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的异世之旅3 第15章 第 15 章

艾斯顿穿着不起眼的便服，把显眼的金发都藏在帽子里，他捧着报纸靠着墙壁，脚边放着一个手提箱，安静地等在约定好的路口。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之时，一个身影义无反顾地一跃而下。

在摊贩和路人的惊叫声中，车夫像丝毫没察觉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有贵族小姐落马了！”

“是被从马车上踹下来了吧！”

“真是可怜，不知道还活着么...”

大家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打算上前查看。原本路上的行人也都不想找麻烦地自动变了道。他就像路上的一个坑似的被大家默契避开。

艾斯顿深深叹了口气，把报纸折好，随手送给了一旁卖水果的大妈。

看着把自己拉起的艾斯顿已经在发怒边缘的脸，兰德尔着急摆手，“你先听我说，要不是穿的裙子，我肯定摔不了！”

苦劳人艾斯顿深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今天为了陪你我可是翘掉了多泊桑牧师的课！”

“你要相信！像你这样善解人意、翘课陪朋友去教堂的好家伙，神一定会有所奖励的！”

“奖励？比如？”

“比如什么命中注定的天启之类的...”

“你自己明白你在说什么么？”

“不...”

单从外面看中央广场上的教堂的台阶数量，就不难想象这座建筑内部能有多高。只嵌入式的管风琴就足足有二十余米高，而在管风琴的上方，才是巨大的教标。

教堂内部有近百个房间，都紧贴着墙壁而建，只有在教标正前方，诡异的设立着一个不足几平方的平台，一路上来的阶梯都没有护栏，直直向上，像是通向天国的阶梯。据说全心全意深信神明之人，必能安全抵达这里，在这几乎与神比肩的高度跪下，将心愿讲出。当然平日里入口都是封着的，兰德尔偷摸翻进去的。

来之前他已经换上了艾斯顿带来的便装，他可不想中途因为踩到裙子这种蠢理由摔个粉身碎骨。

教堂内部墙壁上都涂着精美的壁画，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在这阶梯上，被兰德尔一步一步踩碎。

而艾斯顿，在下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兰德尔的每一步动作，心一直都悬在半空。

终于，兰德尔在神标前站定。只有凑得这么近，才能发现，原来这标识上早就在岁月的冲刷下生满了锈。

听闻自从演讲后，两个宗教的信徒便开始了明里暗里的争斗，信奉恶魔的人甚至想将这教堂夷为平地，在这里重新修建神庙。

可教堂和神庙，又有什么区别呢？

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一般，兰德尔向前两步，甚至想伸手去触碰那标识，却一个趔趄，他下意识急忙后仰，心都差点从嘴里跳出来，当跌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时，才发现身后有人扶着他的肩膀。

兰德尔脸上的笑刚绽开，就立刻又萎了下来。

“你...”

“没错，真遗憾，是我！”布朗一如既往地用那个招牌动作和兰德尔打招呼。

兰德尔翻了个身，朝下面的脸色铁青的艾斯顿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想都知道艾斯顿方才铁定被自己吓死了。

有了刚才的经验，兰德尔决定一直跪在地板上来保命。

“准备好了么？”

兰德尔点点头，坚毅地握上对方伸出的手。

当兰德尔张开眼的瞬间，他就明白，这里的确是灵魂世界，却不是自己的灵魂世界。

兰德尔开始观察四周，这里看样子也是一个教堂，却比中央教堂要破旧逼仄得多，空气中满是潮湿发霉的味道。

望向窗外，是雪，安静的，一点点累积的让人窒息的绝望。

“那个！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一句奇怪的话语直直冲向他的胸腔，这时有人忽然抓起他升向高空，弄得他喘不过气来，再回过神时自己正浮在雪地上空，处于风雪的正中央。

抓着自己的是比自己大数倍的身着黑色斗篷的怪物，斗篷下的手和脸都如像什么蠕动着的黑色虫子般，让人看不清楚，但兰德尔知道这是布朗，这是布朗死神的形态。

顺着布朗手指的方向，兰德尔向空旷的雪地上望去，一个棕发的少年，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

耳边就着风声，传来布朗心痛的声音，“他什么都试过了，但这个世界的坠落绝无法避免。”

眯起眼眸，兰德尔将所以注意力都投注给那个身影。

“西里尔大人...”

眼前的画面开始闪现，是他无数次无谋的尝试。

第一次，他将血液分给所有人，试图用异端的能力拯救所有人，但所有人都是异端就相当于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厮杀反而愈演愈烈，最终他在绝望中自O尽...

第二次，像诺亚方舟只能拯救极小一部分一样，他有选择地将血液分发出去，最终被没能被选上却渴望活下去、渴望成为异端的疯狂的群众肢O解分食...

第三次，他想至少要保护好岛上的岛民，企图在末日独善其身，却被其他国家围攻...

第四次，他登上尼格森的王位，一时调整世界布局，掌握所有命脉，最后却登高跌重...

第四次，他从异世界带来了枪支，企图重建世界力量体系，却最先被献祭...

第五次，他决定什么也不做，只因一次在乱世中试图保护难民，却反被难民出卖...

第六次...

第七次...

第八次...

第N次...

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一般，兰德尔凝视着雪地里的人，看着那小小的身躯，每走几步便倒在雪地中，只剩下一滩血迹...再一次，换个方向...又是只剩一滩血迹...直到原本纯净无人踏足的雪地中遍布杂乱的脚印...遍地血渍...从雪海变成血海。

再也无力前行般，他倒在雪地里，仍朝着前行的方向。

他倒下了，冻僵了，睫毛上生着惨白的冰花，他渴望有什么动物能来将他啃食殆尽，可这里不会有除他以外的任何生灵。他想让一切消失，但他不会死。

兰痛苦地眯起了眼，这一刻他的心都跟着短暂的死去了。

......

“你...你是想让我帮他避免那样的结局...”重回教堂的兰德尔第一时间拽住布朗的领子，迫切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你是想让我和他一起找到正确的道路对么！？”

“不...没有‘正确的’道路。”布朗轻柔地抹去兰德尔的泪，“我只是希望你陪着他...至少让他在最后，不要又孤身一人，走向终结...”

垂下头，兰德尔蜷在地板上，将拳头紧紧攥在胸口，任由悲哀，苦涩，心疼将自己淹没。若不是他死死咬着唇，整个教堂都将听到他的抽泣。

布朗将兰德尔揽入怀中，第一次没有去扼他的后颈，而是揽着他的后脑勺。

兰德尔多希望此刻眼前的不是布朗，而是西里尔，这样自己便不用再抑制此刻真正的冲动，可以任由自己抱住他，直接对他道“对不起”。

对不起！一直没能在你身边！对不起！一直让你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那种...根本无法想象的孤独...

布朗拍拍他的后背，让他从自己的想法中回神，“你和那孩子终将走向对立，到那一步，不论是你选择杀了他，还是选择让他杀了你，我都不怪你...只求你在那之前，留在那孩子的身边...！”

紧紧攥着布朗的衣服，兰德尔死命摇头，挤出的话语破碎，“绝对...！会保护他...！呜！绝...！不会让他受伤！”

闻言布朗却是一副“你这孩子怎么不上道儿啊”的表情无奈地捂住了脸。

“我说啊，在这边的世界的话那孩子几乎是无敌的，一点小伤小痛的根本无伤大雅，重要的是心啊！心！”

“啊——但是没法吧，你绝对会害他哭的。”

“我！才不...！”

“不！绝对会害他哭的。”

兰德尔急着辩驳却气的直接打了个嗝。布朗睨视着他忽然又：“仔细一想又觉得你小子根本不行啊，要不还是算了吧！”

急的兰德尔膝行半步急忙一把抓住布朗肩膀，这就是他的答案。

布朗说过，“亲眼去见证，然后好好考虑，到底要不要背负上这个枷锁。”

现在，确切地，得到答案了。

布朗终于托付重任地拍了拍兰德尔的肩膀，“真的，我最重要的宝贝...托付给你了...！不过，要成为独当一面的骑士可是要经历千辛万苦的哦。”

兰德尔刚欲开口，一阵突兀的爆炸声吓得他差点直接从平台上摔下去。

他敛敛心神，小心翼翼向下望去，只见乌泱泱许多人涌入教堂，都穿着纯黑的衣服，高举着火把跃动在他们写满残暴的脸上。

难道是死神的信徒们想要暴力拆除教堂！？

兰德尔刚想扭头询问布朗怎么办，却只见布朗又做出他的招牌动作，附赠一个wink，“看来这就是第一个小考验呢！骑士大人，加油~！”

“诶你、你不管管你自己的信徒...”

下一秒布朗就凭空消失，吓得兰德尔一瞬间甚至怀疑他摔下去了。

总之得先下去...！

兰德尔小心翼翼刚站起身，脚下的地板却在此刻毫无征兆地碎裂，他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去，失重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只有求生的本能让他竭尽全力地伸出手。

本空无一人之处，他的手竟真的被紧紧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