我们身处的现实世界，只因为看得见摸得着，而觉得万物都是丑陋的？是那样么？”

“大人，我们所理想的世界并不能靠一个单词来囊括。您方才说的完美世界是诗歌里的世界，而我们所追求的是让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一点点的被修复，也许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总能比现在更好，要大胆向前！在您是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孩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直立行走不是么？”

“可如若，”雪地里那个单薄的身影、鲜红的血，再次刺痛自己的眼睛，“一开始我们就走错了方向呢？”

“走下去，才能知道到底错了没有，停留在原地，就是在反抗时光的洪流，那一定是错误的！”

辛西娅绿色的眸子中闪着点点星光，她将温柔的长者视线投向兰德尔，“如果这可恶的帝制真的一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推翻的话，我衷心希望，您是尼格森的新王！”

不同于辛西娅，兰德尔的眸光反而黯淡了下去。

“逃出后，我定会为您多方奔走，为您能称帝而献上一份力的！届时，无论是刺杀您的母后还是挟持您兄长，只要您一声令下...！”

“平民的命是命，皇族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辛西娅倏地激动起来，叫嚷着“那些都是国家的蛆虫！”

兰德尔只发出微不可闻地叹息，“你太极端了。”

“可是大人！哪儿有不见血的革命！？”辛西娅激动地向前半步，为自己据理力争。

“见血见血...那和战争又有什么区别？”

“殿下！请抛弃您天真的幻想！”辛西娅上前一把锢住兰德尔的双肩，却被兰德尔冰冷的视线钉住。

“我不会成为你实现理想的垫脚石！我救你，不是求你回报，不是为了气莱因鲁斯，更不是为了让你扶持我称帝，只是我觉得你没偷没抢，没伤人性命，罪不至死，你若不能明白生命的珍重，我今天许是不该救你的。”

辛西娅瞬间脸色铁青，只愤恨咬紧牙关。

翻出窗子前，她仍抛下一句，“无论何时您出于何种目的需要我，我都必不会让您失望！我以辛西娅这个名字起誓！”

直到房间再无第二个人的气息，兰德尔才悠悠回头。被月光所吸引，他一步步走向窗外，望向天上的皎月。

一瞬间，他生出个奇怪的念头。

也许世上有这样一个地方，在那里，月亮是太阳，白天是晚上，清贫的是上位者，而死亡才是众生之源。

迎着微风，兰德尔阖上眼，想着那刚才因自己而惨死的可怜生物，回忆着它每个眼珠都映着自己时的场面。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