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才说了“明日死来明日死”,白清平想不到今日死亡就在面前了,狼凶猛虎又前仆后继个没完没了的黑衣杀手,不合时宜的心口发作。
白清平在绞痛钻骨中心说:真是一语成谶,好大一张乌鸦嘴啊,连心都不争气,这要命时刻要捣乱。好吧,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心和人都不活了,一起死彻底。
杵地当白清平拐杖的滴血钢刀在白清平青筋狰狞的皮包骨手中摇摇晃晃,白清平觉得身上的所有力气被痛出的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给侵吞殆尽了,死累死痛,强撑强忍得满嘴里都是血腥味,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又慢慢的围了多少杀手上来,白清平在头重脚轻中又淡然的想着:
也好,也好。
得以苟了一段光明自由的日子,看了三个美人儿,没心没肺的蠢骡子有人照顾,也游了一点无限风光的姑苏,喝了姑苏名酒春风醉,没牵连任何人,也吃了早饭,不用当个饿死鬼,杀到手软力尽,赚来垫背的不少,阳光普照,他得以在光明中清醒中死去,也不枉苟且一场了。
挺好,挺好。
钢刀坠地,毒针如疾风暴雨般从白清平的手腕处疾飞出去,皆无虚发,针针夺一命,白清平于尸体接连轰倒的声中终于完全力竭的瘫倒。
白清平于瘫倒中缥缈的想:这么一而再、再而三死死追杀他这么一个无身无分无亲无友的叛逃死士总指挥的,除了李前川,又还会有谁?派他去刺杀并州刺史那一晚,李前川应该就想要他彻底死在并州了。终于彻查清他没按他的想法死掉,而是按自己的想法逃出生天,并且还弄个替死鬼欺骗他,失去掌控又被戏弄的李前川应该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不然又怎会派出那么多杀手杀他?
这世上,掌控了他十三年的李前川应该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熟悉他,披张假皮,他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来,却都被准确无误的认出来。那他一直披着假皮还有什么意义?他到了黄泉,照英楼辛临轩他们一百多位兄弟可会认出他来?
白清平还无力的微微扯着唇漫天想:他杀到死,想着死也要站着死,绝不屈服于暗杀背后的卑鄙无情的李前川。但奈何心有铮铮骨,身如弱柳倒。就是可惜,活剐不了李前川,鬼使神差花大价钱打造的毒针半根也飞不到李前川身上去,倒便宜了这些替李前川卖命的小鱼小虾。罢了罢了,反正不亏。
……
喝了愁酒,睡了一觉,吃过早饭,严有念又是精神抖擞要找白清平。看严有念那般上赶着,睡了觉忘了愁,正事不干,整天要追着个百般不相干又不耐烦的人,花含烟和林恒生连连翻翻白眼。
严有念带着花含烟和林恒生找来时,便见百柄寒光嗜血的钢刀朝地下猛砍去,对着的正是于血泊尸堆中一动不动的白清平。
看清情况的那一瞬,严有念心都不由得停了两拍,什么都来不及想,当即迸发出一股如排山倒海强劲的内力把那些刀和杀手都震飞,不管刀碎,还是人死,一阵风飞掠到白清平身边,把一身血汗且绵软如絮的白清平小心抱入怀中,一边往白清平的后心口输入内力,一边轻唤:“阿昧……”
本以为会百刃碎身,成为刀下死鬼,却不想刀不加身,而是怀抱加身,但那个怀抱又冷又抖,冷得却冷得让那发作捣乱的心口微微回转些热意护体,抖得让人死不彻底活不顺气。
白清平气力皆无几分,晃晃荡荡间,在半开半合的眼中朦胧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便清楚了是谁,眉头都无力皱起,只是被嘴里血沫染红的唇微微动了动,连气音都发不成。
严有念莫名读懂了白清平的唇语,是“阴魂不散”四个字。都气若游丝了,还不耐烦的嫌弃骂人,严有念笑了笑,想贫嘴,但开口却只来来去去的“阿昧阿昧”的叫着,叫得白清平始终没法彻底闭上光茫涣散的眼。
许久,许久。
白清平感觉力气多了些,这才发现后心有股颤颤悠悠的暖流源源不断的输入体内,便明白是严有念边抱着他给输内力,边不停的叫唤他,叫得他烦,白清平整个人还是软得手指都没劲动,气音却发得成了:“叫魂啊!”
严有念看白清平半开半合的双眼光芒回转,七上八下的心才回落到原处,忙笑着应道:“就是叫魂啊,看,我把阿昧叫回魂了。”
白清平没劲跟严有念耍嘴皮子。昨天才不欢而散,今天就被严有念不计前嫌的抱着输内力,白清平心里一股别扭,便闭了嘴和眼装死。
杀手本来就被白清平杀了个大半,剩下小半又几乎被严有念用内力震伤震死,大开眼的花含烟和林恒生惊愣了一下,才忙着去解决那些还没死的杀手。有了两位高手在前杀损杀手的杀力,花含烟和林恒生很轻松就解决掉了剩下的。
花含烟把毁尸灭迹的事情丢给林恒生,自个儿把软剑利落收回腰里,然后跑去看看抱人输内力的严有念,又看看浑身血汗更加乞丐不如且闭着眼被抱的白清平,笑嘻嘻的对严有念说道:“恭喜公子英雄救丑,抱得丑人归。”
装死的白清平:“……”
严有念对于花含烟的俏皮话好气又好笑:“真是不会说话的东西,你家公子是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
装死的白清平:“……”
花含烟瞥一眼装死的白清平,当即瞪眼:“他美?一张丑脸,一副病骨,公子,是你眼睛有问题,还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严有念断然的道:“当然是你眼睛有问题!都说‘一身精神,具乎两目;一身骨相,具乎面部。’我家阿昧虽披着张丑假皮,但目若悬珠,骨朗气清,真面皮定是面如冠玉,极俊极俏,不开眼的家伙,那么久还看不出来。”
装死的白清平:“……”
“啊……”花含烟闻言惊讶了好半会儿,回过神后,才仔仔细细盯着白清平的假脸看,但她上下左右都囫囵看不出什么,忍不住拿手指想戳戳摸摸一下白清平的脸,但被严有念一把给挡开了。
埋头老实倒化尸氺毁尸灭迹的林恒生闻言停下了手上动作,远远的睁大双眼睛打量白清平的脸,远看始终没看出点眉目,又凑近来看。
没得逞上手摸一把的花含烟还是怀疑:“公子,你没开玩笑吧?”
严有念瞥一眼半信半疑的花含烟:“你家公子是谁?我若开玩笑,把头切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白清平是真想让严有念把头给切了,嘴那么聒噪,和人口无遮拦在他面前议论他的美丑,揭穿他的假皮,是当他死了吗?!
给了他们一遭英雄救美,呸!呸呸呸!什么鬼?
是锄强扶弱,好像也不太对。
是见义勇为比较对吧?
应该是多管闲事!对!他都死到鬼门关前了,他们多管闲事把他扯回来,还没脸没皮的吵他个没完。
装死的白清平胡思乱想,觉得以后更有得被缠被烦了,他想死个彻底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