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这样,在座几位,除了你我二人,现场出题,你我二人作答,回答准确且多的人便算胜出,负责这书籍整理之事如何?”
作精妖怪轻嗤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后,冲着童贺一拱手,“童公公,这可是他提出的,您可不能偏私。”
童贺翻了个白眼,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王公公等会别后悔就好。”站起身来,伸手拂了拂袖口,冲着另外两人看去,“钱公公与白公公与咱家一道?”
原本事不关己的两位公公之后站了起来,同时向童贺弯腰一拜,恭敬说道:“是。”
说完之后,各自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托在手中,与童贺一道进了左侧隔间。
叶紫苏看了看,稍稍侧开两步,盘腿坐在了王公公身侧的位置,是原来空着的三个位置之一,虽然没有人坐,却笔墨纸砚俱全。
然后不再管王公公那鼻孔朝天的姿势,只轻阖双眼,静静休息。
在叶紫苏马上睡着的时候,三人终于在隔间中走了出来,童贺在前,另外两位公公跟在身后,各拿着两张写了题目的纸。
当王公公与她两人面前各铺上两张纸时,叶紫苏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实在是她昨晚起热,没怎么睡,刚又等得久了,没忍住。
收获了一个轻哼,两双白眼,以及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
两张宣纸一上一下平铺在眼前,叶紫苏一边研磨一边挨道题看过去,纸上的字迹工整,一看就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也不知是哪位公公的手笔,再去看题目本身,与在门口时的题目相差不大,她还以为那老头在门口出的题是简单的入门考试,跟着卷子一比,那就是附加题的难度了。
叶紫苏嘴角微微扬了扬,左手慢慢停了下来,换上右手,捡起毛笔,轻蘸着墨,慢悠悠写起来。
幸亏她对毛笔字还算擅长,一手簪花小楷瞬间跃然纸上,将答案一个一个填完,也才过了二十分钟。
再抬头,王公公还在抓耳挠腮,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
叶紫苏眨了眨眼睛,轻笑出声,拿着两张宣纸站起身来,站稳后特意抖了抖,纸张唰唰响了起来,唤过其余四人的注意力。
童贺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动作,而另外两个太监之前只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默默等着这场比试结束,现在被叶紫苏的动作惊醒后,均一脸惊讶。
要知道,这些题目是他们三人精心选过的,连钦天监的人都不一定能这么快回答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起了身,伸手结果叶紫苏手中的试卷,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叶紫苏谦逊地朝此人点了下头,将试卷递给他,静等结果,同时眼神瞥向王公公,他正写到第一张纸上的最后一题,手却不再动,愣愣地看着叶紫苏面前这位胖公公。
胖公公快速阅读叶紫苏书写的答案,边看边点头,越来越满意,直到最后,他哈哈一笑,冲着童贺喊道:“完全正确。”
童贺面容淡定,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看向王公公,同时伸手指了指右侧书架,“差事以后就给小叶子了。”
叶紫苏呲着牙笑起来,两手向前,握住胖公公的手,上下摇摆,“谢谢谢谢,您辛苦了。”
同一时间,系统内容再次更新,【6、钱风,信息待开启。时间:2秒。】
叶紫苏眼神晃了晃,又跑到王公公面前,不顾他的惊讶,伸手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摆起来,“谢谢谢谢,承让承让。”
系统更新。
再转身,走到那位瘦公公面前,同样的动作重复起来,“谢谢谢谢,辛苦辛苦。”
系统更新。
在另外四人眼中,这位小太监好似脑袋有些不灵光。
而叶紫苏只是突然想到,这个系统任务进度完成后可以满足的心愿,说不定能让她快点回家。
虽然总任务数吓人,不过,若是把握手这个礼仪普及开来,她说不定在皇宫里走一圈,就能完成一半,毕竟这巍峨皇城,太监足有两万人,再算上宫女侍卫,嘿,想想就开心。
在她开心的时候,其余四人已经各忙各的了。
王公公一脸颓废,整个人趴在桌子上,钱公公与白公公又开始了推演,而童公公已经摇着头出了门,回了自己卧房。
面对这几排书架,叶紫苏像是归林的鸟儿,可以到处撒欢儿,她从第一排第一列开始,疯狂汲取着知识。
直到天色将晚,童贺再一次来到这里,看到坐在书架前的她,轻叹了口气,悠悠开口,“你基础不错,不必如此着急。”
叶紫苏抬起头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微微抿嘴,轻笑了一下,“知道的,童爷爷。”
她无法与他诉说自己想要快点回家的心愿,只能收下这好意的关心。
“走吧,领你去膳房,顺便看看你的卧房。”
叶紫苏跟着童贺身后,抬步向外面走去,出了大厅向左拐,先是几间厢房,走到拐角处,童贺停了下来,推门而入,“这里我已经派人打扫过了,你就住这吧。”
想不到内灵台的太监有单独的院落,办公住宿一条龙,还挺方便。
叶紫苏点着头跟进去,入眼是个小厅,正前方摆着一套桌椅,左侧是屏风,绕过屏风才是卧房,水盆衣柜都有,比她刚醒来时那个牢房好多了。
叶紫苏上前扶住童贺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谢谢童爷爷。”曼声撒娇。
童贺被她几声童爷爷哄得开心极了,宠溺地哼了哼,便带着人向膳房走去。
一段时间内,叶紫苏的活动范围只在内灵台,一是翻看整理各类书籍,二是避免一些麻烦。每天就是办公厅,宿舍,膳房或者茅房这几个地方来回移动。
直到农历五月初十这天。
叶紫苏从膳房解决午饭回来,阅过几排书架向后走去,原已经走过数遍的路,今日却碰倒了一张卷轴。卷轴从架子上掉了下来,骨碌碌滚下来,平铺在叶紫苏脚边。
上面记载了日食的推演。
叶紫苏弯腰拾起之后,正要将其卷起重新放置,却蓦地发现,有些不对。
心念电转间,叶紫苏迅速将卷轴展开,仔细查看起来,越看越心惊,古代将日食作为上天示警,极为重视,他们内灵台与钦天监背负同样职责,若在日食推演之期上出现差错,重则是会掉脑袋的。
叶紫苏悠地将卷轴卷起,握在手中后转身出了门,向着童贺房间方向走去。
“童爷爷”人还没走近,便喊了起来,眼看人已经到了门前,三两步跑上去,敲门“叩叩叩”,“童爷爷在么?我有事跟你说,很重要的事。”
话说完,手却未停,依旧拍着门。
“叩叩叩”一下比一下急。
“吱”门开了,童贺披着衣服站在门里,脸色凝重,看着她低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叶紫苏看着老头只穿着里衣,想来是准备午睡,不过时间紧急,还是快速将事情解释一遍,同时打开卷轴,问道:“这是谁推演的?”
童贺皱着眉,仔细端详着卷轴上的步骤,突然一惊,“这是钦天监报给皇上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坐在桌子两侧,开始重新推演,无论推演几次,这日期都是错的。
童贺手上迅速的给自己套上官服,拽着叶紫苏就出了门。
乾清宫。
皇帝正听着张鲸念奏折,突然有小太监进门,说内灵台掌监求见。
张鲸觑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陛下,将手中奏折放了下来,轻轻按揉皇帝的肩膀,低声说道:“陛下,内灵台向来规矩,想来是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皇帝果然点了点头。
张鲸冲着跪在御前的小太监低声喝道:“还不快宣。”
“遮。”
小太监领命下去,不多时,便领了童贺与叶紫苏进门。
叶紫苏在来的路上被童贺三令五申,到了乾清宫,不可直视皇上,皇上不开口不得主动张嘴,等等十几条注意事项。
是以,现在的叶紫苏,像是一只鹌鹑般缩在童贺身后。
张鲸看到皇帝轻抬的右手后便站在了一侧,看着台下为首的童贺。
这老头在内灵台先后辅佐了三位帝王,哪怕他如今上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也需给他三分薄面。
“起来吧,童公公,可是有事?”
“回禀陛下,老奴这内灵台新进一名监司,办事利落,且能耐不俗,经过我们重新推演,上一次钦天监所报日食之期,恐有不妥。”
皇帝眉头微皱,日食乃是凶兆,确为大事。
“呈上来朕看看。”
童贺稍稍侧身,叶紫苏意会,双手抬着卷轴,弯着腰,目不斜视,向前慢慢递过去。
一双修长的手,拿走卷轴,叶紫苏盯着那手怎么看怎么眼熟。
沉思片刻,突然想起,张鲸就是秉笔太监,该不会是他吧?
在将卷轴递上去以后,叶紫苏慢悠悠向后撤,终于撤到童贺身后,悄悄抬头看去,与张鲸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撞个正着。
嘶!
像是被烫到了般,叶紫苏快速低头,心里那个悔呀,真不应该跟着童公公来御前的,虽说是一个很好的升官机会,但是落到这位爷眼前,她突然有些怕自己没那个命。
可是事已至此,她只好映着头皮站定。
还好童公公看起来与张鲸不熟的样子。
那边皇上看着卷轴沉思,想来也是看不懂,皱着眉毛纠结,末了,抬头看向张鲸,“宣钦天监监正。”
张鲸轻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路过叶紫苏身边时有微微的停顿,面上却不显。
不多时,张鲸身后跟着一人,默默进入乾清宫。
叶紫苏与童贺站在一边候着,看着眼前的人,叶紫苏眼前一亮。
这不是那位周大人么?
此时这位周大人站在张鲸身后,好似身上裹了一层冰碴,如霜下冰花,眉目冷艳,他身前这位身着如火般蟒袍的张鲸像是深深碍了他的眼,恨不得离个三五百米远。
叶紫苏压下眼中笑意,想来那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周爱卿,有人说你们钦天监将日食之期推演错误,你可有异议?”
周辛夷浑身一震,身上的霜花好似瞬间抖落,再也无法维持冷艳面容。他快速向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陛下,可否允臣与那人当面对质?”
皇帝冲着站在侧面的童贺与叶紫苏一仰头,“那儿。”
周辛夷皱眉扭头,好似才看见这两人,一位满脸褶皱,一位唇红齿白,两位太监侧身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
感受到周辛夷的目光,叶紫苏与童公公对视了一眼,慢慢走上前,与周辛夷探讨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险些吵了起来,直到童贺加入进来,又拿出卷轴为证,周辛夷才擦了擦汗,承认钦天监办事不力。
皇帝顿时积了满身怒气,让叶紫苏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钦天监虽有专人推演天时吉凶,但如此纰漏,监正无法独善其身。
最后,陛下下令,钦天监监正罚俸半年,官降两级,其余副监正发配宁古塔,永不录用。其余人全部午门处死。
一系列的处罚命令发出时,叶紫苏突然就感受到了古代皇权对于生命的蔑视。
那是一种唯我独尊,感觉天下尽在他手的权利巅峰,是她这种长在红旗中生在春天里的人所无法窥视的腐朽。
她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拽,赫然回神,是童公公拽着她跪拜下来,叩谢皇恩。
可她完全没听到对自己的赏赐是什么。
恍恍惚惚的退出乾清宫时,原监正周辛夷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奔着宫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