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呵……呜哈……呜呵……”传来的声音像是喘气声,又像是哭到力竭后的抽噎声。
申应晖第一次真切体验到,什么是双腿吓到发软,头皮吓到发麻,全身不听使唤。他和那个胆很大的男同事,站在另一侧走廊口,等到反应过来,感染者身子已经出电梯三分之二了。
正走出的是个男人,典型的上班族打扮。他一身衣服已残缺不全,单边的裤腿少了半只,破掉的衬衣袖子被血糊在手臂上。
此刻他的五官和常人无异,就是嘴巴张得大了些,粘稠的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视线僵硬地盯着前方,双脚迟钝地移动,仿佛腿上绑着起码20kg的负重。
其余三人跑走了,放置食物的箱子,被仓促扔在地上,有瓶气泡水从箱子里掉出来,一路滚到了感染者的鞋尖处。
感染者被吸引了注意力,低着头很好奇地打量地上的瓶子,好像在看什么从未见过的新奇物件儿。
大胆的男同事观望了片刻,跑过去想要抱起箱子冲回办公室。可现实没有给贪心的他这个机会,就在他俯身施力的时候,背后骤然一沉,紧接着脖颈处感到湿热发黏的呼气……
“啊,啊!你别过来——”男同事翻身滚到地上,像兔子一样敏感发作的他,带着笨拙的感染者在地上滚动起来。
男同事几乎被吓尿,明明被困住的是上半身,下半身竟跟着乱踢起来……
回想今天早晨,他还在家狠狠训斥了不好好吃饭的小孩。老婆骂他就会对孩子撒气,天天赚不到钱回家。
他憋着满肚子火来到公司,大早晨又被上司询问昨天的业绩,他支支吾吾报了个零……然后心想着毁灭吧,毁灭吧,这世界早就已经完了。
谁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世界真的就完了……
早知如此,就不胡乱许愿了。
男人想,如果还能让他活下去,他一定对待家人更加耐心,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半天,恐惧等死,屁股却冷不防被踢了一脚——
男同事吃痛,五感得以重回现实,发现自己全身好像并无任何疼痛之处。
睁开眼看见申应晖咬着牙,牢牢从背后反剪着奄奄一息的感染者的双臂。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喊人来帮忙?!!”
男同事看见感染者背后被血浸透了,肩膀上比刚才多了一道深入的裂痕,红到发黑的血液汩汩冒出,同时侵染了申应晖的灰色衬衣。
男同事想要跑起来,却发现自己还蹲伏着,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协调好肢体向办公室跑过去,“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时申应晖扭头,发现刚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不见了……
他满头冒汗缚着感染者向后退了几步,眼神延伸至走廊尽头,已然空无一人,只听见“嘎啦”一声消防门被闭门器重重拉合的噪音。
跑进消防通道,岳晴感到自己的心脏快到要停了!
卢宵教了她好几个晚上的刀。她也没偷懒,每天睡前她也会在脑子里预演各种使用方式,可是到现场了,她居然笨到只会乱砍乱刺。
刚刚她拔出刀,对着感染者的膀子砍下去,却只造成了一道较深的伤口,危害性估计只有30%。
谢天谢地感染还是初期,这名感染者意识应该很模糊,未能马上分辨出伤害来自何处,也没能敏锐地转身反抗。她紧接着朝他的后心又是一刀。这次终于捅穿了!
感染者痛到不行,像野兽一样低吼,松开了男同事,跪在地上拼命地去够自己后背。
而男同事吓傻了,一时未能动弹,是申应晖及时跑过来制住了这名初期感染者。
岳晴之所以建议出来找吃的,就是希望多点人出来,在足够安全的情况下,她趁机逃跑……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从背后的消防栓里拿出一瓶之前藏着的水,握紧自己的刀,她拼了命的朝安全通道跑过去!
在呼哧呼哧爬楼梯的时候,她的脑子总算清醒过来。
那天和卢宵在吃饭时,他们把逃生计划做了完善。
最优方案是事情爆发以后,她第一时间搭乘电梯跑到三楼,和他躲在那里。如果能有救援最好,没有的话,他们就等待尸潮退去后,想办法摸到停车场逃跑。
A方案没能及时赶上。她现在只能采取B方案。
接下来,她将从安全通道抵达B栋的23层天台,借由梯子从半空中爬到A栋。再在A栋天台上,借由特制长度的消防缓降器至卢宵所在的3楼拳馆。
为什么不从B栋直接下降到3楼拳馆?
很简单,因为太远了!拳馆正好位于A栋天台下方,如果从B栋下降,她不保证自己荡得过去。
岳晴跑到了23楼,推开那扇未上锁的门,进入后,没急着操作接下来的事,而是把水瓶拧开,倒了小半瓶冰凉的矿泉水到自己嘴里,多多少少缓解了一上午以来紧张的情绪。
喝完水,她冷静多了。快速给卢宵发了条信息,让他接应自己,然后把短风衣外套脱掉,露出里面一直斜跨在背上的刀套,取下将刀绑缚好,重新背到身上。
前天晚上,她已经在卢宵的帮助下,把蜈蚣伸缩梯和缓降器分别放置在了B栋和A栋的阳台上。
岳晴走过去把藏到角落里的伸缩梯取出。
这架梯子是她从厂家手里收的样品,花了一千多块钱呢!但为了逃命花钱不该心疼!
梯子展开后长达五米,宽四十公分,能够乘载约2个成年人的重量。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劳保手套戴好,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梯子搭在了现在所在的B栋天台和A栋天台边沿上。最后用手压了压简单测试,确认搭载牢固没问题。
之前她目测两处相距五六米,但实际上经过测量只有四米多。
幸好以前在她的世界里,从事人类遗址发掘工作时,没少干这样的事,高空作业什么的,岳晴没在怕的。只不过以前是有安全绳的,此次是毫无安全防护。
岳晴做了组深呼吸,一点点爬上了悬在天台间的梯子。下方即是万丈深渊,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消防员,恐怕也难以做到心静无波。
她却坚定的全程目视A栋天台那里,没有向楼下看一眼。她爬的速度不慢,很快结束了这趟刺激的旅程。
A栋上班的牛马们压力应该不及B栋,这里天台的门锁是完好的,之前应该没人上来透气。
她和卢宵前晚上来时,并没有去过A栋天台,是想办法把缓降器抛掷了过去。
岳晴拿起地上的消防缓降器,动作敏捷地把连接绳盘和安全带的锁扣扣在了楼顶的安全栓上。安全栓是留给消防逃生和高空清洁使用的。她之前已经测试过B栋的安全栓,非常牢固,可以毫无压力乘载她的重量。A栋是一批工程,自然也没问题。
将绳子抛下楼去,岳晴正往身上穿戴腋下安全带,突然听到了很小声的哭声。她转头一看,看到李霖不知道何时已经爬到了她搭在AB栋之间的蜈蚣梯上……
与此同时,吴芯和申应晖一前一后冲到了天台。两人的脸都是苍白异常。
三人皆已看见已经转移到A栋的“苏小圆”,但是申应晖和吴芯没有跟上去爬梯子。他们在观望,观望高空爬梯子过去是否安全。
大意了,她刚刚忘记把梯子收回来了……!
岳晴没有和他们说话,走到搭着梯子的阳台墙檐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苏小圆,我劝你最好别动,不然等下我们过去了,会绞断你的绳子。”申应晖看出了什么,厉声威胁道。
岳晴看到李霖已经爬了一半了,她心里明白并不需要用太多的力量去掀翻梯子,她只要剧烈晃动梯子就行了,爬在上面的人,会因为惶恐跌下去的。
而后面的两个人因为惧怕,多半不敢再上去。就算他们敢,她也可以再来一次……
双手随着意念已经搭在了梯子上,岳晴主观发布了动作命令,可是她发现她的手,只是牢牢攥着梯子,根本不得动弹……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是苏小圆,她在阻止自己这么做!
苏小圆,为什么不呢?
你忘记这些人是怎么欺负你的吗?
如果今天换个位置,是李霖站在你站的这里,她可能根本想都不想就放弃你了!
岳晴恨得牙痒痒,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做什么。苏小圆10%的意志像是一道枷锁,把她困住了,她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看着李霖和申应晖,分别从另一端爬了过来……
吴芯是第三个爬过来的。
站在苏小圆的立场上,这三个人里,岳晴最讨厌的其实是吴芯。可苏小圆的意志依然在发挥作用,岳晴什么也做不了。
反倒是申应晖走了过去,双手扶在了梯子上。
已经爬了三分之一的吴芯见状吓坏了,倒退不得,她的身体抖如筛糠,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哀嚎着求饶……
在苏小圆的记忆中,申应晖和吴芯没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吴芯一直都很崇拜申应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太多了点……”
申应晖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接下来轻轻拍了拍梯子的一侧,以根本不大可能撼动梯子平衡性的力度,创造了难以想象的后续效果……
以为自己要完了!吴芯整个人朝一侧歪去,很快,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她从梯子中央跌了下去……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做。”申应晖靠在天台的边沿上,眼中几分若有如无的阴鸷,面上淡淡的,和刚才他的紧张焦虑又是不同了,“是她自己掉下去了。”
岳晴舔了舔嘴唇,没兴趣和他在与自己无关的问题上进行讨论,“我有办法逃去安全的楼层,我可以让你们先下去。”
主动示好,是为了不发生冲突。
刚才的经历告诉岳晴,她手里是有刀,可面对意识不清醒的感染者,都砍的乱七八糟。更何况一个意识清醒,性格狡猾,身材高大精瘦的成年男子。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小姑娘,你刚才可是自己偷跑了。”
岳晴从他面上读出了疯癫。事已至此,他不再克制和隐瞒了。
一个在岁月静好时期,拼命往上爬的人,在末日来临时,势必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我和朋友说好了,在A栋下面的三楼窗户接应我。缓降器我只有一个,我可以让给你们先下。我为了自己能够下去,肯定不会在你们下降时,破坏缓降器的。”岳晴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我们都明白,现在出去很危险。我不知道你们刚才下面发生了什么,就算办公室是安全的,那里的食物也不够。我朋友那里食物很多。”
申应晖死死盯着岳晴,似乎在思索她说的话是否信得过,短暂顿了片刻,指着李霖说,“让她先下去,然后你让你的朋友发视频过来。如果她平安,我就相信你,否则……”
“我知道,我若是骗你,申总你会把我也扔下去。”岳晴抢白道,努力忍着不对申应晖翻白眼。
“我不先下去,我不……”李霖吓坏了,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现在没你说话的份。”申应晖冷嗤,“不想活着,你就自己跳下去。”
李霖抱着头原地蹲下,喉咙里恐惧地发出“呜呜咕咕”的声音,可气又可怜……
岳晴无奈又好笑,尚义传媒“第一嘴炮”李霖,她霖姐,现在都已经没有说话的份了。
“申总,申总……”这时有人冲上了B栋天台,不可思议看着A栋上的三人,缓了好半天才说:“公司好多人都被刚才那个人咬了,怎么办啊……”
“是吗?”申应晖冷笑了声。
岳晴刚给卢宵简单发完信息,简单说明了上面的情况。抬眼就看见申应晖走过去,看起来像要和那人近些说话,谁知只是把梯子掀翻,“不怎么办。你们自己没点脑子吗?都这个时候了还问我怎么办?”
“可是你刚刚还说,我们大家要一起活下去啊。”
唉,无情的上位者……
本来想把女主写的很强,但此刻她是没有长期体能锻炼的打工人。
体能上一般,一刀要是砍掉半个膀子有点……夸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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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打工人迎战丧尸末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