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 第122章 章一百二十二 无名者

*

魏迟一激灵，直接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却被吉光按住。

魏迟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轻声道：“苍梧关被袭，我得去看看。你继续睡，等醒了就让他们给你传膳。”

吉光指了指他手上，魏迟低头一看，见自己一只手还抓着剑柄，手指早已僵硬。

魏迟笑了一下，将剑随手插回剑鞘，起身利索地穿好裤子，对帐外道：“知道了。传令三军备战，即刻出征。”

“是！”

吉光起身将帘子打开正要下床，谁知双腿发软，直直往前趔趄摔去。幸好魏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住，托着胳膊抱到了床榻上，帮她穿起了鞋。

“昨天让你受累了，你今日就好好歇着，可别到处乱跑。若是觉得无聊，我命人将沙盘搬到这里，由你来指挥三军。”

吉光脸上悄悄一红，撇开脸去小声道：“我瞧你清楚得很，昨天还那般不知收敛……”

魏迟停下帮她穿鞋的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小端儿，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她的脸更红了，“我说你……你一肚子坏水！”

魏迟笑着将脸伸过去：“来，再骂狠一点。”

“……你油嘴滑舌，没安好心！”

“嗯。”

他双手撑在床榻上，抬起头来笑看着她，脸凑上去故意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直到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挠的她痒痒的，脸颊更红得滴血，这才吮上去。

吉光往后一躲，他只吻到了唇角，趁着空隙轻声命令道：“小端儿，过来。”

“……”

“再过来一点，乖。”他的呼吸渐渐加重，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吉光脸颊上，“不然我要用手了。”

吉光骇然想到昨夜他扣紧自己的后脑勺深吻的模样，那双眼神分明是欲壑难填的熟悉模样。

为了不重蹈覆辙，她顺从地凑过来，魏迟嗤笑着请问上她的嘴唇，缠绵难分。

直到外面战号响起，战鼓不息，魏迟这才利索地帮她把鞋穿好。

原来方才笨手笨脚穿不上鞋都是装出来骗她的！

吉光忿忿地看着魏迟离去的背影，悄悄扬了扬拳头。

谁知魏迟像是背后长眼了一般回过头来，忽然朝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吉光身子后倾，下意识往后躲：“……魏长渊，你再不出去就真的贻误军机了！到时候我……我要告诉祖父，让他赏你一顿板子。”

魏迟弯下腰来，银盔上的红缨随着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垂落脸颊，他那锋利的眉骨与脸颊更如镂冰雕琼一般完美，这一身戎装衬得他愈发悍勇俊朗。

他凑近吉光轻轻吻在额间，“这顿板子若是你打的，那我甘之如饴。”

说着，他的手伸到枕下摸出一只小小的平安符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只是忘了这个。”

吉光微微一愣，从他手中接过平安符，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他贴身的内襟当中，轻声道：“我等你平安归来。”

魏迟脸上露出朗然笑意，星眸皓齿，如流光自照。

“一定。”

*

魏迟听从吉光的安排，命幽州兵马分成四支，一支南下堵住交州边境前往南越的入口，一支深入密林，一支则拦住宋王北上的通道，而他自己则率领极少的精锐奔赴刚刚被宋王攻打的苍梧关。

驾着乌骓马前往苍梧关的途中，魏迟听见风声掠过耳畔，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盼。

苍梧关是魏肃曾经镇守过的老关隘，那里或许有魏肃曾经的旧部。

想到此处，魏迟一夹马肚，挥鞭疾驰了起来，马腿更如生风一般带他越过交州的崇山峻岭。

虽则在边境可以远远遥望到苍梧关升起的狼烟，但实际距离绝不算短。魏迟率领着这支轻骑兵一路南下，终于在日暮时分抵达了苍梧关。

只见此处狼烟寂寂，遍地焦尸，便知其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魏迟见城墙损伤不大严重，大殷军旗仍屹立不倒，便知宋王没有攻得下这处关隘，于是他匆匆跳下马背，冲到关城用力拍门。

“在下幽州牧魏迟，见苍梧关狼烟前来驰援，请守军兄弟速速开门。”

他连呼几声，关城之上这才缓缓出现七八个老兵的身影，他们看上去像是刚刚经历了一战恶战，却仍然提起精神，将箭矢自上而下对准魏迟。

“幽州牧怎么可能这么快前来驰援，你说你是幽州牧，亮出你的印信！”

魏迟展开双手，手中握有官印，他命人将其缚于箭矢之上，遥遥将其射上城墙。

守城士兵查看了他的官印，不久便打开城门，几个老兵赶忙施礼迎接，并奉还印信：“如今是非常之时，请魏大人见谅。”

“无妨。”魏迟将其放入怀中，“苍梧关死伤如何？”

老兵叹道：“我军伤损眼中，还是依靠着这城墙固守，这才勉强顶住了数次进攻。”他忽然抓住魏迟的手，双眸充血，压抑着声音道：“魏大人，多亏了您月前派人警示南长城诸关隘防备熊患，我们这才加固了城防，并准备了足够多的火器……可是，大人！来的不是巨熊，而是宋王啊！”老兵握紧他的手，“宋王反了！”

魏迟长叹一声：“我在边境驻军，已看到你们点燃的烽火台。想必如今灏京已经知晓，正在派兵前来。你且放心，按律，见狼烟，地方军可自行率兵前往平乱。我已将幽州兵马尽数带来，也写信请青州牧早做准备。”

说罢，魏迟命流星马立刻通知后军，将辎重和伤药速速送往苍梧关和其他沿途关隘。

时值夕阳西下，如血般的残阳照在魏迟身上，那老兵一恍惚，忽然喊道：“魏将军深谋远虑，在下也能放心了。”

魏迟诧异地抬头一看，却见苍梧关的老兵们如今正纷纷依靠在城墙、路边和草垛上远远地看着他。

他不明所以：“这是……”

那老兵笑道：“您长得可真像骠骑将军。在苍梧关镇守了二十年以上的老兵都认识令尊大人，您方才的模样，可真像他。”

魏迟心中一动，却听老兵道：“您在苍梧关的这些日子，就允我们都喊您魏将军吧。”

魏迟一怔，点头道：“虽无父亲战绩，但若能让诸位心安，一个称呼无甚大碍。”

老兵们闻言，高兴地拉他进城生火造饭，魏迟趁机问了许多关于父亲魏肃在时的轶事，老兵们都知无不言。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老兵们在军营当中升起了篝火，将烤好的野雉串递给魏迟：“听闻如今的魏夫人有大智谋，想必此战之策也有夫人的笔墨？”

魏迟爽朗一笑，咬了一大口野雉：“自然，倘若没有夫人，恐怕我也寸步难行。”

老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操着交州口音笑道：“少将军也同他父亲一样，又怕老婆又敬老婆。”

魏迟听不大懂交州土话，却也能猜出一二来，便问道：“你们也见过我母亲？”

老兵们摇了摇头：“魏将军金屋藏娇，从未让我们见过魏夫人的模样啊。”

魏迟又问道：“那你们可曾知晓军中有一位叫灵蕴的大夫？”

“那两个字咋写？”

魏迟就地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写画起来。有几个识字的老兵凑过来看了又看，纷纷摇头：“这咋听着像个女娃的名字？我们军营里哪有女大夫啊。”

魏迟一怔，“她是我母亲”这句话已经涌到了嘴边，他却到底没说出来。

他蹙起了眉，视线飘忽不定地落向远处。

这座苍梧关，他父亲魏肃驻守了五年，在南长城稳固千里防线，方才没有辱没祖父“平南公”的名号。

可是这些老兵跟随父亲征战多年，连他们都不曾听过灵蕴的名字，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灵蕴是化名。是祖父和小娘故意向他隐瞒了真相。

可是他们到底隐瞒了多少？如果灵蕴此人根本不是军医，也未曾踏入过军营，那么她和父亲又是如何结识的？

每每当他询问小娘关于母亲的旧事，小娘总是能事无巨细地讲出来，看起来绝不像是凭空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那么既然她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为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墓？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在父亲的祭礼上，祖父和小娘的神情明明就是在掩盖着什么。只是那时的他未曾想过母亲或许有着不可言说的身份，也并没有刨根问底。

魏迟越想越是憋闷，便命人取了笔墨，随意扯了一块丝帛，将心中愤懑尽数书写下来。他也顾不得墨迹未干，便将其卷了卷丢给流星马：“送回大营，交给夫人。”

刚遣走送信的流星马，外面的哨兵便跑进来急报：“魏大人！密林里发现了叛军的踪迹！”

魏迟闻言，立刻便命人将乌骓马牵来，整装待发。

他前脚刚一跨上马背，后脚却有苍梧关的老兵上前将他的马头拽住，十分严肃道：“少将军，据我们与宋王交战的经验来看，此人十分狡猾好斗，他对交州地形十分熟悉，与不少土人部落都有联系。我们甚至怀疑……他与南越人有联系。”

“南越？”魏迟一惊，“宋王好大的胆子，他这是叛国。”

“少将军，切记千万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切莫乘胜追击！”

魏迟一拽马头，似耳旁风一般应了过去：“省的了。”便率军疾驰而去。

嗅到了一股完结的味道，感觉快了，但又说不好。万一放飞自我了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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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章一百二十二 无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