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 第101章 章一百零一 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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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二人相拥而眠。

吉光这是第一次听着海浪声入眠，有些睡不安稳。魏迟感觉到她的辗转反侧，伸手钳制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今日你在村子里问到了什么？有没有觉察到什么怪异的事？”

吉光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给他讲述了白日里巧遇灾民的事。

或许是在讲述的过程中她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又或许是魏迟的问题提醒了她，吉光忽然哆嗦了一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异常现象。

魏迟注意到她的异样，握紧她的手，“想到什么了？”

“嗯……”她有些困惑道：“这个村子好像……没有多少女人。”

“我也注意到了。白日里我们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些老人和小孩出现，却并没有青壮年。按理说这样的渔村物产富饶，应当有不少青壮力聚在此地才对。”

“或许是县里徭役太重，导致青壮男丁流失。但没有女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海匪劫走了？”吉光蹙起眉来，“白日那位大姐说，让我少出来走动。这里并不是灏京，民风相对开放，大姐看起来也并不是为了不让女人抛头露面才如此说的。”

魏迟冷笑一声：“看来方家村藏了不少秘密，我们只能慢慢找机会调查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轻而急促的敲门声，吉光正想起来开门，谁知却被魏迟一把拉住。

“别开，外面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安好心。”

“放心，没事的。”吉光拍了拍他的手。

魏迟不肯松手：“这个村子不太对劲，晚上有人敲门最好还是别开……”

吉光笑道：“这是我和细娘约定好的暗号，我一听就知道是她来了。”

魏迟：“……细娘怎么也来了。”

“不成吗？”吉光歪了歪头：“她一定要跟来，我就让她离我们远些。昨日她传了信，说她在村外的旧庙里安置下来了，若有事可随时命她去搬救兵。”

魏迟有些不服：“我以一挡百，何须她来坐镇？”

吉光一边穿鞋一边笑道：“有细娘在，你们以一挡两百。”

吉光打开门，果然看见细娘靠在门边，眼神如猫一般警惕地看向四周。

门刚打开一条缝，细娘便缩入木屋，跪下道：“主子见谅，细娘有急事要禀报。我在海边暗中巡视的时候，瞧见海面上有火光起，应当又是海匪来犯。为保安全，请二位主子立刻随我循小道离开！”

“上次海匪袭击村落是九月十五，今日……”魏迟透过窗外注视着海上的明月，紧锁眉头。

“十月十五……”吉光和他几乎同时说出口。

“为何海匪偏偏会选择这个日子进犯？”

细娘有些焦急道：“主子，再晚就走不得了。”

魏迟深吸了一口气，“细娘说得对，你先跟她离开村子，待我会一会这帮海匪，定会很快赶上。”

吉光一把拉住他：“不必如此冒险，我们既然已经摸清楚他们进犯的规律，不怕日后无法继续查案。”

魏迟摇了摇头：“周敏呈递上来的奏报表示，这群人只抢金银细软，并不会殴杀人命。你且放心，我很快就……”

“不行！”

吉光脸色有些不好。

魏迟微微一愣，借着月光看清她眼中愠怒，他忽然回想起上次他涉险服下“仙丹”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不允许他再冒险了。

如果一定要冒险，那么就一起。

“你不是说过你可以以一当百吗？既然如此，我们一起留下，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魏迟眉头舒展，忽然爽朗一笑：“好，我们一起留下。”

细娘点了点头，“小姐最好藏起来，细娘守在屋檐上。倘若有人暴起伤人，我可以断他们的后路。”

吉光知道自己没有功夫，于是也很快答应下来，在细娘的帮助下藏进了衣橱中。

衣橱年久失修，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多亏了它年久失修，吉光能顺着衣橱的缝隙完完全全地将小木屋的情况收入眼中。

只见原本静谧的渔村里忽然多了许多火光，抢掠声与老人和小孩的哭喊声逐渐响起，鸡鸣狗叫声此起彼伏，村里显然是乱套了。

吉光捏了把汗，目光锁定在魏迟身上。

只见他十分自如地坐在椅子当中，静静地等待着海匪的到来。

似乎是觉察到吉光的目光，他朝着根本看不清楚的暗处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无事。

很快，海匪便来到了这处位置偏僻的小木屋。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粗鲁的脚步声，为首的人似乎正想踢门，却被人拦了下来劝阻道：“这儿没人住，踹开也是白费力气，走罢。”

谁知为首的人却不死心，临走前还是抬腿踹了一脚。

就在他的脚抬起的一瞬，门突然开了，魏迟的面孔出现在门后，脸上十分冷峻。

海匪们短暂地被他的气场震慑，短暂面面相觑之后立刻冲上前去：“生面孔？快，将你屋中的财物尽数扔进这布兜里，省得受皮肉之苦！”

魏迟往他手中那脏兮兮充满鱼腥气的布兜里看了一眼，嫌弃道：“你这布兜也太脏了，换一个来。”

“？！”海匪瞪圆了眼睛，“你小子还点上菜了？你别不知好歹，爷爷给你一拳你就得哭爹叫娘……”

话音未落，他便被魏迟一拳打倒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迟：“这是哪儿来的怪物……”

身边的海匪们对视片刻，齐齐冲了上来。

魏迟甚至没出家门，就在门口解决了他们。

几个海匪从来没打过这么硬的仗，纷纷倒在地上哭爹叫娘。

魏迟依靠在门边，双手抱胸：“你们但凭这点功夫就上梁山了，倘若我去投了你们，岂不是能当上你们大当家？”

“？！”海匪甲惊叫道：“他竟然想当我们大当家！”

海匪乙道：“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兄弟三人今日根本没有发挥出应有实力。”

海匪丙小声道：“我觉得他当大当家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们现在也没有。”

“你疯了！他这么能打，我们岂不是要天天挨揍？”

魏迟捉住了他们交谈的细节，问道：“你们没有头儿？”

“我们只是没有大当家，但我们有二当家。”海匪丙皱了皱眉，“我看你功夫了得，不如跟我们一同落草去，省的在这里日日受他们的鸟气。”

“受谁的气？”魏迟追问。

几个海匪站起身来，“你若够胆，便随我们一同来，日后便有可能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若不敢，那我们便一别两宽，从此再见面仍是死敌。你自己来选。”

魏迟犹豫片刻，他的余光不自觉地往屋内看去。

此去前途未卜，如果吉光站在这里，肯定会冷静地替他分析出优劣，他也不必这么纠结了。

只是冥冥之中，魏迟感觉眼前的海匪并不是坏人。

说罢，他的脚犹豫着迈出了家门。

海匪嗤笑道：“打起架来如此威武，怎么喊你落草竟然这么畏畏缩缩。怎么，你屋头不会是养了个女人吧？”

“没有。”魏迟冷静地锁门。

“那你锁门作甚。”

“我怕你们趁我不在偷我的咸鱼。”

“？！那些破玩意俺们要多少有多少，谁稀罕你那点咸鱼！”

魏迟轻飘飘地看向他们：“那你们怎么来挨家挨户劫财了？”

三个海匪面面相觑，败于下风。

几人走远以后，细娘从屋檐上跳下来，拧开了魏迟并没有扣上的锁，轻轻来到内室，敲了敲衣橱的门。

吉光面色苍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细娘担忧道：“主子，细娘要去追吗？”

吉光摇了摇头：“我也觉得那帮人并非十足的恶人……他们打家劫舍却并不强行破门而入，或许真的有什么隐情。”

说罢，吉光从枕下摸出令牌：“细娘，你拿着令牌去驿站，命他们快马快马赶回平昌城通知周敏，调齐州兵马一万前来方家村抵御海匪。此事要暗中调兵，切莫让消息一级一级传下来。”

*

魏迟被那三兄弟引着往海匪船的方向奔去，一路上套了不少的话。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这三兄弟竟然都姓方，正是这方家村人士。

只是还没等魏迟问他们为何落草，便被方老大一把拉上了船。

魏迟立在船头，见海匪们来来回回地搬运着抢来的东西，他回头望了一眼方家村，忽然冷笑一声。

方老二看他一眼：“你看啥？”

魏迟道：“没想到小爷我有一日也上了贼船。”

方家三兄弟：“……”

方老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太惦记这儿，我们下个月还会回来的。”

贼船一路往东开，直到再也看不见方家村的灯火，魏迟才见船开入了一处极为隐蔽的洞窟之中。

借着月光，魏迟看见那洞口虽然窄小，其中却能容纳数艘大船，是非常适合藏兵的宝地。

魏迟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昏昏欲睡的方老三：“这地方是谁发现的？”

方老三睁开眼又闭上，打着瞌睡道：“是我们二当家的。我们二当家的颇有学问，前几年还考上了秀才呢，这要是安排在朝廷，那不是妥妥的军师嘛。诶，你怎么光叫醒我啊，二哥离你更近吧？”

“你脾气比你二哥强多了，我若是吵醒他还得和他打一架。”

“……”

船灵巧地行进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之中，忽觉眼前开阔，银溪明月，朗照谷中。

魏迟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这下是钻贼窝里了。”

船靠岸的一瞬间，方家三兄弟鱼跃般弹起，帮着其他人一起搬运物资。

方老三则招呼魏迟跟上，“得先带你去见见二当家。”

魏迟跟上他的脚步，穿过一处处洞窟，发觉这海匪竟然因地制宜，直接利用这些天然形成的洞窟改造出了一间间民宅和仓库，俨然就是一个脱离世外的桃源。

如果不是贼窝的话，这里还挺适合居住的。

魏迟跟着方老三左绕右绕，终于来到一处开阔的厅堂。

他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细弱苍白的人坐在上位闭目养神，他穿着月白长衫，面容清瘦，果然一副书生模样。

方老三毕恭毕敬地上前，还未开口，便听见那书生道：“老三，你带生人回来了？这可是大忌，你想被挖去一只眼睛吗？”

方老三忽然抖如筛糠，怀里抱的物资顺便便落在地上，他跪下用力磕着头：“二当家的饶命，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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