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沈潼总算是平复了心情,他先徐鹤洲一步下了车,刚进门放好书包,阿姨端了夜宵出来。
沈潼拿起勺子的一瞬间,手机震动起来。
沈潼这才记起,拉开车门时看见徐鹤洲的惊讶好像让他忘记了什么事,让他忘记了那个骚扰者——暂时只能这么称呼,沈潼想不到除了“骚扰者”这个词,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去形容一个能做出短信轰炸行为的人。
还好刚才在车上那人没发信息过来。
沈潼一边吃着夜宵,一边点开了手机,只见骚扰者一股脑发了几十张照片,全是今天升旗仪式上沈潼的偷拍照。
沈潼越看眉头皱得越深,直到最后一张,骚扰者发的不再是升旗仪式上的照片,而是沈潼课间趴在课桌上休息的偷拍照。
这人竟然还跟去了五班!要是以后都这样,岂不是随时都有被偷拍的可能?!
想到此沈潼神色变得越发严肃起来,夜宵也吃不下了。
沈潼考虑再三,向对方发送了两人加好友后的第一句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那头是不是收到了,骚扰者没再发照片,但也没回复沈潼,就在沈潼以后这出闹剧会结束在这一刻时,倏然,手机响起了视频请求提示音。
而与此同时,后进门的徐鹤洲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中端着一杯牛奶,直直朝沈潼走来,他看了看放下勺子的沈潼,又扫了眼碗中剩下的食物,沉吟道:“吃太少了,再吃点。”
沈潼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才看见徐鹤洲,男人将牛奶轻轻放在了他右手边,在一旁落座。
“同学吗?”徐鹤洲用下巴点了点仍响个不停的手机,随意问。
“不……”沈潼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但下意识不想让徐鹤洲知道,慌乱间点头又摇头,显得心虚极了:“是,是的……是同学。”
徐鹤洲:“到底是,还是不是?”
沈潼一瞬间汗都往外冒了,总觉得徐鹤洲发现了什么,第二句话的语气明显变得严肃了点儿,他心里直敲小鼓,挤出两声干笑,拿起勺子把碗里的东西全吃完,又一口气喝了牛奶,“是同学,我去接个视频,看看他有什么事。”
沈潼狠吸了一口气才敢在徐鹤洲面前把这句话说完,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坏孩子,简直把谎撒了个遍——不是同学,他更不会接这个视频,沈潼现在只想赶紧回房间,然后把视频挂断。
他怕在徐鹤洲面前挂视频,徐鹤洲会问他为什么不接。
哪知拿着手机刚起身——
徐鹤洲伸手拦了下:“就在这儿接。”
是命令,是你必须要这么做。
沈潼暗道不好,猛地顿住脚步,紧张地抿了抿唇,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徐鹤洲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我……还是算了,今天不接了,太晚了,估计也没什么重要事。”沈潼在停下脚步的几秒钟内绞尽脑汁,只能想出这样蹩脚的借口,他干巴巴说完,手忙脚乱地要去挂视频。
“沈潼。”徐鹤洲的语气这下是真的冷然了,他严厉道:“先不要碰手机,抬起头面向我,好好说话。”
完蛋。
沈潼攥紧了手机,恨不得自己此刻有土遁之术,这样就不需要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要是手机里的事被发现……沈潼简直不敢想。
“哦。”可谅沈潼胆子再大,徐鹤洲出声后依旧得照做,只见他不再碰手机,抬眸面向徐鹤洲。好在这时,微信那头或许是见没人接听,自己挂断了。
但是沈潼不敢赌,以那骚扰者的性格,估计还会打过来。
“过来,手机给我。”
话音落地,不需要沈潼去赌骚扰者再次打过来徐鹤洲会不会替他接这件事了,徐鹤洲从根源斩断,只见男人直接从沈潼手中拿过手机,输入密码,点进了微信。
他没有去问沈潼可不可以,好像这就是默认合理的事一样,而沈潼也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
沈潼全程看着徐鹤洲在自己手机中操作,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没觉得反感,他反而在想,相较于被徐鹤洲查手机这件事,他更不愿意对徐鹤洲说出“不行”“你不可以这样”等字眼。
后者对他而言要更难。
……
徐鹤洲操作手机直接点进了聊天记录,甚至不用问是谁,因为沈潼微信好友实在太少了,消息第一栏就是刚打来视频那人。
他当然猜到了沈潼一定瞒着他什么,但只以为是因为之前打架的事,同学关系还没处理好,完全没想到会看见意料之外的东西——
照片,全是沈潼的照片,还都是偷拍照片。
除了照片外,沈潼发过去的唯一一句话也极为显眼。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潼居然发的是“你到底想做什么”,什么样的同学关系会发偷拍照片,会大晚上打视频,会逼得人发出“你到底想做什么”这样的质问。
徐鹤洲紧绷着脸,又点进了此人的朋友圈,没想到刚点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同性接吻图!
结合偷拍照片等等行为,徐鹤洲怎么会想不明白,更别说他自己就是圈子里的人,所以现在就是——沈潼被人缠上了,还是被一个同性缠上了!?
徐鹤洲意识到这一点时,下意识将冷凝的目光投向了沈潼,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审视沈潼,审视这个已经满了十八岁的,他的资助对象。
少年身上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朝气,他时而仿佛一棵挺拔的小树苗,时而又像需要园丁细心呵护的娇花,徐鹤洲鬼使神差地想,没错,沈潼的确就是一朵娇花,毕竟他那么爱哭鼻子。
他会在被训斥后眼睛通红,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会在感到疼痛时隐忍,一副极为要强的样子,不知道这样更惹人心疼;更会在想通道理后认真诚恳地道歉。
还会……
还会撒娇要他温每晚睡前的牛奶,阿姨不行,必须要是他,徐鹤洲都看出来了,只是他没点破,孩子的一点小愿望罢了,他没道理不去哄着。
徐鹤洲甚至有时候会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潼那天,大太阳底下,两兄弟一高一矮站着,他刚下车就被一抹白晃了眼,定睛才发现竟然是沈潭的弟弟。
沈潭粗壮得跟头牛似的,做事总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简直可以用黝黑发亮来形容,没想到养个弟弟倒是精细,细白得跟个什么似的。
徐鹤洲看见沈潼的第一眼,就在想这小孩儿可真好看,怎么同一个妈生的沈潭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觉得这小孩儿比书青还要白。
但这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闪过了一秒,当时郑书青正在车里闹脾气,吵着太阳大怕晒黑,徐鹤洲没空再注意其他人,急忙回身又亲又抱地哄祖宗。
脾气是真差,比起沈潼来,哄郑书青的确就像伺候祖宗,沈潼就要听话很多……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徐鹤洲蓦然僵住。
不对,他不该拿沈潼和郑书青比,这是不对的。
徐鹤洲完全没想到自己脑子里竟然会下意识出现这种对比,他反应过来后立马甩开了念头,甚至觉得会这样想的自己极为龌龊。
沈潼和郑书青是不同的,不仅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更是两种完完全全不同的性格,更何况……郑书青曾是他的爱人,沈潼只是他的资助对象。
这是两种需要绝对区分的关系。
徐鹤洲垂了垂眼,从各种思绪中回过神,问沈潼:“这人是谁?你们学校的?还是社会上认识的?”不怪他这么问,沈潼毕竟曾在酒吧兼职过,那儿的骚扰只多不少。
沈潼眼见着瞒不下去了,只能老实交代:“学校的。”
徐鹤洲拧眉:“你们班上的?”
“应该不是吧。”沈潼摇头,“今天才加上,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徐鹤洲又重复翻看了几遍聊天记录,观察每张照片,意识到这人很可能是在升旗检讨时看上沈潼的,他扬眉朝沈潼望去。
啧。
长得太好看也不好,净惹事。
“既然不是同班同学,这种人你最初就不该搭理,越搭理越来劲,我会和你班主任联系,到时候解决一下。”
听到要告诉老李,沈潼整个人都不好了,被同性同学骚扰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奇怪,他才不要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现在连这骚扰者是谁都不知道。
沈潭瘪了瘪嘴,瓮声瓮气道:“徐鹤洲,能别告诉老师吗?”
徐鹤洲理所当然地认为,学校里发生的事儿,当然不能跳过老师直接处理,反而让老师去出面警告,说不定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但沈潼今天竟然直接表达了内心想法,不再做闷葫芦,简直是一大进步,于是徐鹤洲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不想告诉老师?”
“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告诉了老师也没办法啊。”沈潼说出内心所想,小声嘀咕:“并且,我就是不想让老师知道。”
徐鹤洲思索了一番,像是觉得沈潼说的有道理,他皱着眉头将手机递还给沈潼:“既然不想让老师知道那就现在拉黑,或者直接删了。赶紧的,不要再回复了。”
“好。”沈潼连连点头,想他最初就没准备加这人,如果不是因为短信轰炸……
沈潼想到这就觉得头疼,不知道删了之后那边会不会故技重施,但沈潼又不敢和徐鹤洲说短信轰炸的事,只希望这事赶紧在徐鹤洲这儿过去。
沈潼接过手机,往前走了一步,在徐鹤洲眼皮子底下将人给删了。徐鹤洲看着沈潼果断的删除动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
A市,君临会所。
赵恒修再次被徐鹤洲约了出来,他下午刚在学校开完会,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这还是近几天第一次和人在外边儿聚。
“什么?你说骚扰沈潼的是个男的?”赵恒修听完了徐鹤洲说的,猜测道:“不会就是因为那天全校检讨吧?”
徐鹤洲呷了口茶,缓缓放下,颔首:“所以可能需要你在学校帮忙盯着点儿。”
“这能怎么盯啊,连是谁都不知道。”赵恒修像是觉得好笑:“我怎么说来着,还问你要不算了,你偏说没事,要让他长长记性,这下好,惹出事来了吧。”紧接着他又说:“看删了之后那人还会做些什么吧,先找到是谁再说。”
“行,那就先谢了。”徐鹤洲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赵恒修一下。
赵恒修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在想,可真有意思,短短一个月,他就被自己这好友正经道谢了两回,还全都是因为那小孩儿。
也不知道到底是徐鹤洲管着那孩子,还是那孩子拿捏了徐鹤洲,想到此,赵恒修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徐鹤洲不明所以。
“没事,想谢我还不容易。”赵恒修挑了挑眉:“正好学校明年有计划翻新体育馆,要不我们徐总投点儿?体育馆翻新了不也是改善你们家小孩儿的上学体验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鹤洲爽朗道:“行,我考虑考虑。”
想起什么,赵恒修起了打趣的心思,又道:“你俩还真是有缘分,你自己就是圈子里的,结果你资助的小孩儿还被圈子里的人骚扰。”
“别提了。”徐鹤洲想到这事就有些后悔,不由又记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早知道有一天会资助他,我当年就不该一天到晚连工作都带着书青,估计他知道我和书青是什么关系。”徐鹤洲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啧道:“影响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