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的嘈杂声让原本动摇了的黑衣人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的枪口再次指向了常映雪。
“你别乱来,外面的巡铺房警长和我很熟,我可以先稳住他们,你走你的。”
梁昱舟见状,急忙说道。
“梁先生,你在里面吗?我们马上就进来救人。”
外面是杨警长的声音。
“不用进来了,人已经跑了,跳窗户跑了,沿着墙根朝山上跑了,你快带人去追。”
梁昱舟朝门口高声道,视线却始终锁定在常映雪身上,他怕外面的人盲目冲进来刺激到那个黑衣人,让他情急之下做出过激举动,伤害到常映雪。
黑衣人一愣,但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再不走,他可能就真的走不掉了。
他猛地把常映雪推到梁昱舟身上,然后自己从窗口跳出,一头扎进了河里。
“好了,没事了,他走了,一切都过去了。”
感受着怀中人儿的颤抖,梁昱舟忍不住收紧怀抱,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掩饰不住眼中的杀气,这应该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破例,放走了一个威胁他的杀手,只因为,他有了生命中最在乎的人。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梁昱舟好怕,因为自己的疏忽,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常映雪将自己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可这对她来说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也曾与他一起经历过生死,但那是两人一起,可今天,是她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和折磨,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婆娑的泪眼抬起,看着他溢出冷汗的额头,以及严肃而紧抿的嘴唇,她知道,梁昱舟同样紧张。
“痛吗?”
梁昱舟的手指轻抚上她脖颈处被勒的发红的印记,心痛之余,更多的是愧疚与后怕。
常映雪先是故作坚强地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没办法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真的好怕,我怕我就这么死掉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再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都是我不好。”
梁昱舟将她拦腰抱起,“我们回家。”
常映雪一想到外面可能站了很多人,便开始挣扎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路。”
梁昱舟并没有回应,只是将怀抱收的更紧,他一脚将门踹开,郑耀坤带着兄弟们正守在门口。
“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儿交给你了,我先送她回家。”
回到车上,常映雪才稍稍回过神来。
“我不想回家了,你送我去学校吧,我没事了。”
“你刚刚是被吓傻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去上课?当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你一天工多少钱,我双倍付给你好吧,给我乖乖回去休息。”
梁昱舟真是被她气的不轻巧,要不是因为自己在开车,他真想好好地跟她说道说道。
“我都没有请假,现在过去虽然会迟到,但是也就迟个十几二十分钟,不碍事的。”
常映雪内心矛盾,知道自己现在讲这些确实不合时宜,但无故旷工的情节更加严重。
“等下回去你打电话请假不就好了,或者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去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刚才受了什么刺激。”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你还是先送我回家吧。”
常映雪低头扣着手指头,委屈得像个犯了错被老师批评的小孩子一样。
“说来也怪,你是不是每次戴上这个红梅发卡的时候,都会发生一些比较惊险的事情?”
梁昱舟瞥见她鬓边的红梅发卡,想起上次她戴这个发卡的时候,正好是自己被人追杀那一晚。
常映雪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鬓边,随手把发卡摘下来,放进包里。
“明明是我倒霉,每次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刚好出现。”
“那岂不是说明我们两个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缘分?”
“是,一定是什么孽缘。”
“我现在算是能确定你没事了,骂人都骂的这么带劲,真应该送你去学校的。”
“你现在送我过去也不晚。”
“我偏不。”
常映雪气得一拳捶在他肩膀上,结果却被男人解释的肌肉震得手麻。
梁昱舟双手紧握方向盘,脸上漾起浓浓笑意,十分享受身边人气鼓鼓对他发脾气的样子。
“我现在在开车呢,你最好别动手动脚。”
“你在胡说……”
常映雪一下子红了脸,拳头再次落下时,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抓住,紧紧地握在手里。
她想抽出来,可是梁昱舟握的太紧了,她没能抽出来。
“你干嘛,不是说在开车吗,这样不安全。”
梁昱舟没有理会她的抗议,与她十指交扣,紧紧握在一起。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头,令常映雪感到莫名的安心。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默许久,常映雪默默收回手,发问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梁昱舟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
“我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别天天把那个字挂在嘴边,不吉利。”
“那就拜托你下次离我远一点,省的每次那些人都是冲你来的,却总是会波及到我。”
“这恐怕不行,我现在好像离不开你了。”
梁昱舟声音低低哑哑的,微微转头看向她。
常映雪一把将他的头推回去,“专心开车。”
她不再追问,至少经过今天的事情,她亲眼所见,梁昱舟没有对陈厂长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相反还冒着生命危险在保护他。
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有了明确的答案,虽然未从他口中亲口说出,但是亲眼所见比听他辩解却是更有说服力。
打消了心里的顾虑,与他相处起来,似乎变得更加自然和亲密。
梁昱舟依然担心常映雪受到惊吓,特别从自己家里叫来吴妈过来陪她,见她并无什么异常,才放心离开。
仁济医院里,梁昱舟走进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陈远真的伤口已经处理过,没有什么大碍。
“陈先生,让你受惊了。”
梁昱舟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看着紧闭双眼的陈远真,说道。
陈远真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将视线移开。
“梁先生,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捡回一条命。”
“所以呢,你还要硬杠下去吗?很显然王连升已经沉不住气动手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下次是在病房里见到你,还是在太平间见到你。”
梁昱舟抬眼瞥了陈远真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远真与他对视片刻,沉默了,就这么离开去申城,他实在不甘心。
“实不相瞒,我刚刚接到手下弟兄传来的消息,王连胜不仅对你动手了,也派人去了你家,好在被我的人提前发现,要不然你太太和儿子也会遭遇不幸。”
梁昱舟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说道。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陈金生听到自己的家人也受到了波及,立刻紧张起来。
“放心,现在他们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们在等你。”梁昱舟看向陈远真,“陈厂长,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了。”
梁昱舟说的坦荡,他几次劝说都毫无私心,甚至不惜为此动用私人关系。
只因这是他十几岁就开始懂得的道理,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有那么一天,看到侵略者和施暴者得到应有的惩罚,才能用自己的双手去报仇,而不是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去以卵击石,做无畏的牺牲。
“你要知道,就算你以死明志,最后的结果还是那些人会顺利得到南青山茶厂的地契,你的家人也很可能受到牵连,你又何必去做这些无谓的牺牲呢。就算是有牺牲,也应该是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我知道你并不认同我的观点和做法,但现在这个关头,你还能想出更加稳妥的办法吗?其实,你今天受伤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命人封锁了关于你受伤情况的消息,现在王连升一定在派人多方打听,如果这时我派人放出你已经中枪遇难的消息,他一定会放松警惕,届时我便可以顺利送你和你的家人出城。你们一路去到申城,会有人接应的。”
陈远真依旧沉默,紧锁的眉头似乎在告诉梁昱舟,他确实很难取舍。
梁昱舟在这件事上已经耗尽了所有耐心,特别是今天常映雪也被意外牵连其中,令他下了最后的决心。
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或许自己的好意在陈远真看来,不过是另一种侮辱。
他站起身来,不再劝说,“陈厂长,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劝说你,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该做的,我梁昱舟问心无愧。今晚过后,你的事我不再插手,王连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也请你多珍重吧。”
走到门口时,身后的陈远真终于开口,“梁先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