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在群里说,好久没去酒吧玩了,约我们周末晚上一块去酒吧。酒水他来。
我心想,他说“好久”大概就是两三个礼拜的意思,我明明记得前阵子他才去过酒吧,还发了朋友圈照片。半夜发的。我是第二天一早刷到。
十八是第一个回复的,说必须奉陪。
我很早就看到了,但不知该怎么回复,不知要不要去。每次我们几个聚餐,天池都会聊到在酒吧喝酒又认识了谁谁谁,在我印象中,天池就是个酒吧交际花,社交名媛,哪儿哪儿都有人脉,好像整个上海的帅哥他都认识。我总觉得那地方太吵闹了不适合我这种宅男。但我又有点好奇,想去见识见识。
十八私聊我,让我一块去玩玩,放松心情,喝喝酒跳跳舞。我说我又不会喝酒,他说没事,少喝点,反正有天池在,不怕。我说也不知陈灿和戴宇鑫去不去。他们都在上班,估计没看到。
到中午时候,陈灿回复:“这周末可以,不加班。”
下午时候戴宇鑫才回复:“这周要加班。你们玩得开心。”
看到戴宇鑫不去,我有点失落。十八又来问我,怂恿我一块去玩。我便答应了。于是便是我、十八、陈灿和天池约好周末晚上一块去酒吧玩。陈灿让我晚上就别回闵行了,住他家。陈灿真的很照顾人。
周六下午,我在家看书,准备提前吃个晚饭再去天池家碰面,十八打电话过来,让我去天池家一块吃晚饭。陈灿快到了。我说那多不好意思,还麻烦天池。十八说:“麻烦什么?他点外卖。到时候陈灿会帮忙收拾的。一点都不麻烦。”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倒是心安理得当大爷。十八的配得感真让我羡慕。
我按照十八给的地址到了天池家。附近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总不至于空手上门。还是第一次过来。
是十八开的门,他看我拎着水果:“哎呀,你也真是,还带什么水果!快进来!当自己家!别客气!”
他说的好像这不是天池的家而是他的家。但一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好多说。
之前就听说天池的家很大,一个人在徐家汇住三室两厅。我想不通一个人为什么要住这么大地方。而且这地段房租肯定不便宜。我不好意思直接问天池,便悄悄问十八:“这边房租很贵吧?”估计一个月要上万了,按理说天池的收入不会太高,又整日吃喝玩乐,想必是家里补贴给钱。真羡慕。
十八说:“这是他自己的房子。他们家好几套房子。我记得嘉定还有个别墅。”
我“哦”一声,把没说出口的惊讶都咽了回去。
“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啊。”忍不住感叹。羡慕天池的家境。
“他东西多。还有好几个大件。那些健身器材还经常用用。那架钢琴我看他放房里多久都没碰过了,就每次打扫阿姨过来擦擦灰。那一柜子的桌游,常玩的也就那么三四款。他就是见了什么都喜欢,都想买回来,买回来了玩个两三次又不怎么玩了,就喜欢囤积在家里,还不让丢。”
正说着忽然一只大狗扑过来吓我一跳。
“乐乐!坐下!乖!”
十八指着大狗说了两句,大狗立马坐下温顺乖巧起来,摇头晃脑的,非常活泼。
是天池养的一条金毛狗,全身金黄色的毛发,很漂亮,块头很大。我见他朋友圈发过。
“放心,它不咬人的。它就是有点人来疯,见了人就喜欢扑喜欢舔,太热情了。而且闻到味道了。”
我也闻到味道了。炸鸡的味道。肉香四溢。
陈灿在我之前到的,这会儿在客厅清理餐桌。他是一刻都闲不下来。一边打扫一边摇头,“我的老天爷!你们都不打扫的吗?一桌子全是各种吃剩的外卖!不怕生虫子吗?也不嫌脏!都有味道了!”
十八说:“有阿姨的,阿姨明天来打扫。”
“那你们就留到明天等阿姨来?自己不会打扫吗?这么脏也能看得下去!外卖都送到了,难道你们等下就准备在这个桌上吃吗?不打扫干净我是吃不下去的。”
“这不是幸好有你嘛?男妈妈!辛苦你了!没有你,这顿饭我们还真吃不下!”
我想说要不要帮着陈灿打扫,不然过意不去。十八拦住我:“你让他一个人来。他就这个性格。传统大家长心态。喜欢打扫。喜欢做事情。喜欢行动上照顾大家。这样他才有满足感成就感价值感。你要是去帮他打扫了,他反而觉得自己的战场被别人占领了,心里不舒服,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被别人抢了功劳苦劳。还不如等他打扫完了多给他一些肯定和认可,给他情绪价值,他更开心。”
我常常奇怪,十八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很有道理的样子。
“天池呢?怎么不见他人?”我问。
“他洗澡呢。去酒吧怎么能不洗个澡把自己打扮收拾一下?他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三四点才睡。睡到下午刚起床。等下这顿饭就是他这一天的第一顿。”
“他这个作息,不饿吗?”
“他经常这样,习惯了。”
陈灿收拾好饭桌,把天池点的炸鸡可乐外卖分配好放在桌上,十八说:“一光买了些水果来。你帮忙洗了切一下放果盘吧。辛苦陈老师。”
我说要不我来吧,别叫陈灿忙个不停,也让他歇一歇。十八说:“你让他来,他喜欢干活。你没来的时候,他看洗衣机里的衣服洗好了也不晒,看不过去,都给晒了。说天池不会过日子,衣服洗了不晒要皱的。我说烘干机都烘干了。他说烘干了也要晾起来。我就让他帮忙晾了。”
“你也太爱使唤他了。”
“你看我使唤别人了吗?这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我可不敢使唤天池。”
果然,陈灿嘴上说着:“你们两个懒鬼!自己没有手脚吗?”但立马就去洗水果了。
十八说:“我和一光不是没有爸妈嘛!你就当我们的爸妈照顾一下我们咯。让我们两个童年缺失家庭关爱的缺爱男孩体验一下有爸妈疼爱的温暖嘛。好哥哥!”
我没想到十八还会跟陈灿撒娇。更没想到十八能把“没爸妈”“童年缺爱”这话直接说出来,还带着玩笑的意味。他心态比我好多了。我都不敢跟别人说这话。我真的会自卑。
卫生间的门开了,传来电吹风的声音,天池探出身子来:“都到啦?外卖到了吗?”
我瞥了一眼,看到天池裹着浴巾,上半身没穿衣服,身材健硕,胳膊粗壮,胸肌突出,后背特别宽,我只在网上见过这种身材,第一次亲眼看到,特别有男人味,特别让人心动,加上他帅气的脸,没好意思看第二眼。
十八说:“都到了。外卖也上桌了。就等你呢。你洗澡的工夫,陈灿把你衣服也晒了、饭桌也清理打扫了,一光买了水果,陈灿也给切成拼盘了。”
天池说:“我们家灿灿就是贤惠。谁要娶了我们家灿灿,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十八跟着说:“我们家烂烂真是贤良淑德。要是穿越到清朝后宫,起码得封个良嫔,回头生下皇子,就封为良妃,再生个二胎,就是良贵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陈灿说:“哎哟,你们俩的嘴巴真甜,真不知是谁传染给谁的。”
天池很快吹干头发穿上衣服,走过来抱了我一下,还在我耳边蜻蜓点水亲了下,吓我一跳,我感受到他胸肌贴在我背上的感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香的沐浴露味道,很让人着迷。
他说:“下次过来不要买东西。你看他们俩,过来这么多次,谁买东西了。”
陈灿说:“我们不光不带东西来,还来蹭吃蹭喝。别不好意思,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何天池家里可有钱了,我们吃点炸鸡吃不穷的。”
说着便给我们分吃的,哪袋是炸鸡,哪袋是汉堡,哪袋是鸡块,哪袋是薯条,哪瓶可乐是冰的,哪瓶可乐是不冰的。分门别类,在桌上划分得清清楚楚。
我好奇问:“你不是健身不吃炸鸡不喝可乐吗?我看你朋友圈发的都是减脂餐。”
“朋友圈么,发发照片哄哄大家好了呀。难得吃一次减脂餐,肯定要多拍点照片的。天天吃那种东西,我要当和尚了,难吃死了。哪有炸鸡可乐好吃。难得放纵放纵。大不了吃完多练练。刚好多拍几张照片发发圈。”
天池说着自己不忙吃,先给他的金毛饭盆里放了些鸡块和炸鸡。陈灿说:“它能吃鸡骨头吗?我听说狗吃鸡骨头会刺伤肠胃的。”
天池说:“放心吧,我教过它的,骨头可以舔,但不让啃碎。啃碎了我要打它的。”
十八说:“放心吧,天池很爱这条狗的。毕竟跟前任一块养的。”
陈灿笑嘻嘻啃汉堡:“哎哟,有人吃醋哦。”
十八说:“上次在小区里遛狗,有个路过的大爷不知怎么想的,踢了乐乐一脚,被天池追着骂了半个小时。我都怕那大爷忽然倒在地上要讹诈。”
天池说:“他讹诈我什么?我又没打他。他踢我的狗就是踢我,我不踹回去就算我菩萨心肠了。我要是一脚踹过去,他当场就翘辫子了。一把年纪为老不尊,看在他岁数大了的份上,我才饶他一条贱命。”
天池说,等下还有三个朋友要过来,晚上一块去酒吧。
陈灿说:“我认识吗?”
十八说:“有个一块养这条狗的前任你认识。”
我说:“分了手还能一块出去玩吗?”
天池说:“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灿说:“你心大,我可不行。我跟前任分手了就不联系了。”
天池说:“那是他人品不好,故意往你心里捅刀子。换了我,我也不搭理。我那些前任都很靠谱的,分手了也是朋友,有时间就一块出来玩。”
陈灿说:“你不怕现任吃醋吗?”
天池说:“拥有现在的我还不够吗?有什么好吃醋的?”说着一把搂住一旁的十八亲了一口。
十八点头:“谁拥有帅气逼人、八块腹肌、手臂比我大腿还粗的天池小哥哥不开心死呢!”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陈灿开门,进来三个男生,长相不一,但身材都很厉害,都是很高很壮的肌肉男,穿着白色背心,胸肌突出,手臂很粗。他们三个和天池站在一起,给人感觉特别像是内衣模特在走秀。
天池介绍了下他们三个,有个是他前任,KTV认识的,乐乐立马扑上去疯狂摇尾巴。另外两个,一个是酒吧喝酒认识的,一个是江边遛狗认识的。我没记清他们的名字。因为觉得和他们大概率不会再碰面。我的社交圈子很小。
吃过晚饭,天池提议先玩桌游,到点了再去酒吧。十点出门都算早的。十一点出门,到酒吧才开始热闹。
四个人就打麻将了,七个人就玩桌游。天池挑了挑,说这个好玩,不过是六人局。我说你们玩好了,我看电视。十八说:“你要不要坐我旁边一块玩。”我说:“你玩吧,我不太玩桌游。没事。”他们知道我性格如此,也没强迫。
于是他们六个人玩桌游。我在客厅另一边看电视。
我随便调节目,看到有张国荣、梁朝伟、张震主演的《春光乍泄》,想到里面的台词:“我终于来到瀑布,忽然想起何宝荣,觉得好难过,我始终认为,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我们两个人。”
那句“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我们两个人”震撼了我内心深处的孤独。下意识地点开电影播放,声音调小些,不要打扰他们玩桌游。
我也没有真的要看这部电影,就当做背景音乐,打开手机里的阅读软件,继续看下午看的书,英国哲学家罗素的《幸福之路》,里面有些句子对我颇有触动——
“幸福的秘诀是:尽量扩大你的兴趣范围,对感兴趣的人和物尽可能友善。”
我的兴趣范围可能太窄了,整天在家看书写东西,偶尔出去看看电影就算不错,很久没有出去看展、参加线下读书会了。相比之下,戴宇鑫、十八、天池的兴趣爱好就特别多。他们就比我更幸福。
“幸福的生活在很大程度上肯定是一种平静安逸的生活,因为只有在平静安逸的环境里,真正的快乐才得以存在。”
我的生活挺平静安逸的,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快乐。可我看十八和天池挺快乐的。我很羡慕他们。
“乞丐并不会嫉妒百万富翁,但肯定会嫉妒收入更高的乞丐。”
我不会嫉妒天池,因为他天生与我不同,有更好的家庭,更好的外在条件。但我特别嫉妒十八,明明我们的原生家庭这么相似,但他却成长得比我优秀好多好多。我在天池跟前,落差太大,反而不会羞愧;但在十八跟前,常常觉得自愧不如。
“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枝繁叶茂。”
我羡慕十八和天池,他们相处给我的感觉特别自由;所以我认为我和戴宇鑫之间根本不是爱情,因为我们的相处并没有这样自由。
“完美之爱给彼此以生命的活力;在爱中,每个人都愉快地接受爱,又自然地奉献爱;由于这种相互幸福的存在,每个人都会觉得世界其乐无穷。”
我因为童年缺爱,特别渴望爱,所以我很习惯于接受爱,但并不很懂得如何奉献爱。可我看十八就很懂得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付出爱的方式。也因此他比我幸福得多,他能得到更多的爱的回报。而我无论是爱人的能力,还是被爱的资格,都远不如他。
……
我沉浸在《幸福之路》的阅读和思考中,偶尔听到他们玩桌游的哈哈大笑,特别热闹。不经意间,电影也播到了结尾,黎耀辉独自一人站在瀑布边,感叹物是人非。好比现实的感情诸多无奈。
点开朋友圈,看到戴宇鑫刚发的照片,他刚点的一杯咖啡外卖,还在加班。我之前问过他,工作这么累,总是加班,要不要考虑换份不这么累的工作、加班少些的。他说他挺喜欢这份工作内容的。
其实我想说,如果他加班少些,时间多些,我们可以经常约出去玩,看电影,看展,参加线下读书会等等。但他太忙了,我们能见的时机太少了。
算了吧。我跟自己说。
快十一点了,我有点困了。他们刚好手头的这局玩完,陈灿看看时间,开始收拾,准备出门。
天池又到卫生间抓了抓头发,喷了喷香水。我轻轻嗅着,有淡淡的花香,闻起来暖洋洋的,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感觉。天池问我要不要喷点。我没用过香水,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个很贵吧?”天池说:“当然贵了。我最贵的一瓶香水。”我摇头,“那算了。”天池握住我的手往我手腕上喷了两下,又往我耳朵后面、脖子后面喷了喷,说:“贵的才要多用用。难不成买便宜货来用吗?”
我们打车去酒吧。七个人两辆车。那三个肌肉男打一辆车,我们四个一辆车。天池健壮,坐前面,我们三个瘦些坐后面也不挤。
外面灯红酒绿,大上海的夜生活开始了。平常这时候我差不多就睡了。
我没去过酒吧,这是第一次。听说要门票钱,谁知天池带我们直接进去,说他认识老板,不用钱。
里面黑咕隆咚的,灯光很暗,一闪一闪的晃来晃去,看不清,眼睛都花了。人挺多的,一不小心就要踩到人撞到人。声音很吵,放的都是电子舞曲之类,彼此之间不凑近了根本听不清说话。大概是故意的,制造这样的氛围,让别人有搭讪亲近的机会。清一色的男生。有的三五个人站在一块说话,有的独自站在角落里玩手机。几乎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杯酒饮,空气里有很重的酒味。
天池领大家到一处坐了。陈灿跟我讲了才知道,酒吧里这种卡座都是有最低消费的,这家这个八人座的,最低消费五千。天池跟老板熟,不用最低消费就有卡座,随时带朋友来玩。他跟天池来过好几次。有时候是这家,有时候是别家。天池认识好多酒吧老板。
我心想八个人最低消费五千,就是一晚上一个人要喝六百多块钱的酒。哪能喝这么多?一瓶啤酒六块钱的话,六百块得喝一百瓶呢!岂不是喝死人了!
陈灿说:“你个傻帽!酒吧的啤酒能这么便宜吗?同样的牌子,外头超市一瓶五块钱,酒吧里至少一瓶三十块。不然酒吧怎么挣钱?那些鸡尾酒基本上都是四五十最低一杯。”
天池说他去跟老板打个招呼,没一会儿就跟着两个服务员过来,端着两盘酒。天池说老板送的,一人一杯。
我们七个人,那三个陌生肌肉男坐一边,天池坐中间,然后是十八、我、陈灿。三个肌肉男喝了会儿酒就去跳舞了。不时有人过来跟天池打招呼,坐着聊几句。他认识的人真多。他刚发朋友圈,就很多人点赞评论,说要过来找他玩。我看了眼,被点赞人数惊呆了,不过三五分钟的工夫,上百人点赞,排满了整个页面。
陈灿指着桌上的酒杯问我喝哪个。我说我不知道,有没有不含酒精的?陈灿说:“酒吧里哪有不含酒精的?只有酒精度数低的。”
“哪杯酒精度数最低?”
陈灿看了看,给我挑了一杯:“你喝这个吧,度数低。”
十八说:“给我也挑个度数低的吧。”
我的这杯喝起来有薄荷味,里面有薄荷叶子,很清香。十八说想尝尝我的酒,又给我喝他的。他的喝起来有可乐的味道,甜甜的。
十八又说想尝尝陈灿的和天池的。让我也尝尝。我喝了口陈灿的,明显酒精味更重。天池的我没好意思喝。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了,音乐声越来越吵,很多人捧着酒杯跳舞。有人光着上身,都是些身材很好的肌肉男。有的抱在一起,姿势暧昧。想到纣王的酒池肉林。简直活色生香。电影里才有的画面。
天池拉着十八去跳舞了。我问陈灿怎么不去跳舞。陈灿说:“十八让我陪着你,别把你弄丢了。”
我心想,他又使唤陈灿了。亏得他惦记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会弄丢了。
我说:“没事,你去玩吧。我就坐这边等你们。”
陈灿说:“我也玩不动。下午给他收拾打扫,这会儿喝喝酒看他们跳跳就够了。”
我听着音乐声,隐约听出一些熟悉的旋律来,只不过是混音模式,更吵闹了。听到Lady Gaga的《Born This Way》、Katy Perry的《Firework》、Hozier的《Take Me To Church》、Cher的《Believe》、Madonna的《Hung Up》还有前些日子我常听的Sam Smith的《Stay With Me》等等。
一闪一闪的灯光下,我看到天池和十八一边跳舞一边接吻。有人来搭讪天池,看到一旁有人,又知趣离开。有些大概是天池的朋友,来打招呼,几个人跳跳扭扭有说有笑。
过了会儿十八过来,跟陈灿说:“你去玩吧。”
陈灿便喝了口酒去跳舞了。他也是爱玩的。他刚刚只是陪我坐着。
“你不去跳舞吗?”十八问我。
“我还是算了吧。看你们玩就行。你倒是放心天池一个人。”
“有什么不放心他的。我是不放心你。”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一个人在这儿,万一有坏人来搭讪你,把你灌醉怎么办?”
“不会的。才不会有人来搭讪我。”
“这边财狼恶虎可多了。别跟不认识的打交道。万一有人在酒水里下药迷倒了都不知道。”
十八说着挨着我躺下,“喝了酒,我都有点晕了,困了,想睡觉了。玩不动了。太吵了。”
我也有点困,但我故意说:“这才来多久。你还说要陪天池。”
“他身体好,能喝,常来玩,吃得消。我可陪不了他。我们俩坐会儿。”
忽然有个陌生男生坐过来,问我:“这边有人吗?”
我摇头,以为他是天池的朋友来找天池了。
他坐下指着一旁的十八问我:“你们俩是一对吗?”
十八坐了起来,搭着我肩膀说:“是。你有事吗?”
对方讪讪地,“不好意思打扰了。”便走了。
十八又躺下,“不要搭理这些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我笑,“万一是个潜在的好对象呢?”但我知道,对方不会看上我的,充其量不过是饥不择食,看我落单,想来捡个漏。我又不好看。
十八说:“酒吧里能有什么好对象?都是来玩玩的。酒精上头的。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就我们俩的性格,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找。天池和陈灿的性格倒有可能。陪我去下厕所吧。我喝多了,想上厕所。”
乌漆嘛黑的地方,上个厕所都不容易。有人喝多了,在厕所里吐了。很恶心的味道。还有人在厕所里调戏别人,被破口大骂。我陪十八上了厕所回来,陈灿又坐回来了,旁边还坐着个陌生男生,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样貌,两个人有说有笑。
我记得陈灿说,他前任就是在酒吧认识的,难不成这下要有现任了?
十八已经有点无聊,开始刷手机了。他在给留言的团队组员和客户答疑。没一会儿他说,刚给一个客户投保了住院医疗险。他真厉害。手机不离手。随时随地都能签单赚钱。
我给戴宇鑫发微信,问他下班没。他说还在加班,问我在酒吧玩得如何?我说天池玩得很开心,十八有点无聊了在刷手机,陈灿跟一个陌生男生打得火热。
我给戴宇鑫拍了十八躺着刷手机的照片,陈灿和那个陌生男生的背影,又在舞池的人群里寻找天池的身影准备拍,看到天池跟另一个肌肉男贴身跳舞的场景,似乎在亲吻,就没拍。
我问十八:“酒吧里这么多帅哥,你不怕有人搭讪天池吗?”
十八说:“他这个身材长相在酒吧被人搭讪不是人之常情吗?”
“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被人骗?他脑子清楚着呢。”
“不担心他跟别人跑了不要你啦?”
“不担心。是我的别人抢不走。不是我的我抢不来。谈对象又不是养狗,非要拿根铁链子拴在身边。他这么帅,应该当只鸟,不要笼子的那种,随他想怎么飞就怎么飞,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哪天真不想回来了也没关系。我也有我的翅膀。”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我是对我自己有信心。为人所爱的前提是自己爱自己。”
这话让我想到《幸福之路》里的那段:“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枝繁叶茂。”
扪心自问,如果天池是我对象,我大概要整天吃醋没安全感了。看到他跟别的男生多说一句话就嫉妒到不行。所以我也不配拥有天池这样的大帅哥。也只有十八这样内心强大内核坚定的人,才会吸引天池。他们是强强联手。我太弱了。
天池又端着两杯酒带着几个男生过来坐,说是朋友请客。他已经喝了几杯,但完全没有醉的痕迹。看十八躺着,过来摸十八的脸,“你该不会醉了吧?”
十八说:“再喝就要醉了。”
“你要困了就先回去睡觉,我再玩会儿。”
十八说:“我等会儿跟一光、陈灿他们先走。你也少喝点,别喝多了。”
我说:“陈灿可能不跟我们走,他好像跟那个男生聊上了,聊了好久。”
天池摇摇头,“我们陈老师又要上贼船咯。”
我心想,如果陈灿跟别人聊上了,我就不要影响人家了。本来说好,晚上我睡陈灿家的,就不回闵行了,太远了,打车不方便,还贵。这样看来,我还是回闵行吧。
天池又去和朋友跳舞了。我和十八又坐了会儿,一点了,十八说我们走吧。我跟陈灿说:“我跟十八先回去了。”
我以为陈灿会点头。谁知陈灿说:“等下,我跟你们一块走。”他转头跟那个陌生男生说了几句,加了微信,跟我说,“走吧。”
我说:“你不跟他再聊聊吗?”
陈灿拉着我说:“你个小呆瓜!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我们三个人打车,先到天池家,十八下车,再去陈灿家,我住陈灿家,明天再回闵行。
一路上陈灿都在聊微信,嬉嬉笑笑的,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跟那个男生。爱情开始的感觉。
我望着窗外,夜上海灯火辉煌,从酒吧出来的耳鸣声还在,耳边有很吵闹的回声,身上有很重的酒味,明明是人那么多的场合,那么拥挤那么热闹,那么多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但我内心深处却特别孤独。
就像一只塑料袋,随风飘荡,没有根基。就像纸牌搭的房子,风一吹就倒。就像被人埋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大声尖叫也没人听见。
仿佛一个多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