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梦风华录 第6章 第 6 章

天下形势骤变，满城风云。

时局动荡，百姓惶惶。

话说这才初夏时节，不应如此炎热，但不安和焦躁的多了，周围的气也就热了。

孟清文的眉头紧锁了半月，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据祈福这半月的观察，发现几乎每天都有一只鸽子飞到自家二少爷窗台上，每一天的鸽子都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只。

祈福只知有飞鸽传此信，不知此信中言何事。

好奇是肯定好奇的，但再好奇也无用，先不说拦不拦得到吧，未经他人允许，私自偷看他人信件本就是不对的，这是道德层面的问题。而孟清文此生最恨的就是无德之人。

祈福并不想招人恨，尤其那人还是孟清文。

在天如墨，山如雾之时，闷了半个月的孟清文终于出门了，给祈福留了一句话，便匆匆走了。

祈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马车已经行了五里地了。

马车停在一个若大的酒馆下，孟清文走进装横豪华的酒馆里，被早就在这等着的黎某人一把拉到了顶楼。

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到京城最美的景。

可见之地有独属于京城的喧嚣热闹，也有江南特有的雅致情境，就这样凑成了别样的烟火人间。

风穿堂过，清静的顶楼有了声。

孟清文沉默了好半会才开口

‘‘你不是说你邀请了很多人吗’’

‘‘是啊，但他们都不肯来，我又有什么办法’’

孟清文‘‘......’’

要不是看到你那难压的嘴角，我就信了。

‘‘行了，此番见面是践行’’

孟清文淡淡道，垂着淡墨色的眼，让人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

不一会儿，小二就将茶端了上来。

‘‘请问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一份梨花酥，一份荷花酥，一碟花生米，两壶酒，谢谢’’

‘‘客官稍等’’

小二下了楼，孟清文看向窗外，难以言语的气氛蔓延，他们俩谁都没再开口。忽地狂风大作，翠竹折，静湖起浪。

没过一会，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

‘‘客官请慢用’’

说完便默默退下了，只留下沉默的俩人。

孟清文又一次在沉默中开了口，一边说，一边将倒好酒的酒的酒杯举起

‘‘践君行千里，荡蛮夷，平反贼，既自揽大任，则定付其命，收齐疆土，灭其异心’’

‘‘杯酒言志，愿君凯旋，待万疆归一，国泰民安，我们又把酒言欢。’’

黎识卿笑了笑，与他碰了碰杯，道

‘‘承君此念，我定不负此大任，不负家国，不负你’’

孟清文‘‘......’’这后段话或多或少听起来有点歧义。

还没等他开口，风更大了，那装着梨花酥盘子忽然被掀翻落地，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小二闻声急急忙忙地赶上来，看着碎掉的盘和散落梨花酥，愣了愣，收拾了，又急急忙忙地下楼了。

那俩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这盘子就这样被风掀翻在地了，它摆放的位置是正中央。

‘‘这算不算天不允此别’’

黎识卿随口打趣，孟清文眼里有了些许笑意

‘‘应是如此’’

......

这顿践行宴在叮嘱与承诺中接近尾声，孟清文起身，打算拜别。却没想到一旁的黎识卿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等等’’

‘‘怎么了’’

‘‘清文，我......心悦你’’

孟清文有点蒙。

‘‘你相信有久别重逢般的一见钟情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是这样的感觉，似是初遇的一眼惊鸿，又有生死别离后再逢之感。’’

孟清文更蒙了。

他忽然想到，自己当时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是初遇，亦是重逢。

是前尘的遗憾，亦是今生的美满。

孟清文愣愣地站在那，心念杂乱。

‘‘抱歉，唐突了’’

黎识卿带着满满的委屈与心酸，与孟清文擦肩而过。孟清文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黎识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猾，可怜巴巴的说

‘‘既然这样冒犯了孟公子，我应远离才是，就不扰孟公子心烦了，告辞’’

孟清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只能为自己仓惶辩解

‘‘我并不是感到冒犯，你先等等，你听我说’’

‘‘我只是感到有点出乎意料，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罢......’’

黎识卿笑了，像只计谋得逞的狡猾狐狸，有种独特的魅气。

‘‘那孟公子不打算给个回应吗’’

‘‘啊......这......’’

孟清文彻彻底底愣住了，耳根子有点红。

而黎某人笑得更坏了，他忽地凑上前去，一下吻住了他......

‘‘我......泥......马......’’

孟清文一张脸都麻了，半生的教养毁于一句话，但那一句话都骂得不顺了，而那姓黎的流氓，早跑二里地了，想追都追不上。

孟清文的脸黑了又红，红了又白，白了又黑......

一张俊秀的脸，脸色变幻无穷。一向冷静的大脑此时卡顿得不行，感觉世界都是麻木的，心里却有种原是如此，应是如此的感觉，一整个人僵硬在凳子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

三伏酷暑，战火纷乱，不清天焦，还人焦。

一纸招军令，千门万户挂白绫。

孟清文沉默着，随军前往了前线。

他并非不想上战场，也并非担心自己砍不破敌人的头，更不可能怕死。他只是觉得这一切的发展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新帝登基，朝野混乱，外族来犯，地方起兵造反，天下形势骤变......

在那一瞬间他忽的回忆起了，去年初秋时节在茶馆里听到的故事，那个有些乏味与平淡但让他情不自禁代入自己的故事。

现在细细想来，竟大部分都对上了。

孟清文的额角渗出冷汗，染湿了鬓发，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开始疯狂的呐喊，一定是巧合，一定是。

......

行军三月，明月照白露，碧叶染秋霜。

‘‘月圆人不圆啊，丞兄’’

一将士看着望月发呆的孟清文，随口感叹道。

‘‘是啊，但，总有人团圆’’

孟清文淡淡的回道，神情漠然，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看向敌营所在的北方。

这三月里，军队一路北上收复失地，平反贼，荡蛮夷。前几日，还和怀宁将军的部队会合了，都挺好的，战斗即将进入最后的时刻。

再过几日，就该和永安小候爷的部队会合了。

孟清文陷入了沉思，这一切与那个故事大致一样了，唯一的变数就是那怀宁将军的部队，要说怀宁将军，他到也不陌生。

这将军可是一位令人称颂的奇女子，从小习武，饱读诗书，放弃宁静的郡主生活，跑到战场去厮杀，立下赫赫战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英勇而善战。

她的部队号穿云军，意在穿云之势，平敌似长剑穿云。

穿云军的确如名一般，势如破竹，无人可与之匹敌。

在孟清文眼里，那支队伍不仅仅是援军，更像是一种证明。

至于证明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也许是证明那个故事不是真的，也许只是证明一些令他心安的东西。

众将士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带领他们一路走向披靡的军师，正在忧愁一些自己都觉得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军师也不知道他所担忧的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鬼神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他们这个时代所不能理解的超维之物，这是一个时空与时代的限制。

就像缘分一样，他让一切固定的使然成为巧然的偶遇。是现在已知各维度都不可以破解的东西，也许他来自更高的我们不能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超维之维。

但现在已知的一切巧合和偶然。都可以归功为一个缘字。

这大概就是尘世的浪漫了。

这一天孟清文想了很久，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超乎常人。依然会与常人一样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想到最后他还是觉得一定要胜，必定要守好这万里疆土。还不枉这一路上来牺牲的将士们热血。

就在秋枝凝霜，雁南飞，的第二个月，最后的战役开始了。

大漠荒蛮之地战火纷飞，刀与剑碰撞间的火花，照的这天地夜如白昼。

三支军队会合，齐攻反贼的大本营。

刀与剑，炮与火。

这场战争之前的动员格外响彻人心。

‘‘将士们，如果我们不打胜这一场仗，那么团圆的将是使我们妻离子散，国破家碎之人。’’

‘‘宁做战死魂，不做亡国奴。亦不能让他们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为守住这万里山河，守住家中老母妻儿平安，守住我们与家人团圆的机会。也为一路上战死的兄弟们报仇。与蛮贼血战到底。’’

......

刀剑的碰撞声与大炮的轰炸声相交成亡魂声嘶力竭的怒吼。

所有将士都杀红了眼。大漠尘土飞扬，硝烟弥漫。

一腔热血燃在了大漠的尘土中。分外的刺目，鲜红。

为国，为家，为那希望中的团圆而战。

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黎明将至。

这场战争也接近尾声。

就在所有人准备欢庆即将到来的胜利之际，一只箭矢悄无声息的划破长空。对准了永安小侯爷。

说是迟，那是快。一旁的孟清文闪身一挡，锋利的箭刃直直刺入他的手臂。

他忽的感到一阵晕眩。来不及闷哼一声。

便直直摔下马下去，疼痛又使他清醒了些。

他本能的跌撞到一边。借着战壕坐起来。

黎识卿慌慌忙忙地冲到孟清文面前，一把抱起他

‘‘你清醒点，别睡，我求你，别睡’’

他尾音都颤了，孟清文虚弱地笑了笑，嗓音嘶哑着开了口

‘‘没睡，我好着......算了，也没多好’’

‘‘趁着现在我跟你说两句......算是遗言也算......答复’’

‘‘上次的践行宴你对我的告白，我算是......答应了。条件是下辈子先......’’

‘‘麻烦你转告给我的家人。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给我风光大葬。我会保佑他们大富大贵仕途顺利’’

‘‘我不需要什么入土为安。请将我的骨灰撒在山林溪涧，径流远游’’

‘‘今生有幸与君逢，愿来生共饮卺酒......’’

‘‘......’’

孟清文倒了下去，黎明的光辉伴随着胜利的号角声刺破大漠的硝烟与尘土照耀在他的脸上。

但好像迟了些。

总是有人倒在了黎明的光辉照耀到他之前。

大漠硝烟尽散，万里山河归一。

.......

‘‘啧，他俩注定没缘吗？’’

‘‘不一定’’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一定？’’

‘‘人是死的，规矩是活的。啊呸，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

‘‘你的意思是？’’

‘‘嗯’’

‘‘就这样吧’’

......

‘‘我们相信谢小姐你能办到的’’

‘‘行吧，我看在曾经同事的面子上尽量’’

‘‘我看你是看在你媳妇的面上吧’’

‘‘行了，看破不说破’’

‘‘你们够了’’

‘‘抱歉’’

......

孟清文迷迷糊糊的醒来，刚刚嘈杂纷乱的声音渐渐退去，感觉就像做了一场纷乱的梦。梦完了自己的一生。

一场梦醒心上人就站在床旁，他感觉自己还在梦里。

黎识卿看着他，眼眶湿润。

孟清文笑了笑

‘‘你怎么哭了呢’’

‘‘我没有，不......要乱说’’

黎识卿声音哽咽，还一抽一抽的。

孟清文抱了抱他，热的，活的。

他们在拥抱中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彼此的鲜活。

今年初雪刚落，人间亮起万家灯火。

太平顺遂，岁月安宁

一一正文完一一

莫急，还有番外

“践君行千里”岀自宋代叶元素的《送友人从军》

补个小剧场

背景：一切安定后

祈福：二少爷，您当年为何飞鸽传信

孟清文：当时时局特殊，我与那个黎姓混帐聊天下形势

祈福：......

祈福os：黎姓混帐？？？？？？奥！少爷又□□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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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