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 第17章 喜欢

前线大捷的消息甫传到长安，便有天使来薛府传诏，道薛时祁此番立有大功，晋正五品武德将军。由八品校尉连升数级，乃本朝从未有过的先例，听到旨意饶是薛兆琯素来沉稳，此刻也大为惶恐，只颤颤道：“莫非那宝图汗乃我儿亲斩吗？”

天使矜持一笑，反而宽慰道：“此乃军情机密，我等亦不能得知，令郎立此功勋，前程大好，大人放心便是。”他旋即又拿出另一道圣旨，道，“陛下得知武德将军亦是昌平郡夫人所出，还连连称赞夫人教子有方，兼之前头安定公主的事，更喜爱令媛的聪明伶俐，特颁旨赐六女公子为安定公主侍读，令媛快出来谢恩罢。”

有薛时祁在先，怎样的隆宠薛兆琯都不觉意外，当即便谢恩了，虞氏却心中暗惊：那日婚礼上薛明琬已辞了做伴读的恩典，皇帝也已经应允，现下皇帝却又指明要她进宫，纵然她一介内宅妇人看不出背后的弯绕，也本能地觉得不妙。

她望向身后的女儿，薛明琬甫听见天使提及安定公主便觉不妙，得知是仍要赐她为公主伴读后更是心如擂鼓，领旨谢恩后捧着圣旨，仍觉如在烟云梦中。

她劝薛时祁从军，不过是希望他能有自立的功勋，至多能和施承毓这个未来的骠骑大将军有些交情，这样哪怕将来文昌侯府遭难，至少他们这一脉能幸免，可她清楚薛时祁的才干，他做些笔墨文书能行，做个陷阵冲杀的百夫长也不难，可要说他能立下什么阵斩宝图汗的大功，便是有机缘，他也不能接住啊！

长房那边没什么消息，想来李登应当平安无事，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难道薛时祁识破了军情的纰漏，将之禀报主将，间接救了李登一命？薛明琬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且不说薛时祁有没有这等智略，她写家信时专门叮嘱了他不要贪功，以薛时祁的性子，他也不会做出头之椽。

个中隐秘，只能等薛时祁回来之后才能弄清了。薛明琬心中长叹，知晓她曾在宁国公主府上出头也好，薛时祁立下大功也好，本被按下的事是不必再提起的，偏偏两者相辅相成，她先前出头，此番进宫之事再推脱不得------惟愿能顺顺当当熬到及笄出宫罢。

得知薛明琬要做公主伴读，薛意初先是惊愕，而后又是不舍，又是失落，虞氏想着她们即将分别，夜里便要她们睡在一处。月光隐隐透过窗纱落在薛意初面上，她兀自辗转，又怕惊着身侧的薛明琬，只敢极轻地动作，偏偏薛明琬却冷不丁道：“阿姊在想什么？”

薛意初吓了一跳，侧过身撞见妹妹漆黑的眼，心绪才稍平静了些。她想到此前自己的隐秘心思，觉得心虚，可如果不把这隐秘心思说出来，又恐成为心魔，伤了情分，遂一咬牙道：“我，我在想你进宫的事，琬琬，若进宫的是我就好了。”

若她能进宫，能做安定公主的侍读，那那些本于她乃云端之上的贵人，也可再见到罢......她脸颊绯红，明知夜间昏暗并不能教薛明琬看清，仍下意识用锦被掩住面容。她身侧，薛明琬稍稍撑起身子，道：“阿姊想进宫，不若阿姊替我？”

“说什么话呢？”薛意初吓了一跳，忙道，“若只是要薛氏女，我还可替你进宫去，可点名了要要你，爹娘怎敢抗旨啊？”她声音渐次低了，“况且传旨的公公也说了，陛下是因安定公主的事才召你进宫的。宫里头是非多，你聪明，应付得了，可我从小便蠢笨，每次父亲夸你该做女诸生，我何尝不羡慕......”

薛明琬听着颇不是滋味，前世，薛意初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她当时不明白她为何说这话，后来明白她彼时处境心境，也再没有机会向她说开了。“可我也羡慕你啊。”她轻声道，靠薛意初近了些，抱住她纤细的肩胛，“我羡慕你生得比我美，羡慕阿娘总更关爱你，人总是想得到自己没有的事物。”

她身子弱，虞氏总不免在她身上费的功夫多些，薛明琬嘴上不说，却总盼着自己也病了，直到她发高烧后真真遭了罪了，才再不盼着病了。薛意初心情复杂，亦回身抱住薛明琬：“我知道的，琬琬，如果真的要我进宫，哪怕我害怕，也是要硬着头皮去的，可救公主的是你，不是因为我是你姐姐，就也可以是我。”她声音更低，“你本已向陛下请辞了，可陛下还是点了你去，这进不进宫的事，哪由得我们愿不愿意呢......”

是啊，哪顾得她们愿不愿意，为君者一时兴起，她们的命运便盖棺论定。“阿姊......”薛意初忽听到薛明琬道，“我及笄后便能出宫了，届时也当议亲婚嫁，你是姐姐，议亲应当比我早，届时一定要找个真心疼爱你的。”

她忽说起婚嫁的事，薛意初本满心怅惘，一下子被羞涩代替。她双颊发烫，心绪浮沉，不敢多想，又控制不住多想，许久许久，直到确信薛明琬已然入睡，她才极小声道：“我不管他疼不疼我，我只要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