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严有念有动作,就听见了花含烟一惊一乍的声音:“公子,原来你在这!怎么只有你?那坏蛋人呢?哎娘耶!这么多死鬼,公子,这都是你杀的?厉害厉害,公子就是公子,一出手就是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严有念看着咋咋呼呼出现的花含烟,要笑不笑的说:“你可真是及时雨,马屁精,可惜拍错屁股了,那是阿昧的光荣战绩。阿昧出手那才叫片甲不留,寸草不生,一刀杀一人,刀刀毙人命。”
花含烟嘿嘿两声:“坏蛋那身手真是又刚又猛又凶又狠,动手杀人时活像个勾魂夺命的阎王,让人有来无回,吓人得很。我和木头眨眼就追不上你和坏蛋了,你们甩我们偷偷躲到什么好地方幽会了?怎么又到这儿杀上了?”
严有念想到躲他躲到那烟花地儿,尴尬得连头发丝儿都僵住的白清平,神秘莫测的笑了笑:“那可真是好地方,就是小孩子家家不能去。”
花含烟明显不相信,嚷嚷道:“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能叫好地方吗?公子你就诓我。”
严有念撇嘴道:“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牵骡子落后一点的林恒生见状,立刻丢下骡子,跑去检查那些黑衣人,一一扯过他们的面巾和衣服细看,查看后没发现特有的印记,转身对和花含烟笑闹的严有念说道:“公子,这也不像是我们的叛徒派来的。”
严有念点点头,甩开扇子扇着香风走人。
花含烟赶紧追上去:“哎,公子,你又去哪?那坏蛋呢?他人呢?他到底是什么人?都一副随时要倒下的病鬼模样,还被人这么追杀。”
严有念所答非所问:“他那病鬼可是跑得比谁都快。”
花含烟气道:“那坏蛋真是属兔子的!一眨眼就又跑不见了。”
林恒生熟练的摸出化尸氺收拾残局,再牵上旁边百无聊赖甩尾巴摔蹄子的骡子跟上严有念和花含烟。
白清平是被严有念主仆三人缠得烦昏了头,骡子又没心没肺,让白清平烦上加烦,就真的不管驼了他一程又一程的骡子了。
严有念光风霁月的优雅执扇,花含烟蹦蹦跳跳的视若无睹,林恒生没办法也做到置之不理,只能暂时接手被白清平无情抛弃的骡子。
杀完刺客飞身而去的白清平实在是被严有念死缠烂打得怕了,也累了,看着人家尽枕河的水上往来人,心想地面躲不了人,水里还躲不了人吗?还没来得及欣赏姑苏风光,就被人死缠烂打和追杀,趁着这一刻脱身,从氤氲的水里开始细细赏玩也不错。
于是,白清平在一众脸红脖子粗抢客的艄公当中选了个角落边老实不争的给他撑船。
名利地位要争才越来越有,金银珠宝碎银几两亦如是。但争的场面一般都不好看,光明正大的则脸红脖子粗学,或当即拔刀相向,血溅三尺。暗潮汹涌的则阴谋算计,暗箭伤人。很少能有始终如一的保持着风度仪态的。白清平都经历过,自己就当了那支伤人无数的暗箭十三年。眼前就是一幅鲜鲜活活为碎银几两而光明正大的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场面。
天生老实人活在几乎人吃人的世上很难,自己不喜欢争,争了也几乎争不过别人,还有很大的可能处处被人排挤和欺负,不懂得怎样才能保护好自己。这不,角落边老实不争的艄公被人排挤到就快要掉河里去了。
老实的艄公被白清平送生意上门,倒显得诚惶诚恐。
艄公属于埋头苦干的老实人,不油嘴滑舌,不偷奸耍滑,把船撑得十分平稳。
拍堤春水蘸垂杨,水流花片香。弄花噆柳小鸳鸯,一双随一双。
船稳,耳根清净,眼前风光怡人,白清平的心情很是舒服惬意,觉得江海寄余生也不错,或者苟且下来的烂命就此葬身鱼腹也不可惜。
悠悠荡荡间,看到岸边有卖酒的,白清平有样学样,学着旁人,和老板一来一往的扯着嗓门做买卖交易,银子和酒同时从各自的手中抛出,卖酒的老板挣了钱,白清平买到了酒,各得其所。
白清平共买了三壶听说姑苏独有的春风醉,分老实的艄公一壶,想与之对饮,却不想艄公老实拘谨,说春风醉很是醉人,他怕醉酒撑船出事害了白清平,不肯与白清平对饮,因此白清平只好独饮。
揭开封口,便能闻到扑鼻而来的浓浓醇香,仰头喝一口,口齿生香,心头醺醉,真是妙不可言。“春风醉”果然名不虚传,连春风闻到这醇厚的酒香都要生醉,人喝了更是要生醉。
白清平醺醺然的把酒临风,心里很是喜洋洋。
船至水中央,烟波浩渺,有渔歌互答,白清平喝酒正喝得痛快,心里美得很,不想严有念那熟悉又烦人的声音又入耳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白清平醺然风流的姿态被一扰而散,当即烦躁恼道:“在你的头,真是烦死了!阴魂不散!”要醉了,白清平还清楚的记得严有念那烦死他的声音,一听到就心火爆烧,躲水里都躲不掉。
严有念觉得白清平醺然惬意的风流姿态很是赏心悦目,但看到那张和风流姿态完全不搭的假脸就一阵心梗,恨不得就此扒下那张假皮,让白清平露出本来脸面。严有念心想:有那样一副骨朗气清架子的人,脸面不知得长得多俊俏好看。严有念按住内心的躁动,不被白清平的恼喝所吓,在甲板上悠然执扇扇香,优雅的居高临下的盯着一瞬变脸的白清平,笑道:“阿昧,你的船忒小忒丑了,还是到本公子这气派的画船一起好好享受享受吧,有美人儿给你把盏捏肩,还有美人儿给你弹琵琶吹笛子。”
白清平只有烦厌,眉头紧拧,丝毫不为所动:“多谢,在下无福消受。只要你不再缠着我,我就谢天谢地谢你祖宗了。”
严有念笑道:“诶,怎么能说缠呢?都说咱俩是恰似三生石畔旧因缘,一缘一会皆前世注定。”
白清平嗤之以鼻:“满嘴胡说八道。”
严有念又换上了一副受伤控诉的面孔,沉重的说道:“阿昧,即使无刎颈之交,亦可为忘机之友。更何况,刚才我们还共同并肩作战,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你怎么还老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白清平才不管严有念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甩头烦道:“既然知道,就识相点滚蛋!滚到千里万里去,别妨碍老子享受人生!”
严有念沉默了盯着白清平的好半晌,然后似乎无尽哀怨的说道:“阿昧啊阿昧,你当真是郎心似铁,冷血无情,把我的一副热心肝都寒碎了。”
白清平猛灌下一口春风醉,春风醉似乎不香不醉人了,倒让人心里隐隐苦涩起来。白清平盯着船前粼粼如满天星的波光说道,觉得舌尖也有苦味了,平静清醒的说道:“水迢迢,船摇摇,你坐你的美画船,我荡我的小丑船,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