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沈潼的第六感没错。
的确是徐鹤洲,徐鹤洲带着陈盛找进了巷子。
沈潼在看见徐鹤洲的刹那甚至心想,或许未来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会无法忘记此刻,无法忘记徐鹤洲从远处跑来,将他紧紧拥进怀中的这一刻。
贺斌原准备再折磨沈潼一会儿,眼见着有人找过来了,也立马从巷子另一头逃走了,徐鹤洲身后的陈盛追了上去。
看见贺斌的身影彻底消失,眼前又是徐鹤洲充满安全感的怀抱,沈潼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将脸埋进徐鹤洲胸膛,崩溃地大哭起来。
听着怀里小孩儿不管不顾的哭声,徐鹤洲简直心都要疼烂了,他还记得自己刚跑进巷子里,看见沈潼被贺斌压在墙上欺负的样子。
小孩儿被磋磨得不成样子,脸颊像是被打了,是红肿的,嘴里也含着什么东西,唔唔地挣扎着,口水流了一下巴,眼里还吧嗒吧嗒不停掉着眼泪。
徐鹤洲看见的那一刻恨不得一拳砸在墙上,他的猜测没错,沈潼果然出事了。
其实他最初预感不好,并不是陈盛那边察觉到了什么,由于下了暴雨,陈盛将车停进了靶场车库,也正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坏了事,陈盛没能看见沈潼走出靶场,更没能发现沈潼被贺斌拖进了小巷子里。
所以最先给出提示的,其实是沈潼的手表,手表监测出沈潼心率过高,将数据传导给徐鹤洲的手机,并给出提示,徐鹤洲这才知道,沈潼那边不太对劲。
于是他立马派了陈盛去问,自己也立即驱车赶往靶场,好在这次德安挑的拉练路线并不算偏僻,等陈盛进到靶场找了一圈,得知沈潼被人叫出靶场时,徐鹤洲也在不知闯了多少趟红灯的情况下,飞车赶到了。
……
“徐鹤洲,怕……我好怕。”
沈潼埋在徐鹤洲胸膛呜呜哭着,两只眼睛都要肿得睁不开了,他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心里仍在后怕,又想到都怪自己,当初如果没和周佳乐打架,哪有这些糟糕的后续。
怪他,都怪他自己。
沈潼攥着徐鹤洲的衬衫衣领,想到在工作日又将徐鹤洲折腾到了自己身边,下意识道歉:“对不起,徐鹤洲……我当初就不该,不该和周佳乐打架,你说得对,我被贺斌缠上了,我不想的,我一点也不想的,对不起……我好怕,好怕。”
沈潼哭着哭着,咂到自己嘴里避.孕.套的味道,加之情绪本就激动到了极点,反胃地干呕了好几声。
徐鹤洲本就自责,见沈潼都到这时候了还在道歉,小孩儿干呕得声音钻进他耳朵就像凌迟似的,他心真要疼烂了,一边焦急地拍着沈潼的背,一边又给他顺了顺胸口,“不怪你潼潼,不怪你。”
怎么能怪沈潼呢,要怪也是怪他罢了。
徐鹤洲想到那天,赵恒修还特意来问他学校公开检讨的意见,他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长长记性?
对,没错。
他说按规矩办就行,就当给小孩儿长长记性了。
现在果真是长记性了,只是这些记性都长在了徐鹤洲脑子里,他看着沈潼这副样子,此刻真是后悔无比,满口苦涩,恨不得遭遇这些的是自己。
如果他当时阻止了,小孩儿就不会在全校检讨上被贺斌盯上,后面也就不会被骚扰欺负。
……
徐鹤洲见天空每亮起一道闪电,沈潼就颤抖不停,嘴中魔怔似的念叨着害怕的样子,心道这样下去不行,这雨再淋下去身体得出问题。
于是徐鹤洲双臂从沈潼大腿下穿过,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让沈潼面对面埋在自己的外套里,朝不远处的车走去,嘴中不忘轻声安慰:“来,潼潼,不怕,回家,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沈潼听见“回家”两个字,这才找回了一点意识,但也仍不太清醒的样子,他死死抱住徐鹤洲,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一块浮板,牙齿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指节,“好,回家……徐鹤洲,我要回家。”
他要回他和徐鹤洲的家,徐鹤洲会保护他。
回家了就好了,回家了就没事了。
回家,赶紧回家。
……
可徐鹤洲万万没想到,先提回家的是自己,结果回家这一路竟如此艰难。
徐鹤洲发现,只要自己表现出一点要把沈潼从怀里放下的意思,小孩儿就会惊慌地死死搂住他,嘴里说着不要。
除此之外,每响起一道雷声,沈潼就会像应激似的,开始抱住脑袋颤抖,喉咙里甚至发出凄惨的呜咽声,徐鹤洲实在没办法,陈盛去追贺斌了,只能给另一个助理打电话。
好在另一个助理来得很快,徐鹤洲抱着沈潼坐去了后座,他让小孩儿坐在了自己大腿上,两人面对面,将人搂进怀里,还用外套盖住,这才好了点儿。
直到回了家,沈潼脚就没落过地,徐鹤洲一路又给抱回了别墅里,往楼上房间走去,“不怕不怕,乖潼潼,抱着你呢啊,回家了,不怕了。”
沈潼抽噎着,看见熟悉的环境,这才从徐鹤洲怀中抬起了头。
何姨听见客厅的动静也跟了上来,看见两人浑身都湿漉漉的,沈潼还正哭着,吓了一跳,“哟,这是怎么了,怎么淋成这样,潼潼怎么还哭了?”
徐鹤洲没有回答,只吩咐道:“何姨,麻烦您煮碗姜汤,然后再找点药出来,恐怕他等会儿发烧。”
何姨担忧地连连说着好嘞,去了厨房。
徐鹤洲抱着沈潼不好抬手,侧身撞开了房门,正想将小孩儿放在床尾的小沙发上,就见沈潼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依旧惊慌地摇头。
徐鹤洲见窗外又是一道闪电,等会儿必然会有雷声,深深叹了口气,不再松开沈潼,自己抱着他坐在了小沙发上。
“还怕呢是不是?”徐鹤洲心里也不好受,他见不得沈潼这副样子,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证明了,他并没有尽好照顾沈潼的责任,他轻轻地触碰沈潼红肿的脸颊,心脏压抑得仿佛要爆炸。
沈潼靠在徐鹤洲胸前,还在瓮声瓮气地哭着:“嗯,怕,我怕。”
“好,我不走,就在这儿。”徐鹤洲拍拍沈潼的背,摸到满手的湿意,这才忽然清醒过来。
小孩儿怕是一回事,真任由他的性子来,一直这样湿漉漉抱着,明天不得生病,他只能转念温柔地去哄:“潼潼,我不走的啊,我保证陪着你,好不好?但是我们现在全身都湿掉了,要先去洗干净对不对?不然要生病了。”
徐鹤洲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有耐心过,面对沈潼,他是真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
沈潼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洗澡,知道两人都淋了雨,不去洗干净换上衣服,两人到时候都要生病,他不想徐鹤洲生病……
可是,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徐鹤洲的怀抱,沈潼就好害怕,他不想一个人进黑黢黢的浴室,不想听到炸耳的雷声。
他是真的害怕。
沈潼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胆小,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闪过贺斌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贺斌骂他、打他,逼着他把避.孕.套吃下去。
那一巴掌的肿痛感还在脸上,嘴巴里也仍然有避.孕.套恶心的味道,沈潼走不出来,真的走不出来。
他想,如果徐鹤洲不在这里就好了,或许徐鹤洲不在这里,他没人可以依赖了,就能自己硬撑着站起来。
可是徐鹤洲却一直哄他呢。
沈潼越想越委屈,又呜呜哭出了声,噙着泪望着徐鹤洲,耍脾气似的,语无伦次道:“不要,我不要,我不敢,打雷,还在打雷……痛,我的脸好痛,我不想吃,贺斌逼着我吃下去……不要,徐鹤洲你抱着我,你要一直抱着我。”
沈潼一声声道出自己的委屈,徐鹤洲看在眼里,听在心里,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涌出了酸意,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跟着小孩儿说出的每一句话,揪得痛。
他看着沈潼还红肿的脸,想到自己奔过去抱住沈潼时,小孩儿快要将胃呕出来的反胃声,还有小孩儿嘴里呕吐出的胶状物,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
都是他不好,都怪他。
没照顾好沈潼,没照顾好他的乖小孩儿。
这都怪他。
徐鹤洲头一次,感觉自己鼻尖也是酸涩的,男人的眼眶变红了,从一旁拿了个毛毯出来,抱住沈潼,将他整个塞进毛毯里卷住,哄道:“好好好,不想去那就先不去,大不了感冒了我们就吃药,抱着你,一直抱着你。”
徐鹤洲边哄边轻轻摇晃着。
“嗯……”沈潼被卷进毛毯里,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暖,这才止了点哭声,安稳地埋在徐鹤洲怀里合上了眼睛。
不知过去了多久。
久到徐鹤洲抱住沈潼的整条手臂和肩膀都僵硬了,这才停下摇晃的动作,徐鹤洲见怀中的人不再哭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了,终于落下心来。
沈潼竟然被他哄睡着了。
意识到这点,徐鹤洲连呼吸都放轻了,刚想动一动僵硬的手臂,小孩儿像是被吵到了,皱了皱眉头,看样子还是睡得很不安稳。
沈潼带着哭腔哼唧了两声,无意识地梦呓着。
小孩儿嘴巴一张一合的,徐鹤洲凑近了才能听到是在说什么,他说的是:“嗯……哥哥……爸爸,抱。”
闻言徐鹤洲心里一片酸软,他又将沈潼搂紧了点儿,即使知道他还没彻底醒过来,根本听不到,依旧哄着:“噢噢,乖宝宝,不怕啊,抱着呢抱着呢。”
“哥哥在这儿,爸爸也在这儿,不怕啊。”
在这一刻,徐鹤洲心底翻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是他想,只要沈潼需要,他甚至此刻就能把自己这条命交出来。
他愿意替沈潼经历所有黑暗的事情,他的乖小孩儿,乖潼潼,乖宝贝。
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疼呢。
徐鹤洲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