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gl 第3章 声息

季岫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池蔚将伞收好，挂到了廊下。

直到她向着教室走去时，季岫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而原本安静的教室在池蔚步入的那一刻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明明没几分钟就要开始晚自习，大家却都极热情地与池蔚打着招呼，有吵嚷着向她请教题目的，有嗔怨她今天来得太晚本想一起出去散个步的，有家里带了零食过来要与她一道分享的，有赶紧递纸巾让她擦拭雨水的……

季岫站在门口望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池蔚，望着她嘴角边那如常的，温煦清浅的笑容，一时之间甚至挪不开步子。

其实池蔚刚转学过来的时候，班上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毕竟大家都长了眼睛看到校长亲自把她迎到门口，所以私下不免暗暗揣测对方是因为有背景才得以进来。

这么一来，众人难免戴上了有色眼镜，可惜有那么一类人生来就拥有遮掩不住的光芒，仅仅几次课堂上的问答，在季岫还迷迷糊糊之际，池蔚的出色表现便已经令从前班上的那些学霸们高山仰止。

成绩好的学生在学校里总是更具权威和号召力，池蔚在成绩好之余，更兼具一副好相貌，好性格没出几天便扭转了大家的态度，获得了众人的认可和拥护。

对于这样的池蔚，季岫并不嫉妒。

她只是由衷地感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过大，她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像池蔚那样习惯于众人的包围，在无数或仰慕或奉承或艳羡的目光下坦然自若地生活学习。

她甚至根本无法处理好三人以上的关系。这也是一开始寝室里只有三人时季岫与另外两人交流甚少关系平淡的原因。

季岫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自己与池蔚居然会成为好朋友，从前季岫会为此感到庆幸，现在却被深深的不安笼罩，那种渐行渐远的无措让她茫然至极。

季岫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铃声响起，围着池蔚的众人不得不散去时，她才恍惚反应过来。

当她想要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时，却正好撞入池蔚回过头来时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

季岫实在难以描述那双眼睛平淡背后所深藏的意味，只是那一刻她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仿佛自己之前的所有思量都彻底为池蔚所知。

季岫艰难地别开头，咬咬牙快步走向自己那张桌子，坐下后赶紧掏出课本埋头到书里，至于书本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她却是完全没有半点印象。

三节晚自习很快便过去，季岫却因心底藏了事，过得浑噩无比，连铃声响起也不曾留意到。

直到周围桌椅挪动，有男生背起书包跃出教室时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臂，季岫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如过去无数次那样往池蔚的方向看去，见池蔚还坐在椅子上给同学讲解题目，便放缓了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

然而这天却不知怎的，那两个向池蔚请教的女生问题颇多，这一讲解起来便堪堪花了半个小时，而教学楼熄灯时间便是在晚自习之后的三十分钟。

“池蔚，不好意思呐，今天耽误你好久了，待会我们一起走吧。”

“对了，据说这个学期食堂有出新的菜单，待会我们一起去买些宵夜吧。”

季岫听到那两个女生的话，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结束了，不过对于两人的那个提议，她却有些苦恼。

“玉卓，不好意思，今天就不去了。”

正当季岫苦恼时，池蔚却已经开口回绝了。

大约是见到那两个女生被拒绝后面上神色遗憾又带了些迟疑，只听池蔚又道：“等下回我们再一起吧，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去食堂吧。放心，我这边还有季岫陪着呢。”

直到这时那两个女生才注意到季岫一直在后面等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两人便匆匆收拾东西，与池蔚道别后从后门走了。

这时离熄灯也只有一分钟了，池蔚却并不着急，也好似忘记了刚才她口中还在等着她的季岫，只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地整理桌面上的书本。

季岫见此心里虽有些诧异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又将平时上课用的遮光帘子也都一一拉好。

因班上有规定最后走的人要将门窗关好上锁，再把钥匙交给第二天值日的同学，所以拉好帘子季岫又走到教室后面，将后门锁上。

等她关好门往回走时，原本教学楼里亮着的灯也如约跳灭了。再过不久，保安大叔检查完前面的楼，便会往她们所在的这幢过来。

季岫想到每次大考前保安大叔气势汹汹赶人的脸便有些头疼，她刚想开口问池蔚收拾得怎么样时，原本透着远处微光的前门却一下子关上了。

一时间教室里变得漆黑一片。

“池蔚？”

季岫一边不确定地喊道，一边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由窗边的过道往前挪动。

教室里没有任何回应，视线中依旧一片黑暗，连最近的桌椅都有些看不清轮廓。

这让季岫突然想起傍晚打雷时的寝室，那时视野所及也是这样一片暗沉，而池蔚当时就那样一个人静静坐于黑暗中，声息俱寂，清冷幽寒。

那样的池蔚好似已不在人间……

而现在在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季岫再一次感觉不到池蔚的存在，那个她原本熟悉的人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又仿佛如光一般为黑暗所吞噬。

季岫心中原本藏着的不安在这片寂静无声中被无限扩大，等她磕磕碰碰好不容易走到大门边，抬手想将前门打开时，门后角落的黑暗中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握住了她的腕子。

“……池蔚，是你吗？”

季岫被吓了一跳，但惊吓之余又有一种微妙的安定，所以她发不出任何惊呼，只是压着嗓子，很轻很轻地问道。

黑暗中，没有人回应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冰凉的手慢慢抚上了她的颈项。

纤细的指尖在季岫的脖颈间缓缓移动，被那种冰凉的触感附着着，季岫只觉得自己颈上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有一颗心脏在剧烈跳动，血液沸腾不止似要随时贲发出来。

而那只手却仿佛丝毫未觉自己指下的颤动，像鉴定珍贵的藏品一般细细抚过季岫脖颈到耳后的每一寸肌肤。

那明明是再轻柔不过的动作，季岫却有一种自己的脖子随时会被捏断的错觉。

而在黑暗中被冷冷注视着的感觉又是那样强烈，季岫很想挣脱开那只把她紧锢着的手，让自己的脖子逃离那若即若离的冰凉指尖。

可心底却有一种更大的恐惧压制着她，阻止她那样做，让她不敢有一丝异动。

“池……池蔚你究竟怎么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季岫的声音不由自主带上了颤抖，大约任何正常的普通人在面对这种诡异的状况时，都是茫然无措和心底发慌的。

季岫只能祈祷可以赶紧回寝室睡上一觉，醒来一切都能如常。

然而她的对面，池蔚始终没有说话。

其实从傍晚开始池蔚便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了，季岫真得很怀疑眼前的这一切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有些过于离奇的梦罢了。

终于，久久的沉默后，那双手放还了季岫自由。

季岫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扳动把手，将紧闭的大门猛地打开。大门大开后她便跌跌撞撞退到了走廊里，扶着走廊里的廊柱深深喘了好几口气。

当她抬起头重又看向教室时，廊间的微光正照映在池蔚脸上，映得她眉目更加清冷疏寂。

池蔚正神情淡漠地望着她，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就仿佛刚才的一切并不存在。

在这样的目光下季岫一时无所适从，她实在无法做到和池蔚继续对视，只得生硬地别开头，但那种被人冷冷盯着的感觉却并不能因此而消弭。

当她深吸了几口气做足准备，再抬眸时，却只看到池蔚回转过身向讲台走去，很快她便又走了出来，只不过手上多了一串钥匙。

池蔚出来时带上了教室的大门，临锁门前扫了季岫一眼，还未等季岫体味过来这一眼的意味，便见池蔚已经低头将门锁好了。

季岫很想喊住池蔚，因为以往她都有带书回去复习的习惯，然而刚才意外之下季岫根本没顾上将书包拿出来，可现下她却又着实没勇气跟池蔚搭话。

在季岫犹豫的时候，池蔚已经锁完了门，而后拿起刚才来时挂在廊下的伞，回头望向她。

见到池蔚手里的长伞，季岫心里便一阵懊悔，外面的阵雨其实早已经停了，若知道现在是这么尴尬的场面，她刚才便不该等池蔚一道走的……

不过如今虽然雨霁，乌云却仍罩住了满天清辉。

而被池蔚那样注视着，季岫也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在她身后池蔚的脚步声也随之响起。

暗沉沉的夜色中，空荡荡的走廊里，弥漫着雨后薄薄的雾气，此情此景加上身后清晰泛着回音的的脚步声，季岫顿觉毛骨悚然，露出在外面的胳膊更是一阵发寒，鸡皮疙瘩都跳了起来。

她不得不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季岫甚至有些怀疑池蔚是故意踩出这种诡异的声音来的，明明刚才在教室时，她什么动静都没发出便已经站到了门后……

季岫觉得换做任何一个人大概都是理解不了池蔚从刚才到现在的古怪行径的。

不过在莫名之余，季岫又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才让池蔚一时性子大变，如果是这样，作为朋友她或许应该好好跟池蔚聊聊……

这个时候的季岫，尚留有天真，可惜天真却终究要为天真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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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