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越发狐疑起来。
他总是提醒她小心,可是,这太不合情理了。
如果只是出于对儿子绯闻对象的不满,这做法显得太过了,倒像是赶尽杀绝的架势。
“究竟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她忍不住心焦。
她总觉得,当年的事也许并不像妈咪口中描述的那样简单。一定还有什么是陈家母子知道,却被妈咪忽略的事。
难道是妈咪手中不小心存留了他们的某些把柄?
林致望了望天色,决定先去一趟疗养院。陈汉扬不一定会对她讲真话,她一无所知地与他会面,势必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行,她不能再瞒着妈咪了。她必须将这事和盘托出,促使妈咪回想起某些被她无意间遗漏的细节。
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车,想了想,她报出了一个疗养院附近的地址。
司机载着她飞速上路。
片刻后,林致觉察出不对劲,便开口问:“阿叔,这条路似乎不大对吧?”
“多心啦阿女,绕下路而已。”司机边转方向盘边随口搭话。
迎面驶来一辆冷鲜车,的士司机一个不留神,竟直直地与它迎头相撞!未有半丝想要减速的意思。
林致惊出一身冷汗,大喊:“刹车呀阿叔!”
然而司机却急转方向,将车尾全数暴露出来,恰与冷鲜车的车头撞了个满怀!
林致额前一阵剧痛,登时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身处医院病房内,雪白的天花板上悬着一盏刺眼的灯,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有液体顺着透明的橡胶管流入她扎针的手臂。林致动了动手指,挣扎着想要坐起时才发觉四肢已被束缚带牢牢固定,半分动弹不得。
她悚然一惊,张口便想喊人,却感觉两眼发黑,额头的剧痛再次袭来,令她险些再度昏迷。
过了一阵子,有护士推门而入,给她换药。林致趁机问道:“这是哪家医院,谁把我送来的?”
然而护士只假装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一言不发。
汤锦如收到林致苏醒的消息后便向病房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林致求问护士的声音,于是不由冷笑:“你死了心吧,这是我的地盘,没我的指示,她们谁也不敢和你说话。”
“你是谁?”林致眼见进来一个陌生女人,还出言不善,登时全身汗毛倒竖,心头涌出一个不妙的预感。
汤锦如讥讽道:“看来那一下还是撞得轻了,真该叫你一辈子昏迷不醒,当个植物人才好。”
“你就是陈太?”林致手指微屈,揪紧了身下的被单。
“嗯哼。”汤锦如微哼一声,算是承认,“听说扬扬警告过你不要乱跑了?真是笨,被撞也不亏。”
林致见她毫不掩饰所做所为,心想这大约是个直肠子的性情中人,于是开门见山地逼问:“为什么针对我?是不满我接触了你的宝贝儿子,还是担心我妈咪暴露了你什么把柄?”
汤锦如瞟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聪明,也算有胆识。可越是这样,我越容不得你。”
她从桌上拿起一灌未拆封的输液瓶问林致:“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么?能迅速要你命的东西。你说,我把这瓶东西输进你的身体里好不好?”
林致再次挣扎起来,然而依然无法撼动束缚带半分。她喘着气说:“就算要死,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汤锦如望着她浅琥珀色的眼睛,不知为何竟出了会神,反应过来后甩甩头笑了一下,说:“你永远也不知道最好。”
林致眼见她要将这瓶东西换上,立刻急问道:“那我妈咪呢?我死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不能动我妈咪!她只把你当做曾经的好姐妹,再无其他。”
汤锦如手微顿,叹了句:“她还是那么天真。”
“真好。”她说,“你放心,我自始至终对付的只有你一个,只要你死了我就安心了。你妈咪那里,我绝对不会下手。”
“到底为什么……”
林致绝望地看着她将药水换成这瓶不知名的液体,针头依然插在她的手臂里,蓝色致命的点滴沿着输液管一点点向下流,代替了原本救命的药液。
汤锦如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说:“放心吧,无痛的。”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林致仍在费力挣扎,“我妈咪还在养伤,没有人照顾,她照样是个死,你能替我给她支付医药费么?”
汤锦如叹息:“傻孩子,你以为我杀你这事能瞒得住么?等你死了,自然有人出面替你照顾她——话说你就不好奇你爸爸是谁?”
“一个不要脸的罪犯罢了,我管他是谁。”林致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对他的好奇,就是对妈咪的背叛,她死都不可能打听他。
汤锦如笑了:“假如他是个大富豪呢,你也同样不好奇,不惋惜?”
“那也照样是罪犯!”林致吼道,“我只惋惜没把他送进监|狱,他毁了我妈咪的一生,他拿什么赔!”
蓝色液体的前梢已然悄悄侵入血管,林致手臂一阵针扎般的疼痛,脑中忽然一下子清明了:“该不会,那个人就是陈生吧?”
她被这个猜测震得浑身一抖。
一群西装革履的型男恰在此时夺门而入,劈手将汤锦如打昏后,又来给林致解绑。
“先拔针头,先拔针头!”她惊叫着提醒。
等针头终于离体,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险些跳出胸膛的心脏也缓慢归位。眼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吐槽:该不会又是陈汉扬后发制人,给她上演英雄救命吧?
当陈汉扬的身影果真在人后出现时,林致几乎要被气笑。
她撑着身子艰难坐起,忍着眼前发黑发痛的眩晕感问他:“陈生,为何你每次都能来得恰到好处?我很难不怀疑……”
一句话未说完力气便已用尽,她仰头向后摔去。
立即有医护冲来重新为她检查身体,她下意识地抗拒,却听陈汉扬说;“别怕,他们不会害你。”
林致不再反抗,见他们要把昏迷的汤锦如抱走,她问:“她就是你的妈妈,对么?”
“是。”陈汉扬供认不韪。
“呵,好狠的心。”林致轻讽。俞成那次被带走时,人至少还是清醒的。
她又问:“你爸爸在哪里,让我见见他好么?”
见陈汉扬不应答,她一把抓紧他的衣袖,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我猜的不假,你和你妈咪,当年是冒用了我的身份吧?”
所以才要不顾一切地置她于死地,可笑她起初还以为是爱子心切看不上她的身份,如今看来这个理由显然站不住脚。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难怪从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就感觉他在伪装,分明锋芒毕露,却又故作人畜无害。当时他就已经受了他妈咪的指使了吧!
林致感到一阵气闷。不是生气身份被冒用,而是气他们对她生命的践踏。
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何时隔这么久才想起来对她动手?趁她未出道未成名前就除掉她,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更好?
她拽着陈汉扬衣袖的手越发用力。
陈汉扬的手心紧紧覆在她的手背上,说:“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激动,放松下来,我叫他来。”
护士为林致带上氧气机,帮助她平复气息。
心知接下来还有一场棘手的对峙,她尽量听从医生的话恢复力气。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如果他们再狠点心,她今日毙命于此也不是没有可能,她悲观地想道。
不消片刻,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进来了。
他一身与陈汉扬如出一辙的黑色唐装,许是上了年纪,脊背微微有些佝偻,但精神尚好,一根龙头拐杖油光水亮,显然是经常使用。
待抬头看清他的脸时,林致一下子怔住了——好熟悉的五官,多么似曾相识的眉眼!特别是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与她一般无二!
原来她不像妈咪,竟长得像他了!
她竟长得像他了!
这个狗贼,畜|生,老混账!
她气得发抖,拽掉氧气管翻身下床,却因体力不济摔了个空。
陈汉扬立刻过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只盯着面前貌似慈眉善目的老人说:“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毁了妈咪大好的青春年华,令她在痛苦中自暴自弃,堕落一生的人,居然就是他!
林致抓起手边的输液瓶就朝他身上奋力扔去。
“阿致!”陈汉扬死死圈住她,不许她再动作,“你干什么,冷静点。”
输液瓶从老人肩头擦过,撞在他身后洁净的墙壁上,摔在地上成了粉碎,徒留透明的药液在墙上开出一朵爆炸的花。
老人表情凝重,却纹丝不动,已经有人去替他处理身后的残渣。
林致一双眼怨毒地瞪着他们,边拼命挣扎边咬牙切齿地骂:“老不死的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陈汉扬眉头微皱,意识到她许是误会了什么。
在他开口之前,老人先说话了:“孩子,让你受苦了,爷爷这就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