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敌天气 第51章 出海

林慈在茶馆等了很久，久到方柔皱眉，问她是不是被骗了。

“应该不会。”林慈拿出手机，打开最近联系人，点上一串数字——是祝从宝的电话。打过去，对面显示无人接听。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人来了，却是张若。

“祝从宝有事来不了，让我和你说。”张若整个人除了身高有变化，其他都好像停留在过去，巴掌大小的脸、一双无辜的眼睛以及永远不变地跟在祝从宝身后，代她向她传话。

张若问方柔要了间雅室，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我们想和你握手言和。”才坐下，张若就开门见山。

林慈眉头皱了皱，她不准备再当缩头乌龟：“你们也知道以前做的事不对吗？”

张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怯懦地开口：“我那时候被祝从宝骗了。”

“你没有！”林慈紧盯着张若那双无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出事实：“祝从宝的话模棱两可，是你动了歪心思将它们添油加醋，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我钢琴比赛作弊。”

“但作弊被澄清了不是吗。”张若无辜的面具被撕破，索性以真面目示人，她双手抱胸，不悦道，“能不能不要揪着一点小事不放。”

一点小事、揪着不放。

林慈冷哼回呛：“既然事小，你和祝从宝又为什么想要同我握手言和。”

张若噎住，当即反应过来祝从宝给她挖了一个坑。

初中带头霸凌林慈的是祝从宝，她最多只是趁火还没燃起来的时候，用嘴巴添了把柴。即便林慈把陈年旧事上报给学校，也影响不到她分毫，倒是祝从宝会大祸临头。而如今，祝从宝让她来当说客，岂不是能够合理怀疑她们两人曾经共谋过。

张若抬头环顾四周，还好没有监控。

“林慈，以前的事对不起。”张若收起嚣张，十分诚恳地道起歉，“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做什么朋友需要先让所有人都厌恶孤立我？”

“因为我被排斥在集体外，而你正好是我的对立面。所有人都喜欢你、都想和你做朋友。你只是借一支笔，四面八方都有人传给你，而我借笔，问了好半天也没有人愿意给。”

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知道嫉妒为何物，却不知道它的能量有多大。被嫉妒裹挟的张若，一步一步走上一条名为伤害的路。

林慈根本想不到是这种原因，几欲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无语，但你丝毫不加掩饰的光芒刺伤了所有人，这也是班上同学都不为你说话的原因。”

不愧是装柔弱一把好手的张若，林慈差点又被带跑偏。

“你的意思是一切是我活该？”林慈彻底拉下脸。

而张若见自己的惯用招数对林慈没用，赶忙摆手：“你听错了。不，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

“那就再说一遍。”

“嫉妒。”张若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因为我嫉妒你，所以才会乱造谣。”

“重新道歉。”

“对不起。”

林慈满意地拿起手机，按下录音的暂停键。张若看到后瞬间变得慌张。

“害怕了吗？”林慈晃了晃手机，“你以为只是造谣就能全身而退，只要我想，你和祝从宝永远都会在一条船上。”

“林慈！”

“不必露出这么怨恨的神情。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如果你又胡乱造谣我怎么办？”

“我、不、会。”张若咬牙切齿。

“我现在相信。”林慈收起手机，起身离开。

祝从宝不比张若好糊弄，即使学校知道她过去的霸凌行为，只要她在校阶段安分守己，就不会被开除，何况她身边还有洪光远。秋日太阳照在林慈身上，她却没感到半点暖意，是盘踞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是十四岁那年的冷风跨过无数岁月朝她袭来。

没有人能替她赶走寒冬，唯有她自己生火。

*

林慈到图书馆的时候，苏悦和刘丹青已经帮她占好了座位。

刘丹青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林慈绕过桌子坐好。苏悦也没闲着，问她：“怎么这么晚？事情都解决了吗？”

林慈想了想张若的反应：“解决了一半。”

“什么意思？”

“就……说来复杂。”林慈不愿多谈，能含糊就含糊过去。

刘丹青问：“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嗯。”林慈认真沉思，最后说：“你们已经帮到我了。”

“什么时候？”苏悦和刘丹青面面相觑。

“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

“行吧。”刘丹青耸肩，不再纠结林慈身上发生的她看不明白的事情。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林慈有、苏悦有、她更是自然，秘密并不会妨碍她们成为好友。

苏悦没有刘丹青想得多，只是告诉林慈如果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她最近再重温TVB经典武侠剧，言谈举止间俨然一副大侠做派，使劲拍了拍胸口，说：“咱们谁跟谁。”

林慈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导致不少人往她们身上看。三人赶忙道歉。

四小时转瞬即逝，林慈终于揉着脖子从电脑面前抬头，对面的苏悦和刘丹青已经走了。借着还没摘下的眼镜瞄到远处挂在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五点半，她也要走了。

图书馆正对草坪，今天是周末外加太阳好，里头多得是野餐的学生，还有躺在树荫下看书的。草坪外每隔几米就有条长椅，方觉槿就坐在长椅上等林慈。

“等很久了吗？”林慈在方觉槿面前站定。未落的阳光打在她身后，衬得她整个人耀眼灿烂，男人被晃到，下意识眯起眼睛。

即便过了很多年，方觉槿依然能清晰记得这天下午——他的身边天使降临。

“发什么呆？”

方觉槿回神，就着林慈的上一个问题点了点头。

两人早已不是刚认识时的生疏关系，自然也就不会因为对方的等待而倍感压力，并且适当卖惨有利于增进感情。

这不，林慈已经开始心疼方觉槿了。

“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我知道你在学习。”

“下回别再这么傻等了。”

方觉槿嘴上应好，却没听进心里。他喜欢等待林慈的时间，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随之远去，耳边听到清脆悦耳的鸟啼、鼻子嗅到太阳混着花草树木的清香，他感受到自己真正作为人在活着，而不是无情无欲的机器。

“走吗？”林慈朝方觉槿伸手。

“走。”方觉槿紧紧握住林慈的手。

路至前段时间买了艘游艇，想出海的心思随着拥有它的那瞬间达到顶峰。当即他就致电贝冰琪能否一起出海游玩，然而被拒绝，兴致正高昂的他，又去问方觉槿和柳少虞，前者的电话无人接听，后者电话是接了，但人不再国内。

没人怎么玩，路至泄了气。

后面陆陆续续又约了几次，大家时间都对不上。路至因此气到想把游艇脱手，最后还是贝冰琪心善，熬夜将手头的工作完成，第二天陪着男人从早玩到晚。

而今天，终于所有人都有空闲。

林慈和方觉槿到的时候，游艇上只有路至一个人。

为了应景，路至特意穿了花衬衫搭同样式短裤，见方觉槿万年不变的黑衬衫，他皱眉嫌弃：“能不能穿点好看的衣服。”

方觉槿从上到下打量自己，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眼神示意林慈，她说他很帅。

吃了一嘴狗粮的路至抿唇假笑，嘴里嘟囔着：“你们等我老婆来。”

已经进入十月份，昼夜温差大。这会儿临近傍晚，太阳西落，又靠海，经常有海风吹过，体感温度并不适宜穿得特别凉爽。路至也察觉到了，沉默着从甲板回到里面。等他把精心准备的衣服展示给所有人后，才去一楼房间换衣服。贝冰琪笑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游艇驶离港口，夜幕渐渐降临。

林慈和贝冰琪裹得厚厚的上到三楼甲板，用视线追逐最后一线夕阳。男人们则在二楼的厨房准备晚餐，方觉槿掌勺，路至和柳少虞打下手。

海面将金灿灿的太阳吞噬，然后趁人不备迅速吐出白玉盘。

贝冰琪收回好奇的眼睛，一边伸腰一边感慨海上落日真好看。“让我算算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查，得出结论——至少有半年。

“可你和路至不是上个星期才出过海吗？阿槿说你们玩了整整一天。”林慈坐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发问。她的眼睛没离开深蓝色的大海，自然也就看不见贝冰琪变得通红的脸颊，直到女生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话。

林慈瞪大了眼睛，略带僵硬地转头，脸颊两侧染上贝冰琪同款红晕——求助！猝不及防知道朋友和她男友的私房密事该怎么办。

“你……你们……”林慈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呀眨，贝冰琪也和她一起眨呀眨。

“小琪、林慈，吃饭了。”

“来啦。”贝冰琪应声，走到路至身边挽住他的手。

林慈因为不好意思，慢慢踱着步子跟在两人身后。

“怎么了？脸这么红？”方觉槿只一眼就看出林慈不对劲，“是不是冻着了？”他手上水还没擦干，就要往人脸上去，得亏林慈躲得快。

“没有。”林慈头摇得像拨浪鼓。

一旁的路至听到方觉槿的话，后知后觉看向身旁的贝冰琪：“你的脸怎么也这么红？”

“太热了！”贝冰琪松开路至的胳膊，坐到餐桌前，用力地吸了口气，浮夸的动作、浮夸的表情，“好香啊。”

林慈紧随其后，挨着贝冰琪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菜，一大半都是她喜欢吃的。她望向方觉槿，美目成弯月。

吃过饭后，路至招呼几人玩牌。林慈玩不来，也不想看他们玩，就自己捣鼓起游戏。而方觉槿打完几手牌后，受不了衣服上的油烟味，起身去洗澡。

林慈游戏正过得起劲，柳少虞突然叫她。

“觉槿没拿浴巾，麻烦你帮忙送一下。”他扬了扬手里的牌，又指了指路至和贝冰琪，“这俩人催牌催的很急。”

路至嬉笑着一张脸：“林慈帮帮忙，这把我赢了请你吃宵夜。”

“好。”林慈暂停游戏，“浴巾在哪儿？”

路至：“一楼甲板右侧是洗衣房，里面有一次性的干净浴巾。”

林慈才下到一楼，就听见路至的哀嚎，以及叫嚷着再来一局。

她抿嘴，看来吃不到夜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