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青年转头看向门口,冲金碧辉煌的大门露出狡黠的笑容,像是积蓄已久的情绪忽然爆发,他缓缓睁眼,露出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眸。
“我没那么喜欢暴力。”
门外的脚步还在继续,由远及近……
“咕叽、咕叽……”
“恶意”发白发胀的身体像水一样,此刻止不住地向下流淌,身体里的内脏肉眼可见移动,船舟似的胃部悄然接近那颗深黑的心脏。
“好饿……”
“恶意”漫无目的地向房间走来,肉脂化作白|浊,随着一声声低吟化作尘烟。
他原本“肥肉”横坠的臂膀变瘦、变细,慢慢露出作为“骨头”的木架,另一只手臂则是寒光闪烁的钢铁。
“好饿……”
“嗒嗒嗒……”
急促、沉闷……不!愈发轻浮……
“恶意”苍白的鼻孔时而缩小,时而放大,黑压压一个洞,竟直直对准前方,然后沉醉地嗅了嗅。
“好香啊……好香啊……小家伙,你的味道可真是具有辨识度,我还没闻过你这样的呢。”
他陶醉地晃晃脸部堆积的肥肉,僵硬地转动那具浑圆的身体,对准华丽的房间。
“……”
一片死寂。
“恶意”不解,猛然吸气,用力地嗅闻每一寸空气。
“……”
“不用太刻意,来就是兄弟~~”
骤然间,一道浑厚的嗓门儿从三层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怪物的嚎叫。
“啊——啊——”
“你干了,我随意,咱就是豪气!”
男声冲破重围,直奔“恶意”。
“啊——啊——”
可这毕竟是高塔三层,怪物们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乒乒乓乓”响,血肉四溅,怪物们来回攒动,不断寻找声音的来源,连嚎叫也加大力道,似乎是在宣泄内心的不满。
“不用太刻意,来就是兄弟~~屠龙刀,金元宝……”
“?”
怪物们疑惑。
“……”
怪物们沉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们暴怒。
“啊——啊——啊!”
怒吼声低沉而深邃,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隆隆”声,夹杂着刺耳的高频尖叫,一股寒意直击心脏。
痛苦、愤怒、蕴含着无尽的孤独和怨恨……
它不规则地间歇性爆发,这一秒是令人不安的寂静,下一秒就是绝望的惨叫,从高塔深处传来……
……
五层。
栀离身形修长挺拔,墨发整齐束起,仅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如玉的额前,更添慵懒随性。
他竟就这样原地放松站着,没有掩体、没有躲藏,只是好整以暇地注视摸不着头脑的“恶意”,笑意不及眼底。
“啊——啊——”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恶意”脸部一层又一层堆砌的赘肉摇晃,每一层都像注水的破旧皮囊,耷拉着、抖动着……
“美味……”
他猛然转头,看向阴森的楼梯,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微弱的烛光下,那赘肉泛着令人作呕的冷光,表面青筋纵横,如曲张的暗河。
他的身体还在溶解,肉片滑落,又被主人捡起,“啪叽”一声黏回原位。
“嗒嗒嗒……”
脚步声愈行愈远,“恶意”离开了。
“完事。”
栀离无奈地摊开双手,薄唇鲜红,他微勾唇角,眼尾微微上挑,恰似含情的花儿,眼眸中波光潋滟,流转间魅惑自生,却又在不经意间闪过一抹独属于少年的清澈。
他的周身散发出矜贵之气,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却带着难以言表的怪异,仿佛这一切都是精湛的伪装。
在与德尔叔叔对话式,栀离就一经发现三层怪物的秘密——声音。
它们被声音引诱,就连沉睡期间亦对声音无比敏感,更别说清醒期间……
而“恶意”同样如此,他没有眼睛,只能靠听觉、嗅觉……
栀离笑意更深,琥珀色的瞳孔中满是笑意。
所有,他就玩了个小把戏——利用听觉和嗅觉。
在离开三层时,栀离斥五百金币巨资购买了一个“小黑盒”——定时音乐播放器。
当玩家点击手中遥控器红色按钮时,音乐就会播放。
这可是栀离精挑细选的——声音最大的款式。
青年想着,漫不经心地将藏在身后的遥控器丢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白色塑料盖应声崩开。
他利用三层怪物会被“声音”吸引的特性制造骚乱,此时,刺鼻的气味和巨大的声响会被“恶意”注意。
处于饥饿状态的高塔主人下场,他会选择前去三楼觅食,和怪物对拼,从而给玩家逃脱的时间。
自相残|杀……
是最好的结果。
这个局从栀离上三层时便已经设下,若是成功吸引那是最好,但若没有……
“也没关系。”
青年轻声道,骤然犀利的目光环视四周。
空旷……
根据高塔地图所说:钥匙就藏在五层,高塔主人的房间。
空旷……
没有任何能藏匿钥匙的地方。
栀离上前,俯身在古老的落地钟上摸索,不出意料,这是实心的,无法藏钥匙。
“不会是在‘恶意’身上吧。”
话还没说完,他就浑身一哆嗦,回想起二层发现的高塔地图:五层画了个大火柴人,正是高塔主人“恶意”,而他身边,安安静静放着一把钥匙,令人不寒而栗。
“呵呵……但愿没有。”
栀离笑得苦涩,耳边是挥之不去的“滴答、滴答”,如同恶魔低语。
他抚摸着老式落地钟,光滑的触感让他不禁一愣,手臂猛地一用力,瞬间青筋暴起!
“吱——呀——”
随着尖锐刺耳的剐蹭声响起,落地钟成功被推到半米开外。
栀离满怀期待地向下看去,然后愣住了。
什么也没有……
他向后退了一步,脸色不受控制发白,最坏的结果如阴云般盘旋在头顶。
这里没有……
青年吞了一口唾沫,审视四周——房间内除了落地钟空无一物。
肯定有暗格……栀离本想扒开地板,看看地板下是否有暗格,却发现地板、墙壁全是未经过切割的一大块瓷砖,它闪着诱人的光泽,却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惶恐、不安的气氛弥漫在整个五层。
那换个思路!
对!
换个思路!
正午的阳光从穹顶洒下,在童话中生长的怪物沐浴着温暖,悄然无声变换自如,时而变成梅花鹿,时而变成白兔,时而变成青年,时而变成一只白狼。
每隔一秒,一次变换,但它永远目光炯炯,守卫似的俯瞰每一位“宾客”。
是死寂吗?
房间中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栀离急促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响。
那这里……
他在脑中飞速思考,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这里也没有!
“嘎吱——嘎吱——”
骤然间,栀离头晕目眩,鼻翼间萦绕着浓郁的血腥,腥臭、恶心……
耳边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
钥匙还能在哪?
青年下意识抬起头,直愣愣盯着空中伫立的白狼——侧卧着,用悲悯的眼神直视栀离。
它的双眼闪着寒光,嘴角却是怎么也模仿不出的、悲天悯人的苦意。
下一秒,白狼陡然消失。
空间扭曲,降下蒙蒙大片白雾……
结束了……
结束了。
……
一股莫名的松懈感涌上心头,再渐渐漫延全身。
站立的力气瞬间消散,伴随着一个不起眼的哆嗦,栀离扶着光洁的瓷砖,任由刺骨的凉意顺着筋脉在全身打转二。
腿脚没有力气,甚至控制不住倒下。
他只得用双手狠狠嵌进墙壁,手臂青筋暴起,鲜红的血液顺着眼眶向下流淌……
【生命值:40 0】
【精神值:35 5】
“嗒嗒嗒……”
耳边的魔音被放大数千万倍,尖锐得如同一根钢刺,从耳洞进入,深深扎进粉红的颅内。
是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嘴角留下——鲜血。
【生命值:35 0】
栀离强撑起身体,看向门口,可为什么场景在变化?可为什么世界在摇晃?
金碧辉煌的拱门后,紧密连接着一片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后,又透出淡淡的荧光。
“嗒嗒嗒……”
那个巨大的身躯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他的身形更加巨大,随着“咕噜噜”的声响,暗黄色的液体在一层薄薄的鲜红中打转。
“恶意”一边低低地笑着,一边咀嚼着来之不易的粮食。
“恶意”回来了……
青年勉强抬头,犀利的目光透过碎发……
他瞳孔骤缩,愣愣呆在原地——怎么这么快……
惊讶、错愕、恐惧同时汇聚在同一双眼眸中,琥珀色的瞳仁泛着幽幽白光。
很快,便被黯淡的黑雾代替,像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天要亡我……”
极好听的嗓音从喉咙溢出,满是无奈……以及对死|亡的坦诚……
原本明亮的双眼中布满黑线,阴暗、瘆人……毫无“生”的希望……
“终于……”
“恶意”从白花花的褶子中翻出一只黑黝黝的眼仁,透过无数纷飞的灰尘,直勾勾锁定栀离。
那双眼睛……
是刚长出来的!
眼仁黑的、暗的、古井般无波的。
外边的眼皮是一层黏腻的皮肉,耷拉着下垂,中间夹杂几根又细又长的睫毛,但全被乳白色的液体包裹,刺在白肉里。
冰冷……
锐利……
“恶意”的眼神像一把尖锐的钩子,深深探进肉里,在温热的血和肉中畅游,用尖端挑破细细的血管,慢慢地……慢慢地勾在肉里。
“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他一步一步缓缓踏来,鼻尖耸动,肚腩摇晃。
初次直面“恶意”,说不紧张是假的。
栀离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随即低下头,靠在墙上默不作声。
“嗒嗒嗒……”
“恶意”走过了金拱门,头顶怒目圆睁的山羊瞪着他,下一秒又飞也似的闭上眼。
“抓到你了……恶心的小虫子……”
……
话音刚落。
栀离身形一顿。
“额……”
破碎的闷哼溢出,青年面色发白,忽地跌坐在地上。
【生命值:30 0】
栀离弯下腰,额角冷汗直冒,酸涩、刺痛……无数种疼痛归集在他的身体上。
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一只浅色的瞳孔从碎发向外瞧——血色铺天盖地……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
事物……
轮廓……
消散在血色中……
栀离垂下头,细细品尝嘴角淡淡地铁锈味。
“恶心的小虫子,藏了这么久,挺不容易吧?”
“恶意”沙哑的声音响起。
他像干枯的花朵,花瓣凋零,被泥土碾压磨碎,最终只剩下一根骨架一般的梗。
“两次……两次啊……我甚至认为自己向来灵敏的嗅觉出现问题!可当我细细一想:你说,为什么三楼的贱种会莫名咆哮?”
他“咯咯”笑着,一步、一步朝栀离缓缓迈进。
“啪!”
【生命值:20 0】
【精神值:35 0】
只觉一阵劲风从耳旁呼啸而过,栀离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一条直达耳根的划痕。
“啪嗒。”
鲜血像无穷无尽一样,流水一般淌在瓷砖上。
栀离半眯着眼,静静观察着眼前一切——空旷……空旷……
以他现在这具残破不堪的身躯,想要在“恶意”爪下“虎口逃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逃跑不行……反攻呢?
想什么呢?栀离唇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嘲意——他在自嘲。
曾经多么不可一世。
如今就有多么卑微。
青年倚靠墙壁半躺,一寸寸冰凉从背部渗入血肉,他微不可查地摇头。
……
“哈哈,你和上次的小姑娘一样,自作聪明,自以为能杀死我!我告诉你吧,我杀不死。只要高塔中还存在‘恶意’,我就杀不死!那群贱|种……”
话到一半,“恶意”忽然愣住了,脚步停下,身躯晃荡,胃里暗黄的液体上下摇晃,紧贴壁部,然后迅速滑落。
“滴答、滴答。”
半晌,他看向栀离,喃喃低语:“好计谋啊……”
栀离面色灰败如纸,双眼半睁,目光浑浊,嘴唇干裂泛紫,嘴角挂着一丝血渍。
“是吗……谢谢夸奖。”
他还在努力笑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急促,发出微弱的“嘶嘶”声。
“但我也真心感谢你,让贱|种们疯狂!为我带来无数强大的恶意!”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一寸都想铅块般沉重,尽数压在眼前这位柔弱的小人儿身上。
生命在流逝……
“你看,我终于长出了眼睛!”
说着,一只漆黑的小眼睛被睁大,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恶意。
“恶意”散发出的威压如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向可怜的小店员涌来,发出低沉的轰鸣。
“嘶啦——”
栀离听见充斥恶意的呼啸,每一个字符都在死亡中浸泡过,它们说:死——死——
似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栀离咳出一口血痰,大片大片暗红色的污渍黏在白净的衬衫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不过……”
他笑得更欢了。这次,唇角高高咧起,原本充满生机的眼眸却闭上,眼皮慢慢向下耷拉……
“哈哈哈哈……”
华丽的房间中骤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恶意”的脑袋拨浪鼓一样摇晃。
“也是!也是!你没有机会了!”
“真为你感到可惜。”
“上次那位白色的小姑娘好歹跑了,只不过被戳瞎双眼,跑了。”
“可是你呢?你注定要死在这里。”
“恶意”目光在刹那间凝重,他离弦之箭一般俯身冲到栀离身前,对准青年的心脏
——一拳!
【生命值:15 0】
【精神值:25 0】
“小C……帮我……戴上……白狼面具…………十点…………”
青年气若游丝,只得轻声道,他的话语微不可查,就连靠在身前的“恶意”也未曾听见。
当然,还有后文:十点信仰点数加在生命值,二十点加在精神值……
……
——一拳!
——又一拳!
弯曲的长指甲嵌进心口,他费力地“挖掘”。
【生命值:?? 0】
【精神值:?? 0】
“啪叽!”
只听一阵细微的响声,一颗鲜红的心脏掉落在光洁的瓷砖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心脏还在跳动。
你听——砰砰砰、砰、砰……砰…………砰……………………
“……”
一片死寂。
栀离的皮肤像是蒙了一层灰,汗水同血水混合在一起。
在心脏被抽离身体的一瞬间,他猛然瞪大双眼,血丝混杂在血红中,依旧清晰可见,瞳孔开始涣散了,浅色在眼眸中晕开,失去了往日光泽……
真美——死亡比活着更美!
青年的头歪向一侧,长发如瀑般垂向地面,再也没有了动静……
“恶意”垂眸,满意地注视眼前“佳作”。
换个说法,他觉得——绝望比希望更美!
“滋啦——滋啦——”
穹顶洒下柔和而迷离的光晕,无数精美的壁饰在光影中如梦似幻。
丝绒布帘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吹动,轻轻摇曳。
栀离躺在雪一般白的地板上,刺目的荧光在身边各处,就是不落在他身上。
他在一片阴影下。
还有,他不会反光。
嘻嘻,真好笑……
栀离:卒。
享年:24岁。
死|于:【最终幻想端】副本【白狼守护的城堡】
死|因:被大Boss“恶意”袭击致|死。
啧啧啧,真是一位可怜的小店员啊!
那么……
————全剧终————
————全剧终??————
城堡。
窗外暴雨呼啸,人类头|颅般大小的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发出阵阵诡异的悲鸣……
这还是雨吗?
谁也不知道……
佩希蒂索尼叹了口气,眼波中数以万计不同情绪流转,最终,它们化作一滴晶莹的泪珠。
“啪嗒。”
“尽管这三天重复了无数次……尽管我挺坚强……”
少女嗓音冷冷的,没有颤抖,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这次离成功最近……可惜……可惜……功亏一篑……”
“……”
库库拉垂眸,让有又长又密的睫毛遮住眸中情绪。
她也这样认为——这个先生不一样!
可现在呢?
“母亲……没事。无论多少个三天,多少次重复,我都会陪你走下去的……”
她轻轻拦上佩希蒂·索尼的肩膀,慢慢地、有节奏地拍打着……
“滋啦——”
真是奇天异像,湛蓝的空中闪电恒生——血红色,龇牙咧嘴,鬼脸似的。
佩希蒂·索尼想细细观察,闪电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独留下一场越下越大的雨。
有些不对劲……
希望没有感觉错……
……
二楼。
华丽的栏杆处,侧身倚靠着一位深紫色长发的男人。
除了轮廓分明的侧脸,什么也看不到。
仿佛有阵阵缭绕的雾气,悄然遮盖他人探究的目光。
乌秋露出一双幽潭似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楼下的两位。
心脏有些烫……
但还好,不是特别严重。
这是上位者对最看中仆从的一个小契约——一生只能契约一人。
至于具体效果?
和普通仆从一样,专属仆从同样需要履行作为“仆从”的义务。只是他们会被烙上专属于主人的印记,生命体征等主人能够随时掌握;与之相反,主人的生命体征等他们也能共享,是双箭头。
乌秋能感受到——祂的专属仆从还活着,只是生命体征有些不稳定罢了。
祂相信他能活下来。
真不知道楼下那两位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夹带私货[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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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狼守护的城堡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