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gl 第14章 对峙

夜里，由于意识一直介于清醒和昏沉之间，季岫并没有休息好。

这次拜池蔚所赐，彻底失了意识后，她倒是在白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醒过来时，窗外日头高照，大约已经是中午时分。

寝室里似乎还来了其他人，正聚在床下低低议论着什么。

季岫也并不作声，只侧耳细听她们说话。

“池蔚，那谁怎么……就躺在你床上了呢？”

开口说话的这个人，季岫听出来是同班的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长得斯文考究，人也十分爱洁，平日里来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湿巾把桌椅里里外外擦上好几遍。

所以说这话时季岫都能想见她那副眉头蹙起，一脸嫌弃的样子。

“阿岫床上上次爬了只蚰蜓，她有些害怕，我后来便与她换了床铺。”

池蔚声音清越温雅，季岫听在耳里却忍不住握住了拳，她实在不敢相信有人说起谎话来也能这么淡定从容，语气诚恳真挚。

“池蔚，你也别太迁就她了，难道就只有她害怕蚰蜓不成。”

“是呀，她也真好意思就跟你换了。这也忒自私了吧，亏你还惦记着给她打包中饭，换我早就不干了。”

这又是另外两道声音。

听着她们这样真情实感为池蔚打抱不平，季岫愤怒之余只觉可笑无比。

她们究竟知不知道她们以为的这个纯善可人的天使，她那伪善假面下藏着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恶魔！

“别这样说，阿岫和我毕竟是室友，她身体不舒服的话，总归是要多照顾一下的。倒是让你们陪着我一起上来，耽误了大家的午休时间……”

“没事没事，我们也就只是顺道过来看看而已，最辛苦的还是你，上午跑来照顾她，课都折腾得没好好上……”

课都没好好上？

季岫原本只是对这几个女生在对待自己和对待池蔚时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而感到分外讽刺，听到这里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课都没好好上么……

自己昏睡过去的时候，早上第一节课应该才开始没多久，怎么可能会让池蔚连其他课都不能好好上呢？

池蔚她究竟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干了什么？

因为完全揣测不了池蔚的用意所在，又害怕她那些过分的行为愈演愈烈，即便现在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垫子，季岫也仍旧觉如芒在背，仿佛已经深陷泥沼之中，稍有挣扎便会越陷越深……

“要不你们先回教室吧，看样子阿岫似乎还要一段时间才会醒来。”

池蔚已经在劝其他人回去了，她本人却根本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季岫一时有些烦闷这人太会惺惺作态。

“池蔚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你难道还要等她醒来？不是我说帮她把饭送来咱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对啊，干嘛还留着陪她，她那样子也不像是个会感激的……”

“…………”

虽则众人已经纷纷相劝，池蔚却只是满含歉意地对大家解释道：“今天上午医生特地叮嘱过，说阿岫胃不好暂时不能吃冷的。我就先留在这里，她待会若是醒来了，我还可以帮她把凉了的饭菜拿楼下微波炉里加热。”

“可是你这样，又要……”有个女生仍为池蔚觉得不平。

“没事的，今天下午第一节正好是活动课，不会耽误接下去上课的。”池蔚的声音温婉极了，仿佛凝聚了天底下的所有善解人意。

“哎，你这么好，为什么老师就没把我们安排成你室友呢……”

“…………”

这些人絮絮叨叨个没完，，直把池蔚奉若为天下第一等的完美人物，季岫听得腻歪，恨不得立时坐起来，好让她们都可以“安安心心”走掉。

可惜她虽然此刻心里恨不得这样做，本性上却又厌与人纷争，而且也并不想被这些喜欢生事的女生知道自己刚才一直有在听她们低声交谈。

于是，她只好继续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

…………

等这些聒噪的女生终于都走掉后，寝室里又重新恢复了一片安静。

但季岫知道池蔚还留在这里，就站在床下的桌边，呼吸可闻的距离……

“还要装睡么？”

季岫原本正在思索接下去该如何应对池蔚才好，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不由僵在了床上。

“你的呼吸有变化。”似乎是特意为了解释给季岫听，末了池蔚又补充道，“不过既然醒了就下来吃饭吧，还是说你要我上来喂你？”

季岫这下根本在床上待不住了，她虽然一点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但她更不想被池蔚喂饭，她根本不能确定现在的池蔚，接下去还会想着什么法子折腾自己。

一声不吭下了床后，季岫便径自走到自己桌前，翻开了桌上的课本。

她原本想有骨气地不理池蔚，即便真饿了要吃饭也可以自己去食堂解决。

可是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睡衣。

对昨夜的事她仍心有余悸，季岫自然不敢再在与池蔚独处时换衣服，于是去食堂的想法也只好作罢。

因为已经缺了上午的课，她便打算索性趁现在抓紧时间把落下的课补起来。

“看来你精神恢复的不错。”

看到季岫打算看书学习，池蔚便走到她身后，修长的手指自上而下，轻抚着她披在肩头的长发。

“你别碰我！”

季岫侧开头，一时只觉得后背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尾脊向上蔓延，慢慢吞噬着她的所有知觉。

看到季岫炸毛的样子，池蔚却轻轻笑了。

“阿岫是想现在吃些东西呢，还是想继续吃不下东西？”

池蔚的语调出奇地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些发怵。

季岫不由抬头看向池蔚，这是她自昨夜之后，第一次认真审视池蔚。

池蔚的脸上虽然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可眼底却始终没有温度。

就好像失去阳光的天空，飘着灰色的雪，让人绝望的空洞的冬天……

没有凛冽的风声，也没有雪花落地的声响，唯有无时无刻不深入骨髓的寒意，单调地凝滞在宛若静止的时间里。

其实哪怕昨天池蔚对自己做了那样过分的事，季岫在清醒过来的早上，在那段一个人沉思的时间里，她都有还曾抱过些许希望，对池蔚的希望，对曾经的友情的希望……

可是池蔚随后那突如其来的一拳，却将她原本渺茫的希望击得粉碎。

很疼，身体很疼。

可身体上的疼痛再剧烈，挨过那一阵也就好了。而精神上的凌迟，却永远不会落下那结束的最后一刀。

季岫完全相信池蔚会如她所说的那样做，而就像早上袭来的那一拳一样，自己则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她其实有些惊讶于池蔚的武力，但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像池蔚这般出身，家里若专门请人教习她一些防身武术也并不奇怪。

季岫知道自己其实相当懦弱，她害怕疼痛，害怕池蔚像早上那样突然再给她来一拳据说是不会对内脏造成伤害的拳头。

可她同样相当愤怒，愤怒于这个带着毫无温度的笑意，威胁着自己的池蔚。

对于她而言，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杀人凶手，杀掉了那个原本与自己如同枝与叶般亲密的朋友。

所以季岫并没有妥协，她坚定了目光，狠狠地与池蔚对视着，绝不，绝不屈服！

这样的季岫让池蔚微微愣住了那么一瞬，对于季岫的眼神，池蔚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倒并不着恼，反倒是饶有兴味地重新打量起季岫来。

就好像发现了一个玩具的新价值……

季岫被池蔚这样看着心里有些发毛，但她面上还是强自镇定着，硬逼着自己直面池蔚，不准退缩。

不过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有时候普通人想逞强时，总是会遇到些尴尬的情况。

譬如眼下，季岫确实没有胃口也并不觉得自己饿了，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了微妙的响声。

那一瞬间，她简直无地自容。

原本还强装镇定的脸一下子烧成了红色，别说继续与池蔚对视了，她现在只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所以，你真得不打算吃点东西吗？”在世界安静了几秒后，池蔚如是问道。

“我……”季岫很想努力呛回去，可是肚子持续发出的咕咕声让她接下去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池蔚看了她一眼后，默默转身。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了几个样式精巧的食盒，递到了季岫面前。

季岫有些诧异，因为旁边的桌子上明明放着池蔚刚才从食堂打包的饭菜。

池蔚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淡淡反问道：“你很喜欢食堂的饭菜么？”

不等季岫作何反应，她又接着道：“可惜我不喜欢，不好吃。”

原……原来，池蔚也是嫌难吃的啊，每次看她那么淡定，仪态又娴雅，季岫还以为她家教好并不娇生惯养……

“所以，你现在该知道每次陪你去食堂吃饭，我有多厌恶了吧……”池蔚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季岫听了一阵毛骨悚然，变……变态！你厌恶你就直说啊，谁还能强迫你不成！

听到那话后，季岫既气闷又委屈，池蔚不会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才会像昨天那样过分地对待自己吧，这简直不可理喻！

池蔚却压根并不理会季岫的愤懑，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将手里的食盒打了开来。

热气一时氲腾而出，香味很是诱人。

季岫如今出门也出不了，这样继续待在寝室里也不成，心情于是更加郁郁。

“你就这么不情愿么吃饭么，那我们做些别的好了。”

池蔚见季岫迟迟没有动作，便漠然放下手里的食盒，缓步向她走近。

池蔚的神色从头到尾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季岫莫名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想到昨天夜里的不可描述，她心下不由慌了起来。

“或许体力消耗些，你会重新有胃口。”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想般，池蔚继续淡淡补充道。

季岫闻言，双目微愣，现在青天白日，正是午间休息的时候，寝室楼里多的是进进出出的人，池蔚这个疯子究竟在想什么！

“阿岫，你敢喊么？”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池蔚嘴角微微勾起，伸手轻轻抚上季岫的耳垂，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将季岫耳垂上的肉细细翻转摆弄。

“唔……”

季岫咬住唇，吞下了自己脆弱的哀吟，被池蔚的目光笼罩着，她根本不敢动弹。

就如池蔚所言，她根本不敢出声，她不敢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她甚至害怕着，如果这些难以启齿的事被人发现，她只会更难堪……

“现在想吃饭了么？”池蔚在季岫耳边轻喃，声音宛若阳春和风。

可那双眸子却依旧冷淡如寂寂黑夜，季岫望着她，喉咙就仿佛被人掐住了般，几近窒息。

她最后只能挣扎着，艰难地朝池蔚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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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