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带着人到正院的时候, 也不算太迟,可比起她往日已经迟了许多。gsgjipo她自打入府以来,每次请安都是要早早来了安静坐在那里的, 这回她叫玉霜端着一对红黄相间的小布老虎一进门,就见宋琉璃和耿氏并着武氏和几个侍妾都已经在座了。
武氏这两年不得宠, 虽然人不算多安分,可到底知道些高低,是不会在宋琉璃面前舞弄的,看着挺安静。
耿氏倒是要活泼一些, 正坐在宋琉璃下首低声跟她说着什么,钮祜禄氏打眼看过去, 宋琉璃脸上挂着轻松写意的笑, 一点都不见紧张。
当然, 钮祜禄氏最先看的是邱顺,见他扫到那布老虎后恍惚了一瞬, 飞快的看了她一眼才复又低下头去, 心里那点子不安才算是落回去。
“给宋侧福晋请安。”钮祜禄氏心下安定,上前几步礼数非常标准到位。
宋琉璃笑吟吟看过来,脸上不见变化, 可眼神却冷了几分,她仔细瞧着钮祜禄氏这番做派, 包括后头丫头手里端着的布老虎都没落下,心里讥硝越发浓重。
按理儿说,她前几日那荒唐的想法是不该, 即便是重生,也该是钮祜禄氏重生更合理些。
平日里四爷去扶香院不算多,钮祜禄氏每次请安也都安分低调的紧,叫人不自觉就忽视了去。
可人总是有一定惯性存在的,一个人按一种方式生活多年,即便换了个身子,也总会有些小习惯改不了。
宋琉璃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这钮祜禄氏不管是笑的方式,还是走路的样子,甚至有些时候表示诧异或顺从的时候,总有些福晋的影子。
她以前一直以为钮祜禄氏这是要碰福晋的臭脚,毕竟历史上她能成为老佛爷,就是凭着她年复一年的会苟,不止会苟,还会逢迎。
史书或者野史中或多或少都有描述过这位老佛爷年轻时如何恭谨温顺,知书达理,换成人话就是马屁段位很高。
可现在的钮祜禄氏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的居高临下,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若是不知后事便罢了,像宋琉璃这样的选手,早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听说钮祜禄妹妹在扶香院设了佛台?这般虔诚,想必福晋姐姐心里会更安慰些,倒是衬得咱们心不诚了。”宋琉璃故意笑着道。
钮祜禄氏低着头一丝破绽都不露,只更谦卑了些,显得人有些嗫嚅:“婢妾本就信佛……这都是婢妾该做的。”
“妹妹还是慎言才是,信佛是好事儿,可该不该的,只有福晋主子说了算。”宋琉璃唇角笑容一收,话说得更冷淡了几分。
钮祜禄氏捏着帕子的手一紧,重新蹲跪下来:“是,侧福晋教训的是,婢妾记下了。”
她心头稍有些紧张,可随即又顺势讨饶,不管这宋氏有何奇遇,她绝对想不到自己是谁!这里可是正院,乌拉那拉氏不可能由着宋氏张扬跋扈。
她想得确实不错,宋琉璃没想到她还顺势婊上了,她唇角略勾了勾,只叫她起来,没打算多说什么。
现在的福晋比以前可怕多了,她没有想引起福晋忌惮的意思,更何况这个钮祜禄氏……身份如此诡异,也并不好对付,她也不是想从嘴上占便宜。
可此时李氏扶着丫鬟在苏氏后头进了门,倒是冷哼了一声:“宋侧福晋好大的架子,威风都耍到正院里来了。”
宋琉璃挑眉立马就怼了回去:“这话从李妹妹嘴里说出来,听着倒是新鲜,可见李妹妹是懂规矩多了。”
李氏脸色黑了黑,等苏氏给宋琉璃行完礼才冷冷道:“要说规矩,倒是不如宋侧福晋,还在正院就忙着耍侧福晋的派头。”
她这话说完,乌拉那拉氏便扶着刘嬷嬷的手从后头进来了,她扫了宋琉璃一眼,没说什么便坐了下来。
宋琉璃面上不见恼色,从容地起身跟着大伙儿一起给福晋行礼。
过去她是格格,福晋是主子,福晋想拉拢她,她没得选择,只能顺势被拉拢。
可现如今她是侧福晋,即便她不会主动惹事,却不用再跟个格格一样诚惶诚恐,要不然白得了那些宠。
乌拉那拉氏显然对此也是明了的,虽然李氏那几句挑拨让她心里有些不虞,可相对来说她更讨厌李氏,那她就不会打压宋琉璃。
两个侧福晋她不能都推到正院的对立面去,尤其是她还打算有大动作的时候。
“都起来吧。”乌拉那拉氏面上带着几分倦意,话音还是如过往般温和,“钮祜禄妹妹瞧着瘦了许多,你有心了。”
宋琉璃静静起身,她总感觉福晋现在就像一座火山,瞧着是冷淡温和,实际上里头咕嘟冒着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出来。
所以她垂着眸子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只看着钮祜禄氏的表演。
钮祜禄氏恭敬地蹲跪在地上:“婢妾信佛,自大阿哥去了以后,婢妾总日夜梦见曾跟大阿哥说话的场景,所以才搭了佛台,祈求佛祖叫大阿哥投个好胎,也算是求个心安,是婢妾僭越,请福晋责罚。”
乌拉那拉氏听了钮祜禄氏的话愣了一下,她也信佛,自打弘晖去了后,她难得能睡着的时候也总是梦见跟弘晖相处的事情……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低着头深吸了口气才算是和缓下来,心底对钮祜禄氏高看了几分。
不管她是不是为了靠着正院才做此讨好之事,到底是有心,也说到了自己心坎上,比那些恨不能偷偷庆贺的女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你起来吧,既是信佛,就不算逾矩,只是心思还是要放在伺候爷身上才是。”
钮祜禄氏低着头应声:“是,婢妾谨遵福晋吩咐。”
因为乌拉那拉氏这些时日休息不好,她也没什么心思跟别人多说,没过多一会儿,便端茶送客。
等其他人都走后,钮祜禄氏落后了一步,给福晋跪了下来:“婢妾斗胆,前些时日真是莫名就睡不踏实,像是总能听见小格格哭,这才给小格格做了一对布老虎。听说小孩子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定是大阿哥在天之灵保佑着小格格身体康健,还望福晋不嫌弃。”
乌拉那拉氏沉默地看着她高高举起的布老虎,随后眼神转移到了钮祜禄氏身上,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冷冷看了一会儿。
“钮祜禄氏,你这是要投靠正院?”她突然开口问道。
钮祜禄氏干脆跪下来:“婢妾信缘分,许是上辈子婢妾便是主子身边的奴才,才会有这样的际遇,婢妾愿意认福晋为主!”
乌拉那拉氏定定看着她:“你可知道,若是你投靠了正院,你若背叛是个什么下场?”
钮祜禄氏沉默了一会儿才坚定回答道:“婢妾知道,婢妾绝不背主!”
“布老虎我收下了,你且回去,会叫你伺候爷的。”乌拉那拉氏眼神不明地垂下眸子,“若你真心投靠正院,三年后我许你小阿哥。”
钮祜禄氏心下一凛,福晋这意思,便是三年内不许她生孩子的意思了。
其实按照弘历出生的年份来看,她确实是四十八年以后才生的孩子,可若是福晋叫她伺候了四爷,让她喝多了避子汤……
“婢妾懂了,但凭福晋吩咐!”她将布老虎递给刘嬷嬷,声音里没有丝毫不愿意。
路走到这个地步,李氏和宋氏都还没有倒下,她想要得宠,没有别的选择!
“主子,您真让她生?”刘嬷嬷捏着针脚细密的布老虎,有几分迟疑,“她可是满族大姓儿,到时候只怕不好拿捏。”
乌拉那拉氏站起身来,神色冷冷的:“给她一副绝育汤,许她个小阿哥,也未必需要从她肚子里生出来。”
虽然钮祜禄氏看起来木讷又好把控,可她对这样看似温顺的人最是警惕,毕竟她也是个端庄温和的人,可她现在的心,自个儿都看不清楚颜色。
刘嬷嬷闻言笑了笑:“主子说的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
门外邱顺听着二人的话,一点波澜都不见,那布老虎是他给弟媳腹中的遗腹子准备的,老邱家就这一根苗了,要不是如此,他也不能被钮祜禄氏拿捏着做下背主的事儿。
眼下他已经是活不成,那钮祜禄氏到底怎么样,跟他又有何干,他只要做到自己保证的事儿便可以了。
宋琉璃给福晋请安回去后,见大宝和小宝还在睡着,她也有些困倦,便也脱了衣服回去补觉。
四爷自宫里回府后,直接去了琉璎园。
“你们主子呢?”一进门他便问道。
半夏赶紧跪下:“回爷的话,主子请安回来后,正躺着歇息呢,奴婢这就叫主子起来。”
虽说平日里起得晚些没人管,可若是主子爷来了还没起身,是不合规矩的。她难得自己在旁伺候着,又不如茯苓和木莲跟主子亲厚,难免有些不安。
四爷摆了摆手,直接进了卧房:“你们都退下吧。”
他昨夜里也睡得不安稳,或者说这段时日都睡得不算安稳,到了琉璎园后他莫名放松下来,也有些困倦,索性跟着宋琉璃再睡一会儿。
宋琉璃梦到了钮祜禄氏,她穿着明黄色的皇后朝服,叫人把自己拉出去斩了。
宋琉璃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她就是不肯走,还非要从大力嬷嬷的束缚下挣脱出来,可她使劲儿的挣扎,用上了大宝和小宝吃奶的力气,都没办法挣脱。
最后,一场惊悚的梦境成了她和大力嬷嬷的拔河比赛,谁也奈何不了谁,气得她坐在地上直喘气。
“唔……爷?”宋琉璃疲惫地醒过来,感觉腰上还是特别沉,低头一看,一条死沉的胳膊正霸道地搂着她。
怪不得她挣扎不开,她使劲举起四爷的胳膊,想要坐起身来。
四爷疲惫地睁开眼:“醒了?再睡会儿。”
他难得能睡个好觉,只觉得没睡够,说完他闭上眼睛又拽着宋琉璃躺下来。
“可是爷,现在估摸着已经过了午时了。”宋琉璃干脆翻个身趴在四爷身上,“我饿了……爷昨夜去做贼去了呀?”
“不许胡说八道。”四爷闭着眼不肯睁开,话里还带着几分困倦。
宋琉璃轻轻笑了笑,平日里总见四爷绷着脸一本正经,现在见他顶着一张帅脸含糊不清地骂人,倒像是撒娇似的,叫她心里有些新鲜感。
“那爷怎么睡不醒呀?跟大宝和小宝似的,她们估计一会儿要进来嘲笑爷被太阳晒着屁股了。”宋琉璃拿手轻轻点在四爷俏挺的鼻尖上。
四爷无奈地捏着她不安分的手:“你乖一些,爷最近太忙了,有些睡不好。”
宋琉璃知道他怕是忙着调查弘晖的死因,她下巴枕在四爷胸上,有些出神。
其实是谁动手,她百分之九十九确认是谁,可她不能说,毕竟她自己的存在就是个bug,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拿钮祜禄氏也是真没法子,最多就是不叫她害了自己。
“想什么呢?”四爷被她一闹腾,也有些睡不着了,看天色也知道不早,话音里就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想爷呢,爷好几天没来看我了,而且一看爷就没好好用膳。”宋琉璃还没回过神就开始谄媚道。
四爷搂住她往怀里带了带:“你和大宝小宝都乖一些,等过了这阵子 ……爷带着你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去。”
宋琉璃搂着四爷的脖子使劲扶着他起身:“那我等着,先起来用膳吧,我饿了!”
四爷被她这不敬的行为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失笑出声,直接抱着她起身。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琉璃这不敬都成习惯了,他倒是越来越有种跟宋琉璃是平头夫妻的感觉,一步步纵着她越发肆无忌惮。
苏培盛和半夏并着茯苓一进门看见四爷抱着主子,还跟抱孩子一样托着屁股,都赶紧低下了头。
宋琉璃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往下跳。她都是孩子妈了,还叫人这么羞耻的抱着也实在是不像样子。
“先把鞋穿上,地上凉。”四爷笑着摇摇头,当着奴才他确实还有些放不开。
宋琉璃冲着四爷吐了吐舌,叫茯苓伺候着穿上鞋才跑到屏风后头穿衣服。
这会子已经未时一刻,早就过了午膳的时候,可膳房知道两位主子没用膳,一直备着呢,倒是来的比往日更快一些。
因为这不早不晚的,没过多久就是晚膳,膳房也没敢准备太复杂的,用蔬菜榨了汁染了的各色蔬菜面,就用早吊好的高汤煮了,里头撒上小葱花,看着清淡又开胃,还准备了几碟子凉拌菜,并着热乎乎的胡辣汤上来,都是好克化的,两个人谁也没少吃。
“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来了。”刚吃完饭,没等四爷继续犯困,苏培盛凑过来小声回禀道。
四爷皱了皱眉,这大中午的,他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你别睡了,等晚上再睡,没事儿就练练字。”四爷摸了摸宋琉璃的脑袋,见她眯着眼睛有些不放心的吩咐,“爷先去前头了,得空就来看你。”
宋琉璃点点头,跟着起身:“我送爷。”
等四爷刚回到外院,福晋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从早上就一直在琉璎园?”乌拉那拉氏眯着眼睛深思不明,“这宋氏倒是真得宠。”
再不是前几年还哭诉四爷嫌弃她的时候了,今日在正院里她瞧着宋琉璃也颇有几分张扬,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李氏。
“先放着吧,府里总是得进新人的,外头探查的人有消息了吗?”乌兰那拉氏思忖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问。
刘嬷嬷闻言点点头:“听说是有些发现,现在还在查着,估计今天晚膳前就能传回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