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浪太强,不晃会掉到地上。
来都来了,宁游清也不好转身就走。穿过一片五光十色的客厅,旋转的迪斯科球像一个异世界的太阳,晃得宁游清有些睁不开眼。
“宁!”
看到宁游清进来,同学们热情地喊他的姓,想必哈维尔提前介绍过他了。
“喝点什么?”安东尼一边随音乐晃一边问,宁游清注意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排排啤酒。
“安东尼会调酒哦!”一个红发女孩快乐地说,她的脸颊通红,语气已经开始飘飘然了。
“你们……你们都可以喝酒了吗?”
国外对未成年酒精管控好像更严一些,他们一看就是小孩,怎么买到酒的?
“哈哈哈哈……”
听到宁游清这么单纯的问题,众人一下子全笑出了声。
“宁,你是小宝宝吗?”
宁游清:“呃……”
哈维尔过来揽住宁游清的肩膀,道:“好啦,好啦,宁确实是小宝宝啊,他只有16岁。”
宁游清纠正:“我已经17了。”生日刚过。
哈维尔:“那你是个大宝宝了。”他指了指安东尼,“安东尼成年了,可以买酒,至于其他人嘛……反正我们都不是小宝宝了。”
“宁,你该不会没喝过酒吧?”
这群小孩的激将法其实对宁游清来说没什么作用,宁游清其实酒量不错,就算是第一次喝酒,他也一点没感觉晕。
后来接待客户,和老板领导吃饭,宁游清从来没有在酒桌上出过丑态,赢得千杯不倒称号。领导觉得宁游清好使,于是饭局经常把他带上。
不过宁游清只有工作需要才会喝酒,私底下倒是不常喝。
安东尼拿了调酒的工具来,熟练地在桌上排开。哈维尔兴奋地对宁游清道:“宁,你要不要试试?安东尼可以先帮你调度数低一些的。”
宁游清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完全是身经百战,看到一个没喝过酒的东亚小孩反而稀奇。
他们全都盯着宁游清,蠢蠢欲动,有种怂恿别人打破禁忌的强烈兴奋。
宁游清开始想念他的学习小组了。
除了学习,什么都往边上靠的心无旁骛。冲刺排名的考试周,争分夺秒的感觉可比单纯的酒精刺激多了。
宁游清沉思了一下,道:“试试可以,但我们不是来讨论课题的吗?”
他看向哈维尔。哈维尔耸耸肩膀,说:“大家先互相熟悉一下,然后再讨论,效率更高啊!”
沙发上一群欧美青少年点点头。
宁游清:“这样吧。我喝酒,讨论20分钟,然后我继续喝,轮流来,可以吗?”
哈维尔:“行啊!”
同学们发出欢呼声。
安东尼:“10分钟,如何?”他向宁游清展示了酒上的标签,“这个度数真的很低,而且,”他又晃了晃小酒杯,“你一次只用喝这么一小杯。”
宁游清:“没问题。”
安东尼把迪斯科灯球关掉,拿出电脑来记笔记,宁游清平静地喝掉了第一杯酒。
……
两个小时后。
“所以呢?我们要如何保证数据的有效性?我们要用什么方式去调查?要怎么提问?”
“身份认同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受访者会如实回答吗?我们要怎么分辨答案?”
宁游清已经坐在沙发中间,他的提问直切要害,剖析也相当在理,众人听了凝神皱眉,陷入更深的思考之中。
已经没有人记得两个小时之前,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样貌单纯的亚洲人第一次接触酒精会变成什么样子的。
宁游清一边喝一边主导着讨论,他思路清晰,愈战愈勇,让人不知不觉跟着他的思路走。他们一边讨论,一边选定了题目,连框架都搭起来了。
哈维尔本来也想着让宁一起喝酒,放松一下,然后融入派对的氛围。他真的想和宁游清一起玩,因为宁游清长得好看。
而且今天那个诡异的李不在,他可以毫无压力尽情地和宁游清聊天。
但是宁游清改变了一切。
哈维尔早就听说亚洲小孩学习很卷,今天终于被卷到了。
他后悔了,他不应该为了把宁游清吊来,就和他说“进度落后太多”的。
这个亚洲卷王迟早会把他们都卷得粉身碎骨,失去派对的灵魂,成为他手下只会谈功课,不知享乐的傀儡!
哈维尔:“我们已经讨论了两个小时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先放首音乐……”
安东尼抱着电脑,对哈维尔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哈维尔,别吵,我在思考。”
哈维尔:“……”
哈维尔想越过宁游清去弄杯啤酒喝,宁游清一边激烈讨论,一边移形换影地给哈维尔塞了一瓶。
哈维尔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才发现是调酒用的无酒精果汁。
最后,这场趴体变得既没有摇滚,也没有旋转的迪斯科球,没有酒精和蹦迪。
最朋克的安东尼坐在沙发角落,戴着眼镜看着电脑,正襟危坐地打了一晚上的字。
众人时而头脑风暴,时而神色凝重。最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贡献建议,填充了课题框架。
安东尼找来了打印机,把集齐的材料打出来,人手一份。每个人都像狮子王辛巴一样高举着双手接过资料,为自己辛勤踏实耕耘了几个小时的成果而感到自豪。
在这期间,宁游清不仅一直在输出,而且感觉在酒精作用之下,自己的口语越来越好了。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毫不混沌,口条越来越顺,几乎不再卡壳了。
而宁游清也遵照着10分钟一小杯酒的规则,把安东尼调的酒全都喝光了。
后来安东尼忙着打字,空不出手来继续调酒,而且那瓶酒也被宁游清喝光了,于是作罢。
课题讨论接近尾声,计划已经达成完美,无可挑剔了。
合群的哈维尔为了跟上节奏,也积极讨论了起来。
但其实内心非常惶恐,感觉这屋子里的人都被宁游清下了降头一般。
外国人一直对神秘的东方文化捉摸不透,他现在不仅觉得李这个人相当诡异,宁这个人也更胜一筹。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宁游清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晚上将近十一点了。
安东尼:“你们要不要直接在这里睡?有多的房间。”
他其实很想宁今晚就在这里留宿,安东尼觉得宁这个人有神奇的魔力。
宁游清:“不了,安东尼,谢谢你的招待。”
哈维尔:“我也要回宿舍了。”
有些人起身离开,有些人觉得留宿也无妨。大家结束了这别开生面的一晚,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突然感觉有比酒精派对更好玩的事情。
再不会醒来有种轻飘飘的空虚。
因为他们为了小组课题,努力了一整晚!!
安东尼依依惜别地送宁游清送到门口,非常不舍地和宁游清握手:“宁,明天见。”
宁游清:“好同志,明天见。”
哈维尔:“……明天见。”
宁游清和哈维尔顺路,哈维尔观察着宁游清,最后道:“宁,其实你会喝酒的吧?”
这天晚上宁游清喝的并不少,但是他现在脚步一点也不乱,走在雪地上,活像俄罗斯来的勇猛童子军。
宁游清不好说自己会不会,毕竟,他生理上确实没有接触过酒精。
而且这次喝酒,和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喝酒并不一样。
甚至有些不妙。
宁游清感觉自己的思维异常的活跃,整个大脑好像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派对。
和平鸽在喷泉上纷飞,乐团合奏交响曲,到处是鲜花和彩带。
宁游清的思维和想法就像这些盛开的鲜花和四散的彩带一般,不断地翻涌着。一开始,他只要随手一抓,就是精妙绝伦的idea,这让他十分兴奋。
所以整个晚上他都很亢奋。他才思敏捷,虽然英语不是他的母语,他从来没有讲得这么好。
宁游清感觉自己回到了以前的酒桌,正在征服一个个甲方。他每次都能把所有人都哄得红光满面,顺利拿下单子。
而每次宁游清回到家都会直接断片,完全忘记自己干了什么。不过第二天他都正常在床上醒来。
所以在喝酒这件事上,宁游清一直对自己非常放心。
“我没事啊。”
宁游清回答哈维尔,他口齿清楚,神情冷静,完全看不出此人现在大脑里正在放烟花。
路灯之下,哈维尔看到宁游清喝过酒的嘴唇变得嫣红,耳廓和脸颊也浮起粉色。他的眼睛黑沉沉的,眨眼间,睫毛的阴影在脸上闪动,像东方鬼故事里面描写的那样,妖怪变成了诡异的美人。
哈维尔有些看呆了。他咳了几下,道:“我送你回家吧,应该是你先到。”
宁游清没有回答,他把自自己的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像在抵御无法忍受的寒风一样,眼睛微微眯起。
哈维尔本来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有种预感,宁游清的精神已经遁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今晚,无论舌灿莲花的哈维尔和他说什么,宁游清都记不住了。
二十分钟后。
哈维尔提着腿软的宁游清,站在他家的公寓前,按响了门铃。
他只按了一下,门铃响起来的下一秒,公寓门立刻就打开了。
李修就站在门口,看到被哈维尔半提着,腿软得几乎要跪在他跟前的宁游清。
那一刻哈维尔觉得,李也像东方鬼故事里的角色。
他的表情像渡鬼魂去地府里的那种……最可怕的鬼。
哈维尔很害怕东方鬼故事。
他甚至不敢和李打招呼,把宁游清塞给了李,逃一般地走了。
【下一本:《夜游巴士》求收藏呀】
林静松在视障志愿者app接到电话,帮对方看清温度计上的数字,听到对方的声音,他愣了愣,随后耐心地回答了问题。
后来,林静松和这位视障人士在app上保持着长期的帮扶联系。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林静松与他见面,做起线下的好友。
眼前这个几乎失去视力的新朋友,是三年前与林静松分手的前男友,他直直看林静松的眼睛,分辨不出他是谁。
于是林静松在介绍自己时,用了一个新名字。
许久过后,林静松和自己的新朋友坐上观光城市的夜游巴士,晚风中,新朋友的侧脸忧郁而沉默。
林静松记得几年前他们还在一起时,郑千玉在夜游巴士与他并肩,他神采飞扬,灿烂恣意,问他:“林静松,你有多喜欢我?”
林静松囿于言语的匮乏,无法形容自己多喜欢他,于是在夜游巴士上小心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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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郑千玉几乎失去视力的第三年,他非常偶然地遇见自己的前男友。郑千玉尚且不聋,听他读温度计上的数字,帮自己选适合的衬衣,以及他报上来的一个新名字。
郑千玉没有点破,两人心照不宣地做起了“新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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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打卡第二十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