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漫游 第10章 观棋不语

雪山脚下，冰冻三尺。藏匿于纯白世界中的母兽一下一下舔舐着尚未睁眼的幼崽。它慈爱的望着哭啼的孩子，眼角流出泪水。母兽跋山涉水带回不能果腹的猎物，不眠不休提防暗处埋伏的天敌，凶神恶煞的传授子嗣以生存之道。

“把它交给我吧。”看起来和幼崽差不多大小的姜饼人对母兽说。“我们有壁炉和软床，吃不完的食物和高大的房舍。它会有自己的房间。”

“它是我的孩子！”母兽弓背龇牙，对着姜饼人露出尖锐的獠牙和利爪。“我是它的母亲！”

雪越下越大，食物越来越少。

在幼崽即将被饥寒扼死时，姜饼人带走了它。

“那是我的孩子！”母兽对着风雪怒号。“但我能让她衣食无忧呀。”姜饼人轻轻抚摸着小兽的软毛，与它一同坐在舒服的房子里，望着窗外一片模糊的雪景。

“你说呢？”母兽和姜饼人同时转头，四只寒光逼人的眼睛凝视着李长右，似是要逼问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我…”李长右努力想要看清眼前揉成一团的场景，“我…我在做梦！”她在心里喊出那句话，心跳加重一拍，野兽、姜饼同雪都被飘着五彩噪点的黑幕所取代。

不可控制的，李长右睁开眼，看见糖和巧克力做成的天花板。

“呃…”她一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揉了揉额头。刚刚那个有所旨意的梦只剩下几帧破碎的画面飘在她的脑子里，和一句无比清晰的：“你说呢？”

李长右背起大背包。她不禁好奇包里究竟装了什么，如此沉甸甸的，背带边还垂下一条带子，晚上睡觉时系在手腕上，防止背包被偷走。只是在这个全是七岁以下孩子的世界里，真的会有小偷吗？

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李长右还是下到了一楼，往旅馆外走去。

“请等等！”巧克力做的前台小巧和榛果喊住她

女孩们从抽屉里掏出一块包装好的芳香糖果：“请收下这个吧，它可以盖住你身上沾染的巧克力的苦味。孩子们不喜欢这种味道。谢谢配合”在李长右接过糖果放进口袋的瞬间，女孩们齐齐的鞠了一躬。

橘子味的阳光弥散在空气中，李长右走在蜿蜒的道路上，玩具般的糖果城堡在最高点上注视着她，像是孩童在打量陌生人。城堡里一定会有线索，因为李长右感受到每靠近城堡一步，手中那把伞的躁动便会加强一分

街道上与李长右擦肩而过的小朋友们无不好奇的盯着她。

下意识的，李长右想要避开那些孩子的目光，可那些眼神好像变作蠕虫在她身上来回爬。李长右把双手伸进裤兜里摸了一把，手指顺顺当当的触碰到了里面的两颗糖。她这么做不是为了确认糖是否还在，而是为了一个她自己也感觉可笑的目的：确认裤子没穿反。

这是李长右的习惯。当察觉到他人的目光时，她总会确认自己的衣着、动作、言语、表情是否妥当。毕竟那些目光中总是充斥着让她不安的鄙视与不屑，很难不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

李长右加快步伐。

忽然，行至转角处，在她一直有些躁动的躁动的直柄伞“嘭”的一下撑开了。李长右愣了两秒，就在她伸手要去收伞的时候，一辆标准的冰淇淋车从她身前驶过。

“ 如果不是停下来收伞，我已经死了…”李长右望着冰淇淋车。

与四周景色格格不入的冰淇淋车停下来，售货处的铁皮没有卷上去，车门却打开了。一位带着半个兔子玩偶头套的黑发女孩朝李长右招了招毛茸茸的兔爪：“哎哎！”

李长右不想过去。“嘭！”直柄伞又自己弹开了，她顺势把伞挡在自己与冰淇淋车之间。李长右看见伞面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箭头，尖端指向冰淇淋车敞开的门。

她收好伞，一步步走近冰淇淋车。

“唔。”兔子女孩招呼李长右上车，随后反手关上了车门。李长右看着她默默后退一步，握伞是手有些冒汗。那女孩身高有一米六了，看起来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她穿着一身厚重的玩偶服，活像一只罩着抹茶色背带蓬蓬裙的大兔子。裙身有两处已经裂开，只用丝带简单的缝了几道，成了两个塞满糖果的大口袋。

兔子头套只剩下上半部分，女孩乌黑的眼睛露在外面。

“诶诶。”兔子示意李长右坐在椅子上。她拿出带有法术的饼干棒和糖纸，落座另一张椅子，趴在小桌前飞速的书写：“你好，我叫观棋。不要害怕，我十四岁了，甜甜仙子让我来接你去城堡玩玩。”她将糖纸递给李长右。

李长右接过字条扫了一眼，便对着观棋竖起大拇指勾了两下。

兔子惊喜又腼腆的笑了笑，低头写道：“我能听见。”“哦，抱歉。”李长右带着礼貌的笑容回答，“那么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观棋笔尖快的像是要擦出火星，“这是小仙子的意思，而且嘛我来这里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内城见到大人哎！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嗯…谢谢。”李长右注视着装在臃肿玩偶服里的瘦弱女孩，“我还真的有两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请说！”

“如果城里都是七岁以下的孩子，那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从子宫湖捞出来哒！子宫湖不在主城里，位置比较偏远，如果你想去看看的话可以叫甜甜仙子带你飞过去。气泡会包裹着小孩子们飘到湖面上，有刚出生的，也有六七岁的。”

“哦…”李长右摸了摸粘在胸口的那颗缀有七颗蓝点的糖块，“在这里超过七岁的孩子会去哪里呢？”

“甜甜仙子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典礼，欢送年满七岁的小朋友们离开哦。他们会穿过大蜜罐，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啦。我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仙子也同意我在这里定居的，所以我也没有见过大蜜罐通往何处。我们到了。”

李长右只感觉车子有一下轻微的晃动：“到了？”

观棋打开车门：“哎！”。李长右向她道谢过后便下了车，冰淇淋车毫无动静的开走了。抬手扇去车轮带起的糖粉，李长右走向糖果城堡大开的饼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