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 第96章 章九十六 楚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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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迟退后一步，十分戒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吉光想起了这个少女，盯着裘晚听问道：“自从楚宅被查抄之后，我便差人将她安置在客院，日日有人照顾她。难道你怀疑她的身份存疑？”

裘晚听闻言，罕见地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魏迟，立刻派人去把她擒拿，再晚恐怕人去楼空了。”

魏迟的脑中飞速闪过了一个念头，脸色一变，立刻便亲自召来亲兵，往女孩独居的院子里奔去。

招福跟在他身边气喘吁吁道：“爷，那狐狸精说了什么，您竟然走得这么急，岂不是给他制造和夫人同处的机会？”

魏迟脚下步子未停，人却愣了一下，恶狠狠骂道：“裘晚听！等我回去卸了他的胳膊。”

招福：“……”

此时的正堂当中，裘晚听顺利支走了魏迟，十分自如地坐到了吉光身边，没心没肺地给她沏茶倒水。

裘晚听的手十分漂亮，他娴熟地握住茶壶壶柄，用开水烫淋一遍才开始沏茶。

吉光原本有些心神不宁，正坐立难安的时候，目光却不由地被裘晚听手中把玩的茶碗吸引。

“裘三爷学过沏茶？”

裘晚听唇角微微抬起，“跟流天澈地的姑娘们学过一些皮毛。看起来夫人也是懂茶的人，在这一点上长渊兄可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他的茶具看起来许久没用了。”

吉光听出了他话里话外暗戳戳贬低魏迟的意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平，只道：“长渊的优点并不在此。”

裘晚听抬起头来，将一盏清澈的茶汤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那夫人说说，晚听哪里比不上长渊兄？”

吉光一时语塞，接过茶碗来，纠结片刻问道：“那个少女的身份究竟有什么异常？”

裘晚听却答非所问：“长渊兄身边的人将少女送回府中的时候，夫人是什么感觉？”

吉光沉吟片刻道：“她不过才十三四岁，那么瘦，身上全是用药的痕迹，看起来应当是被害人。”

裘晚听的身体微微朝她的方向倾斜，他盯着吉光的眼睛道：“晚听曾经在流天澈地听到过来往西域的商人们说，西域有一种生存在沙漠中的狼，体型窄小甚至不如狗大，遇到商人独行时，却能扑上去一击毙命。像这样的人，夫人没有见过，所以也根本不可能对他们产生戒备。但往往伪装成受害者的凶手，才最为可怕。”

吉光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你是说她才是加害者？”

裘晚听淡淡一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发现了。即便她再怎么用恐惧掩盖，也没办法隐藏眼睛里对猎物到手的狂热。”

吉光感觉自己握着滚烫茶碗的指尖在慢慢变凉，茶碗倏地从她的指尖滑落，碎成了几瓣。

吉光忽然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片，裘晚听立刻上前去制止她。

她抬起头来，裘晚听看到吉光的眼神十分陌生，几乎像是一汪冰湖一般没有任何情绪。

她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堂。

远望着她离去的裘晚听这次并没有阻拦，他只是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在得知少女才是最危险的存在时，甚至没有问一下那天晚上他是怎么落入少女的圈套，又经历了怎样的拷问。

她本性纯良，善待旁人，只有在最紧张的时候才会暴露片刻私心。

她的私心就是魏迟。

她义无反顾奔向的，永远都只有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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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跑到偏院时，却并没有看见魏迟和亲兵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入了那名少女的房中，这里的陈设是她让携云准备的，简单雅致，能最大限度地让这个无辜的少女安下心来。

但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少女的身份不同寻常，看向这些陈设的心情也有些五味杂陈。

桌上的茶水尚有余温，窗户敞开，有一圆凳被垫在窗下，看起来像是她已经逃走了，魏迟和亲兵或许也已经追了出去。

吉光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身正打算迈出房门，脑中却忽然想起了裘晚听说过的话。

“这种沙漠狼不会放弃送到嘴边的猎物，它们会在黑暗中窥伺着，等到猎物彻底走入网中的那一刻。”

她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狸猫一般轻悄的步子，与此同时，院中传来了魏迟焦急的呼喊。

吉光下意识地将门扣上，身后猛然有一个身影窜了上来，牢牢锁住她的脖颈。

少女微微有些沙哑和癫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抓到你了。”

此时，门外的魏迟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上前用力地拍着门：“府兵已经将这里包围了，我警告你，你倘若伤她分毫，我定然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个院子。”

吉光制止道：“长渊，冷静。容我和她谈谈……”

说罢，她感觉少女锁住她咽喉的绳索渐渐收紧，她用尽力气抵抗着，艰难地开口：“我的性命就握在你手中，如今自然无法逃脱。我们谈谈，好吗？”

门外的魏迟一拳砸在门上，似是在强行压抑怒意。

少女短暂地停顿了片刻，手中的力道不减：“既然夫人被扼住咽喉也能说话，不如就这样谈吧。”

吉光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我该叫你什么呢，是楚小姐，还是楚家主？”

钳制着她的手臂短暂地僵了片刻，一声张狂的轻笑在她耳边响起：“魏夫人真的好聪明。听好了，魏夫人，我叫楚——清——河，是楚家本代家主。魏夫人以一己之力颠覆了平昌四府，我就算现在立刻杀了你也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我想知道，楚家主为何执着于 ‘仙丹’？”

楚清河笑得发颤：“你真让我失望，你拿命换来的时间，就问出这么一个可笑的问题？”

吉光点头：“我是真的想知道。”

楚清河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为了钱权，岂不是很合理的理由？这还需要想吗，蠢货。”

“不，这绝对不是你的目的。如果为了钱和权，你大可以将方子卖给更贪婪的孙琦，但你并没有这么做。你想要的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孙琦那种好色的蠢货怎么可能会是我的目标？我的牵丝木偶即便不需要有思想，也绝不能太过愚蠢。”

吉光捕捉到了她的话中的关键。

“牵丝木偶……你说的是楚鹤云？他是你的……”

楚清河不屑道：“一个与我有血缘关系的木偶罢了。这么多年，他还算好用，但他还是太蠢了，竟然栽在了你们手里。”她的声音像一只发怒的狞猫一样，“都怪你们，我在平昌城筹谋多年的大计付之一炬……”

吉光被她勒得气喘吁吁，门外的魏迟听到里屋中的动静，开始准备强行闯入。

吉光挣扎地握紧袖中的硬物，一字一顿地艰难开口：“你并没有能力操控一切……你的人背叛了你。”

谁知她抱着搏一搏的心态刺激楚清河的一句话，竟然让她的脖颈短暂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楚清河恨恨道：“你胡说，你胡说！”

吉光没有猜错，楚清河对一切事物都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对于一母同胞的楚鹤云、小楚氏，甚至平昌四府的家主，她都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控制他们。

楚清河将自己的恼怒全部付诸于行动，她用力收紧手上的绳索，吉光被勒得几乎眩晕，用尽全力道：

“张——妈妈……背叛了你，小楚氏也背叛了你，楚鹤云亦是……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操控他们，因为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楚清河怔住片刻，立刻暴跳如雷，吉光抓住了她分神的机会，握紧袖中的锋利瓷片狠狠向后一滑。

喉咙被刺破的声音传来，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到了她的皮肤上。

吉光感觉自己脖颈上的束缚倏然一松，身后传来楚清河重重倒地的声音，她倒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吉光。

此时大门被破开，魏迟心急如焚地冲入房中，看见浑身是血的吉光，眼中闪过片刻疯癫，他用力冲上前去抱住吉光，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发现她身上并没有受伤，这才后怕似地松了口气。

吉光用力地咳嗽着，像濒临溺死的人一样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握紧了魏迟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魏迟看向她的手，见她紧紧地攥着那片沾满鲜血的碎瓷，小心翼翼地从她手中接过来：“交给我。”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放松了吉光的心，她缓缓点了点头，终于松开了手。

“我应该能识破她的身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怀疑过她……”吉光沙哑着嗓子道，血迹斑斑的手攥紧了裙角。

魏迟心如刀绞，他脑中闪回见到楚清河的一幕幕。他怎么能犯这样的错，一个差点会让他后悔终身的错？

想到此处，魏迟后怕地将她搂紧，轻轻地安抚着她的后背：“不会再有下次了。”

*

二人回到正堂时，裘晚听眼睛一亮，迎上去却看见吉光身上全是血。裘晚听眼神一冷，忍不住伸出手去，却被魏迟拦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人摁在地上。

裘晚听的视线仍落在吉光身上，他急切道：“夫人怎么了？”

魏迟死死按住他：“姓裘的，你为什么不早说楚清河才是家主？”

裘晚听冷哼一声：“我已让你去捉拿她了，你难道还猜不出她的身份？更何况我身受重伤，如何能得知你将她接回府中了？”

“你再装！她一个小孩，如何能骗得了你这千年的老狐狸？”

“魏迟，我看你是嫉妒我吧。”

“你还真是不要脸啊，谁会嫉妒你？！”

吉光扶额叹息。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